第五章 鹤鸣千载
thu jan 15 09:00:00 cst 2015
亭中一道光束渐隐渐现，竟是小婉。她久久睇着幕北，微微着笑靥，点了点头。
幕北激动地一拍她的肩膀，“多谢。”
小婉的嘴角微微勾勒着吃痛的表情，只那么一瞬便消逝无踪。
“受伤了”。幕北难过的瞅着她。
她摇摇头，依旧勾勒着浅浅的笑，“有些疲而已。”
幕北才安心地点了点头。
一间黑不溜秋的低矮小房内，昏黄的豆灯下，幕南将满是汗渍的汗巾随意搁搭在椅背上，“汪总管又何须每日亲自将晚膳送来呢，幕南受之不起。”
汪总管似笑非笑的搁下盒饭，自拣木板床沿坐了。
盒饭被打开，竟只有糙米饭，另加两根腌萝卜条。
幕北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像贾府如此大的产业，下人的伙食不应该差到如此地步，这简直还不如贫苦百姓的餐食。他微微瞥向身侧的小婉，见她从怀里掏出一颗鸡蛋大的仙丹，仙丹色泽红蕴，竟是一枚九转金丹。九转金丹曾是仙界至宝，仅有古仙派传人才能焙炼得出。因这种丹丸不仅需要炼丹者将自身的修为注入其中，并以之为文火，以天地异火为武火，且工序异常艰深复杂，因此，才以最难炼治而享誉修真。曾经，一攻九转金丹的价钱便可连城，自古仙派消亡之后，这种丹药也仅四大仙山仅存那么几枚，更可以说是贵极无价。
“姐姐。”幕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婉睇他一眼，只微微笑了笑，玉指微捻，金丹已成粉沫，她摊开掌，撮一口气，将丹粉化作一缕清气，尽数搅绊于那糙米饭中。
眼见一碗糙米饭尽被幕南吃完，小婉才拍了拍掌，“好了，我和谢珂去外面把风，你要小心，再过不久，小南就可以看得见你了。”
幕北望着她们轻飘飘落身在那亭廊外，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激。他理不清与她们，甚至是与迷哥的关系，是同志，志同道合！可他并不觉得那条道便是他的归宿；是同事，一起作为杀手的日子！可并不如此简单，他们可是生死与共过；是兄弟朋友！也不是，杀手从来都不曾有过兄弟朋友，这一点，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一旦有这样的关系的牵绊，他们手中的法器必定会慢下来，离死也就不远了。
汪总管皮笑肉不笑地掸了掸湛蓝色长袍，“好吃麽？”
幕南伸袖抹了抹唇，“很好吃呀，怎么。”
汪总管从鼻里哼了一声，怒视她一眼，拂袖而立，“只要你从了我，不仅你伙食和她们一样，而且，我保管比她们的还要好。”
幕南睇了他一眼，打水擦抹着桌椅。
幕北舒心地瞅着她的动作。妹妹一直是有洁癖的。他的视线又落在她那始终蒙裹的粗布蒙巾上，灼伤是很脏的，即便痊愈，也有脏脏的感觉，也不知她是怎样忍受过来的。
汪总管负手踱至窗边，良久，才悠悠说，“其实，我并非好色之人，如今，我是直奔三十的人了，好些事早看开了。只是见姑娘身世堪怜，而我为这个贾府尽职尽责十数个青春，从未替自已想过，如今也累了，只想好好有个家，慢慢过起日子。”
幕南手中的抹布缓了缓，“我……并不好。”
汪总管蓦然回首，有些伤绪自眸子里溢出来，“我并不在意，你还在意什么。”他走前去，激动拉着她的双手，“不要贬低自已，永远都不要……”
“凭管事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一心只想报仇，只会托累你的。也许，你和我相处久了，才知道我是真的不适合你。”
汪总管撒手背过身子，依旧面对窗户，“总有一天，我会抹平你所有的仇恨。背负着仇恨活着，是很累的，不是麽。”
