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河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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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把布老虎摆门口”

    “小二子你过来!”是太爷在叫我。

    “来啦!”我穿上鞋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心里想:“今天又会有啥好玩的呢?”到了太爷的前屋我看他正在灶台忙活着煮手擀面,面条味儿混着红烧肉味道闻起来特别香,太爷看我来了忙招呼我:“快,把碗筷拿来!”“太爷,今天你咋亲自下厨啊?”我把碗筷摆在灶台边说道,太爷头也不抬很认真的说:“今天这面必须得我下,从今儿开始太爷要重新挂帅了。”“啥叫挂帅啊?”“就是出马的意思,不是那种跳大神的出马啊。”说完抬起头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我,太阳光下显得特别明亮,他继续说:“不是那种给人看八字跳大神的出马,是驱妖除邪的出马!”随后他把面条挨个放到碗里,一个碗里放一大块红烧肉,面条摆在桌子上太爷不让我吃,他要先念叨念叨:“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y文景今日重新挂帅,以此残年带出下任寄仙,望列祖列宗保佑我们马到功成。”然后磕了三个头,示意我可以吃了,我风卷残云的吃着面条,他照例往面条里加醋,也顺便给我倒了点儿,接着说:“一会吃完面你把炕头的布老虎摆大门口。”“摆它干啥呀?”“那是我的招牌。”“哦。”我没管那么多继续吃着。吃完面抹着嘴走到炕头,看了看那个布老虎:和普通布老虎没什么两样,甚至有些破破烂烂的,好像补了好多次,虎头上面还有几道细细的抓痕。我把布老虎拿到大门口摆在石墩上,往回走的时候后脊背突然有些发凉打了个激灵,感觉不太对就快步往屋里走,太爷正在抽烟看我进来了问我:“摆完了?”我说摆完了他闭上一只眼用另一只眼看着我说:“没看着啥东西?”“没……”“你是没敢回头吧?”我点了点头,太爷笑了:“有事我喊你,回后院去吧。”

    过了三天晚上八九点爷爷把正要睡着的我捅咕醒说:“你太爷叫你过去,赶紧的!”我伸了个懒腰出门了,临出门前爷爷喊了句:“用点心学!”

