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引力跳板
“嗯……嗯……唔……啊……啊啊……”
伴随着逐渐平复地剧烈喘息，很快地，房间里又一次恢复了宁静——犹如暴风雨过后那无声地一刻。
三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三天以来，虽然只是短暂地分开，却是经历了生离死别的小夫妻之间，已经只能用一种方式来表达彼此快要满溢而出的思念了。
“呐，佑铮君……”仍未平息娇喘的晴香，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了许久，让自己稍稍平静了一点，才终于转过身问道，“今天下午，李轮机长来我们家拜访了呢。”
李佑铮的身体蓦地一僵。
奇怪……
自己不是已经把这个名字割舍了吗？不是已经彻底屏蔽了那一份记忆了吗？
为什么骤然听到这个人的信息时……
心还会那么痛呢？
难道忘记……真的只是自己卑微、渺小、终成奢望的幻想？
“我还真没想到，她是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呢。”
“……”
“而且她还是佑铮君你的妹妹，这种事情你可从来没对我说过哟。”
“……”
“话说回来，”晴香爬起身，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臂，轻轻地帮他拭去了额角渗出的冷汗。
任由那遮掩着胸口的毛毯无声滑落，也任由那一抹惊心动魄地白腻映入男人的眼瞳。
“咱们结婚也这么久了，佑铮君还从来没带我见过你的父母……咦？你怎么了嘛？”少女终于觉察到了丈夫的异样。
“没，没什么。”李佑铮赶紧岔开了话题，“对了，话说我们也该起床了吧。”
“……说的是呢，这几天我好像……变得很不像话了呢。”晴香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不禁微微红了脸。
尽管两人之间早已不是第一次，然而连续三天三夜的……即使是在以前，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不过，我会变成这么奇怪的女孩子，可都是你的错哟。”女孩重新抬起头，把丈夫装进了自己茶褐色的眼瞳。
“我？我的错？”李佑铮一怔。
“谁让你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让我一直不断地去担心呢。”
“这，这个……基本上因为我是军人所以……”
“就因为不断地担心会失去，所以这份失而复得才会格外的强烈，所以才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宣泄思念了啊。”
“唔……”
“所以果然还是你的错。”少女呢喃着含糊不清的语音，然后把脸再次埋到男人的胸口。
于是那份几乎能够融化钢铁的温柔，也再一次把李佑铮彻底包围。
柔得他的心口，那个因为被又一次提到的名字，而重新开裂的伤口，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所以……
“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他也只能用这样的誓言，来回应女孩的温柔。
“真的吗？”女孩扬起稍显激动的视线。
尽管此刻的她，与李佑铮的距离，已经是自己的鼻尖，已经可以轻易感受到对方脸颊的程度。
但她依然固执地扬起视线，努力让男人的眼睛，映满自己的水瞳。
“嗯，我答应你，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不管有多么危险的任务，我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真的吗？”
“真的。”
“真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
尽管这种对白完全没有意义，尽管这种台词肉麻得简直让旁人（如果有的话）喊一声“炸掉吧”，或者“呜哇”一声满地打滚都毫不为过。
但即便如此！
晴香依然用自己的小手，包裹住男人的大手放在自己柔软的胸口，同时抬高了翼求的语音，固执地向自己的男人寻求着确认：
“那么，你……可以发誓，不管发生什么永远都会回来，回到这个属于我们的家吗？”
然而誓言什么的……
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李佑铮已经用一个能掐断背脊的拥抱，代替了它。
所以再见了，锦惠……
我只有晴香，从现在开始，直到明天、后天……直到永远都是！
所以这一次真的真的再见了！