幕北身子一怔，他明白仇恨的代价。他同样不希望妹妹活在仇恨中，那只是作为哥哥的他应该背负的责任与代价。而她，只要乖乖地潇洒地活着便好。
汪总管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大哥致残，爹爹自杀，也想到了那个女子，那女子伤心离去的背影，是那样的令人心疼。渐渐的，那女子的身形与眼前的女子渐渐吻合。她们有着相同的身材，脸蛋，亦有几分相似。
幕南继续擦抹着桌椅，有些伤感，“累？可是，又怎样呢。有些事，我不得不做。斩哥哥不也有不得不做的事吗。”
幕北以为自已听差了，可又不像。幕南称汪总管为斩哥哥，这称呼是那么的熟悉，在曾经的生命里。汪总管，斩哥哥，汪斩。幕北猛然一怔，细细向那汪总管脸上打量，是汪斩，斩哥哥！那个没落仙山的二公子。
在幕北童年的时候，隔壁曾住着两位姓汪的哥哥，大哥哥叫汪誉，小哥哥叫汪斩。大哥哥的双腿不太好，常年坐在轮椅上，最多也不过在门口晒晒太阳。而小哥哥则开了一家名为“仙说”的说书馆，讲些神仙志怪的故事，靠这些赚些钱与大哥哥相依度日。幕北所知晓的所有关于神仙六界的故事，几乎都是在仙说说书馆蹭来的。大哥哥虽然脾气有点怪，但小哥哥却是极好的，见幕家度日艰难，也时常助些钱米，也教他和妹妹识些字。
后来，有个恶姐姐烧了小哥哥的说书馆，差点没将幕家的茅舍也给烧掉。自这以后，幕家兄妹俩再也没见过汪家兄弟了。随着年岁的增长，幕北渐懂人事，才知道汪斩哥哥曾经说书的那些故事都是他们汪家的故事。西川四大仙山，看起来和谐，实则为了地盘暗里争斗。当初，争得最厉害的莫过于雾隐与鹤鸣，因鹤鸣山创派古老，更是西川仙家创派之源，习符箓者居多，而雾隐山乃后起之秀，自然以习仙剑为主。由于两者所习不同，便由此生出诸多争执。鹤鸣山末代掌门汪业为了不使千年祖业自他手中陨落，呕心沥血，力精图治半生，终于感动峨嵋山掌教月华真人。月华真人许诺将其首徒扬千雪许配鹤鸣山庄大公子汪誉。
雾隐山掌门公叔采晴听闻此事，施了计策，竟生生废了汪誉一双腿。由此，月华真人不得不毁去爱徒婚姻，对此，月华真人又愧又恨，便又将扬千雪许给汪家二公子汪斩，并欲共鹤鸣山共同对付雾隐山。疏料，早在峨嵋许亲之时，雾隐山便察觉事态不妙，更是精心谋划，于半年光景，竟生生将鹤鸣山数千名弟子尽数挖了去。
汪业见大势已去，于汪家先人安葬处仙冢，上吊自杀。汪家二公子携大哥汪斩业已脱身修真，归隐而去。
自此，鹤鸣山庄虽依旧由汪家族人掌管，不过，已是名存实亡。实则，乃是青城山的产业。
窗外的月亮将光华泄了进来，投到地上。汪斩依旧凭窗不动，伤感地说，“大哥的身子日渐不行了。我欲帮他讨一房媳妇，可是，竟是不能。”
幕南黯然低下头。忽然抬头，有些不解，“斩哥哥就没想到要报仇吗。”
汪斩有些茫然，“报仇？我凭借什么报仇？是荡平雾隐山，还是从青城山手里将鹤鸣山拿回来？小南，别乱想了，也许花费一辈子，也报不了仇呢，如果穷极一生苦苦修炼，一日当真能报了仇。可是，如果是以放弃陪伴唯一的哥哥为代价，如此，这真是我想要的吗。人活一世，何其短暂，既然万物有情，便免不了痛楚。这一生，我只想好好扶侍大哥。其他的，我可没那个精力去想。有时候，我想，如果爹爹没有背负那么多，没有始终背着振兴汪家祖业的担子而放不下，那么，他也不会饱含愧恨而自杀在汪家祖坟了。如若大哥和我生在凡人百姓家庭，虽然日子清贫了些，那也是极好的，致少，大哥的腿……”
幕南抽了抽鼻子，眼里晃动着晶莹的泪花。“我以为，我和我哥哥阴阳两途，才是最悲催的，没想到，你和誉哥哥。”
幕北缓缓步至门口，他有些透不过气来，也染上了不少的伤绪。
想起早先那些婆子的海侃，以及适才屋内亲眼所见。忽然，生出一股“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感概。
