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乳猪……嗯!她的肠胃又是一阵翻覆,连忙转头望向无边无际的大海,试图忘记那阵阵欲呕的噁心感觉。
真是够了!她绝对绝对不能原谅这种事情!他们竟然无视于她的恐惧、无视她的抗议,就这么硬生生地把她架了上来,无论任何理由都不能原谅这种过错!就算是——
“妹。”
就算是龙形风的请求。他们打小青梅竹马,至今他仍然称她为篱芳妹妹,虽然他们彼此早已心知肚明,今生自己唯对方而已。但他们依然谨守分际,从不曾逾礼——有时候她多么希望他可以少一点顾忌少一份心思,但他总是……唉……
她沮丧地垂下头。
好吧,龙形风的请求再加上太公公那张哀伤的老脸,这理由是足够她被不甘不愿地扔到这艘船上。
“还在生气?”他的大手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还是不舒服?”
“都有……”她闷闷地瞪着大海,但看着海平线也没能让她好过一点,那遥远的海天相连的那条线依然不客气地不断摇动着。
“我了解妳的感觉……”
他叹口气。甲板上的道士们正唏哩呼噜地念着咒语,天知道他们到底在念些什么,从大清早念到现在了,那三个道士看起来还没有停止的迹象,而那些莫名其妙的语言跟道士手上不断摇动的金铃声音已经快把他给逼疯了。
“你了解才怪!”她忿忿不平地咕哝。
“我至少了解一部份。”他摊摊手微笑,“我知道妳怕水,也知道妳担心我的身子,但身为一个船家未来的妻子却怕船,这恐怕不大名誉吧?”
“不是“船家”,是“船队”!我又不用上船!而且——”她十分不客气地用纤纤玉手戳着他宽厚的胸膛骂道:“我也不像某人是在船上生出来的,是天生的浪里白条、英雄好汉!”
他大笑着握住她的手。“不用这么生气,任谁都看得出来沈家的篱芳姑娘不是“英雄好汉”。”
望着他苍白憔悴的面容,见到他被一场无名的病痛折磨成此等模样,她感到心酸无力;若不是如此,她又岂会踏上她最厌恶的船?龙形风无论如何都不肯乖乖留在府里养病,为着这点,她就非跟过来不可!她不能再忍受与他分离了,而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一点呢?
沈篱芳叹口气,“还有心情耍嘴皮呢。回房歇息吧,海上风大,莫要受寒了。”
“妳不再生我的气?”
沈篱芳翻翻白眼,忍不住终于笑了。“谁忍心生你的气啊?你都病成这样了,要生气也等你病好了再与你计较。”
龙形风微笑打趣:“早知道生病这么有用,我早该生病的。”
“去!胡说什么!”她恼怒嗔道。
“不知道太公公跟小三现在如何了?”他望着浩瀚大海,想起临行之前小弟龙形书那一脸的不甘心及不服气。
“那小鬼头理他做什么!他以后想躲也躲不掉上船的命运,此刻他嚷着要跟,以后恐怕逃都来不及。”
想起那完全不知忧愁为何物的龙小三,沈篱芳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叹。龙首长年不在家,所以总以为小三跟他的外表一样聪明好学,却不知道为了这个龙小三,她得耗费多少心思。
“他年纪也不小了,往后龙形家的命运还要靠他——”
“大哥!”她恼怒甩开脸,“你再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
“妳胡思乱想什么?”龙形风笑着揽住她的肩头,“我是说小三年纪也不小了,该让他学着掌管咱们家的事务,否则等妳嫁出去了,为兄岂不是等于断了只手臂?”他打趣地说着。
沈篱方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如果我不嫁呢?”
“女孩子总是这么说的。”他耸耸肩。
沈篱芳笑骂着轻捶他,“身子稍微好些了便来作弄我!说不嫁便不嫁!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妳是君子吗?我以为妳是淑女。”
“大哥!”
龙形风的朗笑声在道士的诵经声中远远传出,他们俩飘逸漂亮的身影在甲板上显得出色绝伦,看在其他人眼中真是令人钦羡非常。海风袭来,一阵衣衫飘飘,金色光影照耀着他们含笑的面容,真是好一对天外俪人!
不过,不远的角落却有一双含怨带怒的眼睛正没好气地怒视着他们……
第三章
“哼!笑笑笑!你们两个倒好,扔下我一个人在家里陪着太公公,自己却跑到海上来风流逍遥……”望着甲板上那一对俪人,他忍不住咬牙嘟囔,手里的拖把没好气地来回一阵乱挥。
“喂!”
躲在船舱边、手里拿着拖把的小厮吓了一跳猛然回头。“谁?”
“你又是谁?躲在这里偷偷摸摸的作啥?莫非打着什么坏主意?”