“所以明天……我会把事情全部告诉你。然后……就让一切都彻底结束吧。”李佑铮在心中，对自己说。
却没有留意到，自己眼角正不断零落的晶莹……
更不会知道，此时此刻，就在隔壁的舱室，李锦惠倚靠着舱壁，仿佛全身都被抽干了力气，无声地跌坐了下去。
冰冷的舱壁，似乎想要把金属的冷意彻底透进她的心里，女孩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然后用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搪瓷六芒星——那是她六岁的时候，李佑铮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要收好哦，哥会像这颗星星一样，永远守护着你的。”
当时的李佑铮，是这么说的呢……
李锦惠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只是这个本该颠倒众生的微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然后她就那么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看着……像是要看到地老天荒一般。
许久、许久……
女孩蓦地扬起手，犹如拼尽了全力一般地扬起手，把可爱的星型饰品狠狠地砸了出去……
却在最后时刻，攸地顿住了所有的动作！
然后就那么一点点地，艰难地收回了手，在胸前攥紧了拳头，任由六芒星锐利的棱角割破手掌。
※※※
“我找你们轮机长有点事……啊，不行不行，这样的开场的话肯定要被问具体的事由的，那么前置也太长了吧。”
……
“要不，先回家把晴香一起叫上？然后就可以：‘锦惠，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二嫂，伊藤晴香’……呃，会不会太直接了一点？”
……
“对了，还有微笑！一会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微笑，淡定的微笑！嗯！微笑……微笑……”
通往轮机组舱室的走道上，李佑铮梦呓般地喃喃自语着。迎面经过的路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身着制服的空军军官不住地碎碎念，个个心惊胆战。
不过这一切李佑铮都感觉不到。
因为他正准备着见到久违的“妹妹”李锦惠时的反应。
所以，当他站在那间紧闭的舱门前的时候，才会莫名其妙地僵住。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
尽管这是十分艰难的问题，即使到了现在，他也怀着十分不舒畅的心情。
但他还是用尽了全身地力气，按响了门铃。
毕竟这是自己不能再回避，终须解决的问题。
毕竟这是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是在出发前就已经给自己立下了的，绝对要遵循的誓言。
只是……
“轮机长回休眠舱了。”
轮机组的办公室里，文质彬彬地小姑娘从宽大的办公桌后抬起了自己的黑框眼镜。
“这样啊……”
“说来也怪，这一回明明不是她轮休，可是李组长非要和冈崎副组长换休，说起来冈崎副组长前天还和我抱怨过呢。”
“………………哎？”
—————————
一年后。
“喝咖啡吗？阁下。”舰桥上，美丽地女副官郑婵给李玉铮端来了咖啡。
“给我奶昔吧……刚从休眠舱出来，高能饮料有助于恢复肌肉组织。”李玉铮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我们到什么位置了？”
飞船早已经进入了轮休时间，在副舰长苏子晴的安排下，所有的船员包括平民都开始分批进入休眠舱，而重要岗位的船员则实行分批轮休。
而今天则是李玉铮当值的日子。
“已经抵达了木星轨道。”郑婵说，“可以用肉眼看到木星了。”
“好，我知道了。”年轻的舰长冲着自己的副官微微一笑，然后抬起头。
舰桥的遮阳板被缓缓打开，果然已经可以看见木星了，它在天际显出圆盘的形状，大约满月大小，能隐约看到上面的条纹——这是木星快速的自转所产生的气旋风暴，而它的下面则是沸腾的，由液态的氢和氦构成的海洋。
“我计算的飞船速率和飞行角度的相关数据呢？”李玉铮问。
“已经输入电脑了。”郑婵扫了眼胸前的文件夹，“控制台报告飞船正在减速靠近。”
他们的确在靠近，如今的木星已经变成了舷窗上一片暗红色的光幕，与上方漆黑的星空分隔出整齐的弧形边界，仿佛一块巨大的帷幕在把飞船同宇宙隔开。
即使庞大如“命运”号的宇宙飞船，对于这颗过于巨大的行星而言，也不过只是连尘埃都算不上的微粒而已，这宇宙巨怪在舷窗升起时的恐惧和威压简直令人窒息。