亭中一道光束渐隐渐现，竟是小婉。她久久睇着幕北，微微着笑靥，点了点头。
幕北激动地一拍她的肩膀，“多谢。”
小婉的嘴角微微勾勒着吃痛的表情，只那么一瞬便消逝无踪。
“受伤了”。幕北难过的瞅着她。
她摇摇头，依旧勾勒着浅浅的笑，“有些疲而已。”
幕北才安心地点了点头。
一间黑不溜秋的低矮小房内，昏黄的豆灯下，幕南将满是汗渍的汗巾随意搁搭在椅背上，“汪总管又何须每日亲自将晚膳送来呢，幕南受之不起。”
汪总管似笑非笑的搁下盒饭，自拣木板床沿坐了。
盒饭被打开，竟只有糙米饭，另加两根腌萝卜条。
幕北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像贾府如此大的产业，下人的伙食不应该差到如此地步，这简直还不如贫苦百姓的餐食。他微微瞥向身侧的小婉，见她从怀里掏出一颗鸡蛋大的仙丹，仙丹色泽红蕴，竟是一枚九转金丹。九转金丹曾是仙界至宝，仅有古仙派传人才能焙炼得出。因这种丹丸不仅需要炼丹者将自身的修为注入其中，并以之为文火，以天地异火为武火，且工序异常艰深复杂，因此，才以最难炼治而享誉修真。曾经，一攻九转金丹的价钱便可连城，自古仙派消亡之后，这种丹药也仅四大仙山仅存那么几枚，更可以说是贵极无价。
“姐姐。”幕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婉睇他一眼，只微微笑了笑，玉指微捻，金丹已成粉沫，她摊开掌，撮一口气，将丹粉化作一缕清气，尽数搅绊于那糙米饭中。
眼见一碗糙米饭尽被幕南吃完，小婉才拍了拍掌，“好了，我和谢珂去外面把风，你要小心，再过不久，小南就可以看得见你了。”
幕北望着她们轻飘飘落身在那亭廊外，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激。他理不清与她们，甚至是与迷哥的关系，是同志，志同道合！可他并不觉得那条道便是他的归宿；是同事，一起作为杀手的日子！可并不如此简单，他们可是生死与共过；是兄弟朋友！也不是，杀手从来都不曾有过兄弟朋友，这一点，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一旦有这样的关系的牵绊，他们手中的法器必定会慢下来，离死也就不远了。
汪总管皮笑肉不笑地掸了掸湛蓝色长袍，“好吃麽？”
幕南伸袖抹了抹唇，“很好吃呀，怎么。”
汪总管从鼻里哼了一声，怒视她一眼，拂袖而立，“只要你从了我，不仅你伙食和她们一样，而且，我保管比她们的还要好。”
幕南睇了他一眼，打水擦抹着桌椅。
幕北舒心地瞅着她的动作。妹妹一直是有洁癖的。他的视线又落在她那始终蒙裹的粗布蒙巾上，灼伤是很脏的，即便痊愈，也有脏脏的感觉，也不知她是怎样忍受过来的。
汪总管负手踱至窗边，良久，才悠悠说，“其实，我并非好色之人，如今，我是直奔三十的人了，好些事早看开了。只是见姑娘身世堪怜，而我为这个贾府尽职尽责十数个青春，从未替自已想过，如今也累了，只想好好有个家，慢慢过起日子。”
幕南手中的抹布缓了缓，“我……并不好。”
汪总管蓦然回首，有些伤绪自眸子里溢出来，“我并不在意，你还在意什么。”他走前去，激动拉着她的双手，“不要贬低自已，永远都不要……”
“凭管事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一心只想报仇，只会托累你的。也许，你和我相处久了，才知道我是真的不适合你。”
汪总管撒手背过身子，依旧面对窗户，“总有一天，我会抹平你所有的仇恨。背负着仇恨活着，是很累的，不是麽。”
幕北身子一怔，他明白仇恨的代价。他同样不希望妹妹活在仇恨中，那只是作为哥哥的他应该背负的责任与代价。而她，只要乖乖地潇洒地活着便好。