    到了前院外屋地我看到后好几个人围在那里,太爷在门口喝茶水,太爷看到我放下茶缸子和我说:“来活了,你跟我来,今天教你点东西。”话音刚落就听到屋里面有人在大声嚎叫,那声音很尖,很惨,叫的人直瘆得慌,我随太爷走进屋里,看到外屋地放着一个门板,门板上捆着一个消瘦的女人,披头散发已经看不清她的脸,当她在头发里面的嘴呲牙嚎叫时惨白的牙齿从黑乎乎的头发里支出来,那样子很是吓人,我往后退了两步,心通通直跳,太爷看我两眼,接着他不紧不慢的从屋里拿出一个水瓶,倒出一碗水摆在女人左边然后从水缸里再舀出一碗水摆在女人右边,女人这一会安静了下来。人群中站出来一个矮胖的男人,他噗通一下跪在太爷面前哭道:“老神仙救命啊!这是我媳妇,我前天白天从外地回家,当天晚上媳妇就成这样了,找大夫都不好使,后来找了个跳大神的,媳妇把跳大神的耳朵给咬下来了,邻居家老人说这邪毛病只有您老人家能治,我实在是没招了!我求求你救救我媳妇!我求求你求求你!”说完磕头如捣蒜一样,太爷把他扶起来拍了拍他脑门的土说:“孩子啊,起来起来,到我这你就放心吧,我给你看看啊。”然后他点起烟袋锅子,拽着我问:“你看这女的脑袋上有啥没?”我说:“没有。”太爷吸了口气说:“听我说啊,你别紧张,放松啥也不想,知道愣神啥样不?你就在那个状态看着她……”我按照太爷的说法深吸一口气,盯着那女人看……不一会儿,我发现这女人头发里有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在蠕动着,慢慢的向脖子缠去,那东西细长细长的,看得我直打哆嗦,“太爷,她头发里,有个东西在轱蛹着,好像是条蛇……”太爷说:“对咯,就是条蛇,学会没?”“学会了!”太爷拿着烟锅子,深吸一口烟对着女人吐了一口浓烟,那女人突然又扭动了起来,绑着她的门板敲打着地面啪啪作响,女人丈夫和几个壮汉连忙把她摁住,那女人张开嘴用尖锐的声音大骂:“老逼头子你找死!你给我滚一边去!”太爷吸一口烟慢悠悠的说:“你哪来回哪去吧,霍霍人家干啥啊?人妖殊途懂不懂?”那女人扯着嗓子喊:“你知道个屁!他杀我全家,我让他全家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太爷指着她怒斥:“你个畜生!你别给脸不要脸啊!”那女人越晃越厉害,眼看几个大男人摁不住了,太爷把烟袋锅嘴对着她脑门就是一下,烟灰带着火星全磕在她额头上,那女人“嘶”的吸了一口气又安静了下来,太爷抬头问女人丈夫:“你最近是不是杀蛇了?”那男人带着哭腔说:“我是开挖掘机的,前段时间是在外地是挖了一窝蛇,我一铲子全给压死了,但是我们干这行的哪个不弄死点这些东西啊!”太爷摇摇头:“碰上茬子咯,它是一直跟着你呢,你在工地都是男人阳气重,再加上你身体不错它一直找不到机会,你媳妇平时身体不咋好吧?前天你回家它看你媳妇身子弱,再加上女人本身就有阴气,它就上你媳妇身了。咋说呢?这畜生这怨气太重,还是个死心眼儿!”男人急了,又下跪求太爷救命:“老神仙只要能救我媳妇,你要啥都行,要我命都行啊!我这老在外头打工,家里老母孩子全靠我媳妇,我欠她的啊!我求求你了!”太爷又点了一口烟,打量了他一会儿,开口说道:“你进里屋,拿剪子把你头发剪下来一把,手指甲脚指甲剪下来,快去!二子,你把剪子给他找着。”女人丈夫连忙起身进屋,我找出剪子递给他,在炕上扑了一张纸,男人手忙脚乱的把头发,手脚指甲剪了下来,因为手抖,脚指甲剪掉了一块肉。“太爷,剪好了!”我对外屋地喊。太爷进屋看了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大黄纸,用朱砂在黄纸上画了一个阵,阵周边连笔写了一圈符字,接着把刚刚男人剪下的头发指甲抖到黄纸的阵中间,接着把黄纸叠成一个三角形,告诉男人:“一会你在里屋别出声,我让你出来你再出来。”男人点头答应。太爷拿着黄纸来到外屋地,用手指沾了点白酒在女人鼻子上抹了一下,女人又抖了起来,刚要张嘴开骂太爷喊:“打住!你说你好歹也有点修行,别鬼哭狼嚎的,给谁听呢?”说也奇怪,女人居然不叫了,楞楞的看着太爷,太爷接着说:“我不能帮你杀人,但人命关天,我也不能让你害人,这样,你们各退一步,我替你给他从头到脚切了些东西给你,算是偿了你一点你家小的命,剩下的天道轮回,今世报不了他,来世他也会还了你债,你看咋样?”谁料那女人扭曲着脸说:“我呸!你个老东西少来这装摆事儿的,拿来世报来糊弄我?我就要现世报,我就要他死!要他全家死!”说完又开始挣扎,捆在她身上的绳子已经断了两条,太爷大声说:“你可真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我了啊!”说完拿出刚刚包好的黄纸在她头上甩了两下,黄纸立刻燃烧了起来,太爷把纸向高处抛出,那纸还没落地就已经烧尽了。“小二子,快看烟往哪飞!”我听到太爷的命令就紧盯着黄纸燃烧后的烟,那团烟在空中盘旋了一阵,然后慢慢的凝聚,打结,拧成一条,接着像蛇一样弯弯曲曲的向屋外爬行,我对太爷说:“烟往屋外跑了!”太爷用手比划着:“你带着他们跟着烟,它往哪飞你跟着去哪,烟落地的地方就是蛇藏的地方!”然后指着女人的丈夫说:“你带俩人去跟着我家孩子过去,把蛇抓过来!”女人的丈夫带着两个壮汉带着家伙事儿跟着我跑了过来。烟到了外面呈灰白色,在黑夜里看得很清晰,好像还发着光,没跟出去多远烟越飞越慢,在一片小树林的土包上停了下来,打了两个转儿就散了,男人们问我:“咋不走了?”我说:“烟停这了。”说完指了一下那个小土包,他们拿着手电筒低头寻找,不一会儿一个人大声喊:“这有个洞!”那个女人的丈夫拿着镐子就不奔了过去,找到洞口几个人就哼哧哼哧的挖起来,都是经常干活的汉子,挖起来也很快,不出五分钟就听到他们一阵呼喊:“找着了找着了!快压住它快压住它!诶呀这大蛇!”我急忙过去,结果还没到近前就听到那个女人的丈夫喊着:“我操你妈的!”接着就是镐子重重落下的声音,“咔嚓”,当我走近那蛇已经被拍死了,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包括那个男人,有一个人小声说:“老神仙不是说给抓过去吗?你咋给弄死了?”那男人低声恶狠狠的说:“管他妈死的活的,这不也算抓回去了嘛!这东西霍霍我媳妇我能让它活了?”说完拿着身边人的铁锹铲着死蛇往回走,月光下我终于看清了这条蛇,能有一米半长,青灰色的身子,椭圆的脑袋,看得出来这不是一条毒蛇,铁锹铲着它身体中间部分,头和尾巴在下面晃荡着,不知怎么的,我能体会到这条蛇的无限哀怨,耳边的风也像是夹杂着哭声……