因为根本没有任何词汇可以形容它的巨大。
按照计划，他们将环绕木星变轨加速，然后借助它的引力跳板，直接向深空弹射。
但同时也必须确保飞船不至于被它的引力捕获，所以无论是飞船的速度、角度、距离……都需要精确的计算，精确到连万分之一的误差都必须抹消，否则就会像当初苏梅克—列维9号彗星一样，被木星的引力扯碎，掉进那无边云海覆盖着的噩梦中！
“打开偏导护罩！”仿佛再也忍耐不住了一般，呆呆地看着头顶舷窗的苏子晴冲着舰桥控制中心喊道。
因为阴森的红光遮天蔽日，宛如缭绕着无尽地血雾的九层地狱！
但“命运”号还在持续地靠近着……
年轻的舰长低头看着女孩脸上惊惧的表情，微微一笑：“怎么了，子晴？”
“我……没什么。”苏子晴有些心慌意乱地低下头，“就是有点儿担心。”
“担心我们逃不出木星的引力？”
“唔……”
“很有些惊心动魄，对不对？”李玉铮瞥了一眼舷窗外令人发怵的景象。
如今的“命运”号已经接近得甚至可以用肉眼看清红斑中可以轻易将人粉碎的超级飓风，看清风暴中闪着的能让飞船彻底消散的木星闪电了！
但是……
李玉铮：“别担心，我已经全部计算好了，我们不会掉进去的。”
是的，为了正确规划出飞船的航线，这些日子以来，只要一有时间，他就把自己关在中心机房里……
木星的引力、偏心率、逃逸速度，飞船的角度、太阳膨胀对轨道的影响……所有的数字他已经不知道计算过多少次，和星曜姬模拟过多少次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肩上扛着的是整个人类的命运，知道这其中只要有0.01%的误差，都可以导致整个飞船坠入这个可怕的地狱……
所以才半点也马虎不得。
只是……
“就算你这么说了……该担心的事情，还是会感到不安，至少把这种程度的问题给想明白啊……”苏子晴依然嘟喃着不安的语句。
但毫无疑问，李玉铮计算是精准的。
飞船的靠近并没有引起丝毫的动静，木星的大红斑就处在他们的头顶，如同索伦之眼，盯着这些幸存的人类，但暗红色的迷乱的天空只是在缓缓移动着，隔着薄薄的舷窗向这些幸存者上演一幕幕的惊悚电影，就好像他们正坐着一列观览船，在嘉年华里经历‘激流探险’而已。
终于，渐渐地……舷窗的一边露出了黑色边角，“命运”号开始冲出木星的引力魔掌，它那巨大的引力正在把飞船加速甩向外太空。
一年半后，“命运”号抵达土星轨道，并再次加速。
而后是天王星、海王星……
十年之后，“命运”号到达了冥王星轨道。
伴随着逐渐平复地剧烈喘息，很快地，房间里又一次恢复了宁静——犹如暴风雨过后那无声地一刻。
三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三天以来，虽然只是短暂地分开，却是经历了生离死别的小夫妻之间，已经只能用一种方式来表达彼此快要满溢而出的思念了。
“呐，佑铮君……”仍未平息娇喘的晴香，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了许久，让自己稍稍平静了一点，才终于转过身问道，“今天下午，李轮机长来我们家拜访了呢。”
李佑铮的身体蓦地一僵。
奇怪……
自己不是已经把这个名字割舍了吗？不是已经彻底屏蔽了那一份记忆了吗？
为什么骤然听到这个人的信息时……
心还会那么痛呢？
难道忘记……真的只是自己卑微、渺小、终成奢望的幻想？
“我还真没想到，她是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呢。”
“……”
“而且她还是佑铮君你的妹妹，这种事情你可从来没对我说过哟。”
“……”
“话说回来，”晴香爬起身，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臂，轻轻地帮他拭去了额角渗出的冷汗。
任由那遮掩着胸口的毛毯无声滑落，也任由那一抹惊心动魄地白腻映入男人的眼瞳。
“咱们结婚也这么久了，佑铮君还从来没带我见过你的父母……咦？你怎么了嘛？”少女终于觉察到了丈夫的异样。
“没，没什么。”李佑铮赶紧岔开了话题，“对了，话说我们也该起床了吧。”
“……说的是呢，这几天我好像……变得很不像话了呢。”晴香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不禁微微红了脸。
尽管两人之间早已不是第一次，然而连续三天三夜的……即使是在以前，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不过，我会变成这么奇怪的女孩子，可都是你的错哟。”女孩重新抬起头，把丈夫装进了自己茶褐色的眼瞳。
“我？我的错？”李佑铮一怔。
“谁让你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让我一直不断地去担心呢。”
