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6 亮着的灯
一下车，凛冽的寒风袭来，夹杂着纷飞的雪花，北方的雪可不似南方的细腻，都是大片大片的飘落，不一会儿地上就会铺满白茫茫的一片，脚踩上去还有响声，此时的声响对于冷若来说是那样的亲切。
上官泠沨帮她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一手拿着行李，一手拉着她往前走，苏蔚然在半路和他们分开，准备回去收拾一下，带上冷冰一起过去。
冷若的家住在h县的一个略旧的的小区里，从离开到再次回到这里，不过隔了几个月的时间，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青砖路，熟悉的白杨树，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若在梦里一般的恍惚，走时还是炎热的夏季，归来已是寒冬。
离开之前的每一天她都从这里走过，甚至能数的清从小区门口到6号楼一共会走过多少块青砖。
那时这里是她的家，可是如今又算什么呢，当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离开，当那血淋淋的真相剖开，她该如何去面对那些过去，该如何去面对爸爸，面对这个家？冬天的夜来得特别的早，又加上今天是除夕夜，各家已经早早的亮起了灯盏，那昏黄的灯光在这样的雪天显得特别的温暖，仿佛在等待归人。尤其是这样本该一家人团聚的夜晚，一家人的围坐在一起包饺子，会是多么温馨的场景。只是冷若知道，再也没有人会亮一盏灯等着她回家。她总说要回家，现在似乎连家都没有了。
走到6号楼下，冷若却停住了脚步，低着头站住不动了。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上官泠沨也不催促她，只是用温热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微凉的小手，再将他宽大的外套展开将她裹住，尽量的不让她挨冻，就这样陪她一起。
冷若似乎凝聚了全身的力气，才敢抬头看了看家里的窗户，不期然的竟看到了灯光的，她突然挣开他的怀抱，发疯似的向楼上跑去。
她的举动让上官泠沨有些莫名，却来不及多想什么，赶紧跟了上去。
冷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一口气爬到五楼，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拼命的拍打着东户的那扇门。她竟然在楼下看见灯亮了，她家的灯亮了，她都以为是自己花眼了，她家里怎么可能有人？可是她依旧拼命的拍打着，似乎迫切的想要证明些什么。
不一会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人显然不是冷若希望的那样，她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可能，她真的是疯了，爸爸已经走了，怎么可能还回得来。
开门的人是个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很是可爱，见到来人，便抬起头笑嘻嘻的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们找谁呀？”
冷若看到这一幕呆了呆，她似乎突然失去了力气，难道她走错地方了？不会呀，离开这么几天，她不至于连自己家都不认识了吧！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此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志，是谁呀？”那人边说着边走了出来，是一个中年妇女，身上穿着一件紫红色的棉衣，围着一件灰白色的围裙，显然正在做饭，她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才抬起头，看到冷若的时候怔楞了下，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她，接着咧开笑：“是小若回来了呀，别在外面站着，外面冷，快进来吧。”
小男孩看了看冷若和上官泠沨，就对着穆兰道：“妈妈，他们是谁呀？”
穆兰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去洗手，接着抬头看着冷若，她的表情很局促不安，她知道冷若讨厌她，也知道她住在这里也有些不合适，搓着手试图解释道：“那个，小若，我们回来没地方住，所以……”
冷若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穆兰阿姨，没想到她们再次重逢会是这样的情形，她轻轻打开门，说了一声：“小若回来了呀。”那样的熟悉亲切，似乎时间倒流回了曾经的日子。
她刚刚知道事情的真相，才明白犯错的人是她，是她误会了穆兰阿姨，甚至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她赶走了，如果没有她的话，爸爸和穆兰阿姨在一起也会很幸福的吧。