“谁打什么坏主意了?!”那小厮瞪着大眼睛嚷:“你别胡说八道!我只是在打扫!”
“打扫?”说话的是一名作书僮打扮的小厮,他俊俏漂亮的脸上泛起了阵一阵狐疑,“我看你这模样哪里像在打扫?分明是在偷听龙家!”
“什么“龙家”!拜托你有点见识,这家人不是姓龙,是“龙形”!”
“咦!”书僮打扮的小厮微微瞇起眼睛,这家伙好生眼熟……这声音、这模样……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嚷道:“你不是——”
那小厮也认出“她”来了,吓得跺脚乱跳!这可不是前两天晚上痛殴过他的耿家小姐吗?“妳妳妳!妳这冤家在这里作啥?为何扮成如此模样?”
“谁在里面吵吵闹闹的?!没见到本天师正在作法吗?!”甲板的天师道士没好气地吼道,两名小道士立刻往里面探看。
小厮连忙捣住耿馥仙惊愕的嘴,拖着她躲到舱房里面关上门。
“唉啊!”
小书僮狠狠晈了他一口。
“妳这人怎么回事?!莫不是野猴子转世的?怎么老是又踢又晈?!”龙形书捧着被咬”大口的手,疼得泪眼汪汪骂道。他被咬伤的手上面还留有前日的齿痕呢,眼下又来一口!
“野猴子?谁是野猴子?你才是野猴子!”小书僮噘起唇办瞪他,“还是一只鬼鬼祟祟的野猴子!”
“谁鬼鬼祟祟来着?妳哪一点比我好了?不男不女的扮成书僮跑到甲板上来偷看人家!”
“谁偷看你啊!好不要脸!更何况我哪里不男不女了?!”她挺起胸膛,“哼!我——”
“见她这不伦不类的动作,龙形书不怀好意地桀桀怪笑。“嘿嘿!”
耿馥仙脸上一红,呼地一巴掌挥过去。“下流!”
龙形书闪避不及,结结实实吃了一巴掌,气得怪叫:“妳到底是哪门子的小姐?如此粗暴不堪!”
“谁叫你……谁叫你……”耿馥仙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只得结结巴巴地转芽,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唉啊!都是你!是你太下流!”
“我下流?”龙形书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姑娘委实不讲理。“算了算了,算我倒霉,遇到妳这冤家我还能说什么?就当我们没见过,妳扮妳的书僮,我扮我的小厮,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了吧?”
“不可以!”
“……”
“你在偷听什么?”耿馥仙好奇地问。
“关妳什么事?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他老气横秋地斜睨着她,“这种事情不是妳这种野猴子可以知道的。”
“哼!好生小器!”耿馥仙着恼地瞪着他,“你不说也无所谓,我去跟你兄长说你躲在船上,他们想必……”
“喂!妳这人……”龙形书险些气晕,“天哪!妳这人怎么回事?莫非与我有仇?究竟是哪一家会养出妳这种“小姐”?一点也不端庄贤淑,此种行径跟一般的市井无赖有什么两样?!”
“有啊,我比他们好看得多。”耿馥仙笑嘻嘻地回道。
“……”看着她扮成小书僮的俊俏模样,龙形书认命地翻翻白眼。“妳真是好不知羞,没见过哪家的姑娘像妳这么厚脸皮的……”
“你到底说不说?”
若是对她屈服了,未来恐怕他一辈子在她眼前都抬不起头来——龙形书望着耿馥仙漂亮的脸,不由得微微瞇起眼睛。“告诉妳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没有,只是没有坏处。如果你不想被送回京城。”耿馥仙耸耸肩,气定神闲地说道。
“我此刻告诉了妳,说不定妳明天又用这招来箝制我,那我不是终身要受制于妳?说来被送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船是我家的,少爷我爱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谁能拦着我?倒是妳……”他不怀好意地望着她笑道:“妳假扮书僮到处乱闯,又是个来历不明的“小姐”……妳想咱们两个要蹬同时被扔回京城,谁会比较可怜?”
耿馥仙微微一愣!原来这小子也不是个富家草包啊,能想到这一层,表示他还有点脑袋。
她甜甜一笑,亮着一双灵动星眸道:“你说的也有理,那么这僵局咱们合该好好商量一下如何解决。”
“不如先从化敌为友开始?”龙形书嘻嘻一笑。
耿馥仙也笑了起来,她侧着脸娇笑点头,“好,那咱们就先“化敌为友”!”
这种脓包公子哥儿再多来几个她也不怕,就先跟他化敌为友,到时候再好好的恶整他一番。哼!谁叫他这么大胆子,竟然敢骂她是野猴子!
“来来来,再喝一杯,耿姑娘好酒量!”
“好说。”其实已经有点醉意,但她还是不认输地死撑着。这小子想灌醉她才没那么容易。“你也再喝一杯,这酒满好喝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