“这，这个……基本上因为我是军人所以……”
“就因为不断地担心会失去，所以这份失而复得才会格外的强烈，所以才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宣泄思念了啊。”
“唔……”
“所以果然还是你的错。”少女呢喃着含糊不清的语音，然后把脸再次埋到男人的胸口。
于是那份几乎能够融化钢铁的温柔，也再一次把李佑铮彻底包围。
柔得他的心口，那个因为被又一次提到的名字，而重新开裂的伤口，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所以……
“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他也只能用这样的誓言，来回应女孩的温柔。
“真的吗？”女孩扬起稍显激动的视线。
尽管此刻的她，与李佑铮的距离，已经是自己的鼻尖，已经可以轻易感受到对方脸颊的程度。
但她依然固执地扬起视线，努力让男人的眼睛，映满自己的水瞳。
“嗯，我答应你，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不管有多么危险的任务，我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真的吗？”
“真的。”
“真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
尽管这种对白完全没有意义，尽管这种台词肉麻得简直让旁人（如果有的话）喊一声“炸掉吧”，或者“呜哇”一声满地打滚都毫不为过。
但即便如此！
晴香依然用自己的小手，包裹住男人的大手放在自己柔软的胸口，同时抬高了翼求的语音，固执地向自己的男人寻求着确认：
“那么，你……可以发誓，不管发生什么永远都会回来，回到这个属于我们的家吗？”
然而誓言什么的……
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李佑铮已经用一个能掐断背脊的拥抱，代替了它。
所以再见了，锦惠……
我只有晴香，从现在开始，直到明天、后天……直到永远都是！
所以这一次真的真的再见了！
“所以明天……我会把事情全部告诉你。然后……就让一切都彻底结束吧。”李佑铮在心中，对自己说。
却没有留意到，自己眼角正不断零落的晶莹……
更不会知道，此时此刻，就在隔壁的舱室，李锦惠倚靠着舱壁，仿佛全身都被抽干了力气，无声地跌坐了下去。
冰冷的舱壁，似乎想要把金属的冷意彻底透进她的心里，女孩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然后用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搪瓷六芒星——那是她六岁的时候，李佑铮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要收好哦，哥会像这颗星星一样，永远守护着你的。”
当时的李佑铮，是这么说的呢……
李锦惠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只是这个本该颠倒众生的微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然后她就那么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看着……像是要看到地老天荒一般。
许久、许久……
女孩蓦地扬起手，犹如拼尽了全力一般地扬起手，把可爱的星型饰品狠狠地砸了出去……
却在最后时刻，攸地顿住了所有的动作！
然后就那么一点点地，艰难地收回了手，在胸前攥紧了拳头，任由六芒星锐利的棱角割破手掌。
※※※
“我找你们轮机长有点事……啊，不行不行，这样的开场的话肯定要被问具体的事由的，那么前置也太长了吧。”
……
“要不，先回家把晴香一起叫上？然后就可以：‘锦惠，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二嫂，伊藤晴香’……呃，会不会太直接了一点？”
……
“对了，还有微笑！一会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微笑，淡定的微笑！嗯！微笑……微笑……”
通往轮机组舱室的走道上，李佑铮梦呓般地喃喃自语着。迎面经过的路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身着制服的空军军官不住地碎碎念，个个心惊胆战。
不过这一切李佑铮都感觉不到。
因为他正准备着见到久违的“妹妹”李锦惠时的反应。