    回到家里外屋地的女人也消停下来了,像是睡着了,脸依旧惨白,头发和脖子上的蛇也消失了。男人们把蛇的尸体放在院外面,太爷走出来看到蛇尸体叹了口气,摇摇偷说:“造孽啊!我让你抓回来,你弄死它干嘛?真身被你这么一毁,附身的那部分没地方回它魂魄就都散了!”那男人看自己老婆没事了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它是妖精,我不弄死它它就还会霍霍人!”太爷瞪大了眼睛厉声说:“它除了咬人耳朵它还害过谁?不没人死吗?上天还有好生之德呢!你这不又枉杀了吗?!你早晚遭报应你!”说完用手狠狠指着那个男人,那男人见状软了下来,满脸堆笑着说:“这不还有老神仙呢嘛,有您在我哪能有啥事啊?您说个数,我这就回家给您拿钱去,这次真谢谢您了!”太爷摆摆手手说:“快拉倒吧你!你先去看看你媳妇吧!”其他人呼呼啦啦的去给女人解开绳子,掐她人中,过了五六分钟就听到女人呜呜的哭了起来,是正常的声音那种,看样子她已经缓过来了。太爷蹲在尸体旁边,叹了口气喃喃的说:“你说你咋就不听劝呢?这下倒好了,仇没报上多少年的修行也毁了,划不来啊!”说完拿出小钳子掰开蛇嘴拔下一颗蛇牙,用红布小心翼翼的包好揣在兜里。太爷起身回到外屋地问了问女人的情况,然后给开了一个方子让她回家好好调养,顺便嘱咐男人不要再再杀业,要多做善事。男人问太爷该给多少钱太爷说:“看着给吧,给少不嫌少给多不嫌多,你要是困难送我一筐鸡蛋也行。”众人千恩万谢乐呵呵的走了。

    送走了客人太爷让我把刚刚他驱妖的经过步奏复盘给他听,说到打死蛇的时候我说:“我觉得那蛇好像很悲伤。”太爷叹了口气说:“是啊,这事搁谁身上也太惨了点。家破人亡不说,还让人给毁了身,本来我就是想劝劝它顶天给它驱走了就拉倒了,没成想害了它。”说完拿出兜里的蛇牙问我,你看看这牙上有烟儿没有?我定神看了一会儿,蛇牙上果然有细细的烟雾在绕着它,我说:“有。”太爷叹气道:“行啊,能留点是一点。养着吧。”回到屋里他拿出一张白纸教我画刚刚在黄纸上的阵符,让我记住先画什么后画什么,哪些地方连笔哪些地方要顿笔,随后又和我讲了两碗水的含义:一碗井水一碗河水,井水在北河水在南,这样有安魂镇邪的作用。最后他和我说:“记住,驱妖除鬼,妖能驱就驱走,好言相劝,它们修行不容易,破了修行就很难再修回来,大多数的妖都很珍惜自己的修为不会轻易作恶,但要是遇到害人命的恶妖就要全力铲除;鬼不一样,鬼通常善妒不容易琢磨,不能留着在人间,时间久了成了魔就遭了,除鬼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找方法解了心结超度,像是上次我们超度李凯旋一样,第二种种就是灭了它的魂魄,让它灰飞湮灭。”我点头表示听懂了“行了,太晚了,今晚你搁我这存(住)吧,我给你铺被。”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信息量太大了有些难以消化,脑子里全是刚刚的事,我转过身发现太爷也没睡,他正侧着身用手电筒端详着怀表里的照片,那怀表里好像是一个女人,我看不到太爷的表情,稍许听到他叹了口气,随后关上了手电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