汪总管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大哥致残，爹爹自杀，也想到了那个女子，那女子伤心离去的背影，是那样的令人心疼。渐渐的，那女子的身形与眼前的女子渐渐吻合。她们有着相同的身材，脸蛋，亦有几分相似。
幕南继续擦抹着桌椅，有些伤感，“累？可是，又怎样呢。有些事，我不得不做。斩哥哥不也有不得不做的事吗。”
幕北以为自已听差了，可又不像。幕南称汪总管为斩哥哥，这称呼是那么的熟悉，在曾经的生命里。汪总管，斩哥哥，汪斩。幕北猛然一怔，细细向那汪总管脸上打量，是汪斩，斩哥哥！那个没落仙山的二公子。
在幕北童年的时候，隔壁曾住着两位姓汪的哥哥，大哥哥叫汪誉，小哥哥叫汪斩。大哥哥的双腿不太好，常年坐在轮椅上，最多也不过在门口晒晒太阳。而小哥哥则开了一家名为“仙说”的说书馆，讲些神仙志怪的故事，靠这些赚些钱与大哥哥相依度日。幕北所知晓的所有关于神仙六界的故事，几乎都是在仙说说书馆蹭来的。大哥哥虽然脾气有点怪，但小哥哥却是极好的，见幕家度日艰难，也时常助些钱米，也教他和妹妹识些字。
后来，有个恶姐姐烧了小哥哥的说书馆，差点没将幕家的茅舍也给烧掉。自这以后，幕家兄妹俩再也没见过汪家兄弟了。随着年岁的增长，幕北渐懂人事，才知道汪斩哥哥曾经说书的那些故事都是他们汪家的故事。西川四大仙山，看起来和谐，实则为了地盘暗里争斗。当初，争得最厉害的莫过于雾隐与鹤鸣，因鹤鸣山创派古老，更是西川仙家创派之源，习符箓者居多，而雾隐山乃后起之秀，自然以习仙剑为主。由于两者所习不同，便由此生出诸多争执。鹤鸣山末代掌门汪业为了不使千年祖业自他手中陨落，呕心沥血，力精图治半生，终于感动峨嵋山掌教月华真人。月华真人许诺将其首徒扬千雪许配鹤鸣山庄大公子汪誉。
雾隐山掌门公叔采晴听闻此事，施了计策，竟生生废了汪誉一双腿。由此，月华真人不得不毁去爱徒婚姻，对此，月华真人又愧又恨，便又将扬千雪许给汪家二公子汪斩，并欲共鹤鸣山共同对付雾隐山。疏料，早在峨嵋许亲之时，雾隐山便察觉事态不妙，更是精心谋划，于半年光景，竟生生将鹤鸣山数千名弟子尽数挖了去。
汪业见大势已去，于汪家先人安葬处仙冢，上吊自杀。汪家二公子携大哥汪斩业已脱身修真，归隐而去。
自此，鹤鸣山庄虽依旧由汪家族人掌管，不过，已是名存实亡。实则，乃是青城山的产业。
窗外的月亮将光华泄了进来，投到地上。汪斩依旧凭窗不动，伤感地说，“大哥的身子日渐不行了。我欲帮他讨一房媳妇，可是，竟是不能。”
幕南黯然低下头。忽然抬头，有些不解，“斩哥哥就没想到要报仇吗。”
汪斩有些茫然，“报仇？我凭借什么报仇？是荡平雾隐山，还是从青城山手里将鹤鸣山拿回来？小南，别乱想了，也许花费一辈子，也报不了仇呢，如果穷极一生苦苦修炼，一日当真能报了仇。可是，如果是以放弃陪伴唯一的哥哥为代价，如此，这真是我想要的吗。人活一世，何其短暂，既然万物有情，便免不了痛楚。这一生，我只想好好扶侍大哥。其他的，我可没那个精力去想。有时候，我想，如果爹爹没有背负那么多，没有始终背着振兴汪家祖业的担子而放不下，那么，他也不会饱含愧恨而自杀在汪家祖坟了。如若大哥和我生在凡人百姓家庭，虽然日子清贫了些，那也是极好的，致少，大哥的腿……”
幕南抽了抽鼻子，眼里晃动着晶莹的泪花。“我以为，我和我哥哥阴阳两途，才是最悲催的，没想到，你和誉哥哥。”
幕北缓缓步至门口，他有些透不过气来，也染上了不少的伤绪。
想起早先那些婆子的海侃，以及适才屋内亲眼所见。忽然，生出一股“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感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