所以，当他站在那间紧闭的舱门前的时候，才会莫名其妙地僵住。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
尽管这是十分艰难的问题，即使到了现在，他也怀着十分不舒畅的心情。
但他还是用尽了全身地力气，按响了门铃。
毕竟这是自己不能再回避，终须解决的问题。
毕竟这是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是在出发前就已经给自己立下了的，绝对要遵循的誓言。
只是……
“轮机长回休眠舱了。”
轮机组的办公室里，文质彬彬地小姑娘从宽大的办公桌后抬起了自己的黑框眼镜。
“这样啊……”
“说来也怪，这一回明明不是她轮休，可是李组长非要和冈崎副组长换休，说起来冈崎副组长前天还和我抱怨过呢。”
“………………哎？”
—————————
一年后。
“喝咖啡吗？阁下。”舰桥上，美丽地女副官郑婵给李玉铮端来了咖啡。
“给我奶昔吧……刚从休眠舱出来，高能饮料有助于恢复肌肉组织。”李玉铮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我们到什么位置了？”
飞船早已经进入了轮休时间，在副舰长苏子晴的安排下，所有的船员包括平民都开始分批进入休眠舱，而重要岗位的船员则实行分批轮休。
而今天则是李玉铮当值的日子。
“已经抵达了木星轨道。”郑婵说，“可以用肉眼看到木星了。”
“好，我知道了。”年轻的舰长冲着自己的副官微微一笑，然后抬起头。
舰桥的遮阳板被缓缓打开，果然已经可以看见木星了，它在天际显出圆盘的形状，大约满月大小，能隐约看到上面的条纹——这是木星快速的自转所产生的气旋风暴，而它的下面则是沸腾的，由液态的氢和氦构成的海洋。
“我计算的飞船速率和飞行角度的相关数据呢？”李玉铮问。
“已经输入电脑了。”郑婵扫了眼胸前的文件夹，“控制台报告飞船正在减速靠近。”
他们的确在靠近，如今的木星已经变成了舷窗上一片暗红色的光幕，与上方漆黑的星空分隔出整齐的弧形边界，仿佛一块巨大的帷幕在把飞船同宇宙隔开。
即使庞大如“命运”号的宇宙飞船，对于这颗过于巨大的行星而言，也不过只是连尘埃都算不上的微粒而已，这宇宙巨怪在舷窗升起时的恐惧和威压简直令人窒息。
因为根本没有任何词汇可以形容它的巨大。
按照计划，他们将环绕木星变轨加速，然后借助它的引力跳板，直接向深空弹射。
但同时也必须确保飞船不至于被它的引力捕获，所以无论是飞船的速度、角度、距离……都需要精确的计算，精确到连万分之一的误差都必须抹消，否则就会像当初苏梅克—列维9号彗星一样，被木星的引力扯碎，掉进那无边云海覆盖着的噩梦中！
“打开偏导护罩！”仿佛再也忍耐不住了一般，呆呆地看着头顶舷窗的苏子晴冲着舰桥控制中心喊道。
因为阴森的红光遮天蔽日，宛如缭绕着无尽地血雾的九层地狱！
但“命运”号还在持续地靠近着……
年轻的舰长低头看着女孩脸上惊惧的表情，微微一笑：“怎么了，子晴？”
“我……没什么。”苏子晴有些心慌意乱地低下头，“就是有点儿担心。”
“担心我们逃不出木星的引力？”
“唔……”
“很有些惊心动魄，对不对？”李玉铮瞥了一眼舷窗外令人发怵的景象。
如今的“命运”号已经接近得甚至可以用肉眼看清红斑中可以轻易将人粉碎的超级飓风，看清风暴中闪着的能让飞船彻底消散的木星闪电了！
但是……
李玉铮：“别担心，我已经全部计算好了，我们不会掉进去的。”
是的，为了正确规划出飞船的航线，这些日子以来，只要一有时间，他就把自己关在中心机房里……
木星的引力、偏心率、逃逸速度，飞船的角度、太阳膨胀对轨道的影响……所有的数字他已经不知道计算过多少次，和星曜姬模拟过多少次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肩上扛着的是整个人类的命运，知道这其中只要有0.01%的误差，都可以导致整个飞船坠入这个可怕的地狱……
所以才半点也马虎不得。
只是……
“就算你这么说了……该担心的事情，还是会感到不安，至少把这种程度的问题给想明白啊……”苏子晴依然嘟喃着不安的语句。
但毫无疑问，李玉铮计算是精准的。
飞船的靠近并没有引起丝毫的动静，木星的大红斑就处在他们的头顶，如同索伦之眼，盯着这些幸存的人类，但暗红色的迷乱的天空只是在缓缓移动着，隔着薄薄的舷窗向这些幸存者上演一幕幕的惊悚电影，就好像他们正坐着一列观览船，在嘉年华里经历‘激流探险’而已。
终于，渐渐地……舷窗的一边露出了黑色边角，“命运”号开始冲出木星的引力魔掌，它那巨大的引力正在把飞船加速甩向外太空。
一年半后，“命运”号抵达土星轨道，并再次加速。
而后是天王星、海王星……
十年之后，“命运”号到达了冥王星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