她的心里慢慢的都是愧疚，往后退了一步，深深的对着穆兰鞠了个躬，声音沙哑的说道：“穆兰阿姨，对不起。”
穆兰霎时间眼里蓄满泪水，赶忙上前拉起冷若，抓住了她微凉的手，拉着她进去：“傻孩子，说什么呢，你不怪阿姨就好，快进来暖和暖和，小伙子也进来吧。”
冷若点了点头跟着走进去，上官泠沨转身下楼去拿行李。
穆兰看着冷若，拉着她的手不肯松，满脸的怜爱：“孩子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了，是受了什么苦吗？”
冷若听到她这话，突然好像回到了卓依刚走的那段时间，那时穆兰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这么温柔的看着她，其实，要说她曾经得到过母爱，那都是穆兰给她的。霎时间，所有的委屈都漫上心头，突然扑到她的怀里，放声哭起来。
穆兰也跟着她一起哭，两个人仿若终于找到了依靠，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悲痛都发泄出来。
小男孩看着她们两个人有些不知所措，瞪着眼睛眨了眨，看向正从正从外面进来的上官泠沨。
上官泠沨看到这个场景显然有些吃惊，却暗暗的松了口气，他知道冷若一直心里都很难受，平时她伪装的太好，不曾轻易的发泄，这样哭出来很好，总好过一直压抑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们才渐渐止住了哭声，穆兰擦了擦眼泪，也给冷若擦了擦，那手有些粗糙，却带着炽热的温度：“好了，小若不哭了，你先去换件衣服，我们先吃饭好不好、、。今晚上是除夕，合该一家人好好吃顿饭，我正好包了你最爱吃的韭菜饺子。”
穆兰起身去厨房煮水饺，看上官泠沨还站在那里，便招呼道：“小伙子也坐，小志，给哥哥倒水。”
上官泠沨微微颔首：“谢谢。”
穆兰抬头看着眼前的小伙子，不仅长得好看还有很有礼貌，心里暗暗赞叹，真是不错。
冷若拿了行李箱起身回房间，她的房间还是走时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动过，但是却是一尘不染，看来穆兰阿姨经常打扫。
她脱下厚厚的羽绒服，打开橱柜换了件白色的毛衣，又起身去了爸爸的房间，现在房间是穆兰和儿子在住，也几乎没变过样子。
冷若站在门口，仿若还能看到爸爸穿着他那件已经破洞的毛背心，坐在那里写着什么，床头的台灯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她表情有些木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怔楞着发呆，眸子里却满溢悲伤，她不敢抬脚踏进去，仿若害怕去碰触那些伤痛，仿若一踏进去就会陷进去，再也挣扎不出来。当目光扫到床边的柜子摆的黑白照片和小香炉的时候，冷若自嘲的笑了笑，她真傻，爸爸哪里还会在。
上官泠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就这么看着她，一言不发，在她身边就能感受到悲伤的气息，他却无能为力。
穆兰看到冷若站在冷建的屋门前不动，便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小若，你爸爸已经走了，你也别太难过了，他也不希望我们一直这么难过，生老病死很平常，我们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着。”
冷若抬眸看她，却没开口说话。穆兰拉着她在圆桌边坐下：“好啦，吃饭了，饺子熟了，我去盛。”
很快饺子就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四个人围坐在小圆桌坐下，这张桌子，这样的场景是那么的熟悉，可是却早已物是人非，冷若看着碗里的饺子一动不动，似乎又陷入了什么回忆。
穆兰看着她发呆，就给她夹了个饺子，笑着说道：“尝尝味道怎么样？”
冷若默默的夹起饺子放进嘴里，嘴里和心里都是酸涩的，她已经很多年没吃到穆兰的饺子了，不得不承认她是很怀念这种味道，她尝试了很多次，却再也没有找到这个味道。
所谓的食物，多是融合了人的感情，才会味道有所不同，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再见到穆兰，再吃到她的饺子，此时这热气腾腾的饺子却没了团圆的意味。
是啊，少了爸爸，哪里还有团圆，不过，还好她回来了，在除夕夜，在这个和爸爸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吃着热腾腾的饺子，也算是找到了一丝过年的氛围，只不过这个年终究不好过了。
外面的鞭炮声声想起，雪依旧在洋洋洒洒的下着，人们都说，爆竹声声辞旧岁，瑞雪兆丰年，都是吉祥的意味呢，那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新的一年的到来，而翻过新的一页；是不是所有的悲伤都会被这大雪掩埋，在太阳出来的时候，随之消融，然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