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祸起萧墙
sun mar 20 10:12:56 cst 2016
这天是礼拜六，下午，老窝瓜来九先生家玩，带来了一只活鸡和一瓶白酒，嚷着让六菊姑娘晚上做个小鸡炖蘑菇，他要和九先生喝一杯。三年自然灾害刚刚过去没几年，人们都在节衣缩食，能在这初夏时节吃上一只鸡，简直是莫大的享受。九先生调侃的问老窝瓜鸡从哪里来的，不会是偷的吧，老窝瓜说鸡是自己养的，现在到处都在停工闹革命，他上班没事干，就在剧院后面的空地里养了十几只鸡，现在都两斤多重了，再过一段时间就有鸡蛋吃了。
老窝瓜说的对，不知道时局发生了什么变化，工厂都在停工，学校也处在半停课状态，农村里的农民不是忙着种地，而是在忙着破四旧立四新，吃食堂开大会。
他们那里会知道，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就要席卷整个中国。
下午三四点钟时，九先生和老窝瓜正在院子里杀鸡，三柱摇着轮椅在他们俩边上转来转去，家属院里忽然轰轰隆隆的开进来一辆大型“东方红”拖拉机，拖拉机上跳下一帮穿绿军装带红卫兵袖章的年轻人，提着浆糊桶开始在家属院显眼的墙壁上贴大字报，一张张大字报上都用鲜艳的大红字写满了向“封资修”宣战，“打到资本主义权威”，“无产阶级专政万岁”，“誓死捍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等等。
二秀也在这些年轻人里面，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剪了齐耳的短发，一身绿军装扎了一条宽腰带，手里拿着一本红宝书，看上去整个人一改往日的孤僻寡言，显得异常活跃。等大字报贴完，这些年轻人开始绕着家属院游行喊口号，一时间宁静的家属院人声嘈杂，口号震天！
三柱摇着轮椅跟在游行的红卫兵队伍里，嘴里咦哩哇啦的叫着什么，感觉他是在叫姐姐二秀回家，二秀只是冷眼瞥了弟弟一眼，并没有理会他。
天黑以后，晚饭吃了快一半的时候二秀才回家，可能是太饿了，进屋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坐在饭桌上拿起一个馒头就吃。六菊姑娘到厨房端出来两个碗扣在一起的一碗菜放在二秀面前，体贴的话语里带着些许讨好：
“以为你还要晚点回家，给你留了菜”。
二秀眼睛都没抬一抬，自顾的吃着饭。九先生和老窝瓜刚刚还在喝着小酒聊着天，现在因为二秀的冷漠，让这顿愉快的晚饭一下子变得冷冷的没有了滋味。
三柱虽然残疾，但毕竟已经长大成人了，他早已感觉到姐姐和这个家若即若离格格不入的种种举动，很是不解，可是他不能说话，只能用默默的眼神看着姐姐。
二秀突然抬起头看着九先生，“明天我要去北京，伟大领袖毛主席要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我们红卫兵，我是大家选出来的代表”。二秀说这话时，没有叫九先生爹。
二秀这种不容置疑、发布通知一样的口气，让饭桌上的空气变得很更加沉闷，六菊姑娘、三柱和老窝瓜的的眼睛都投向九先生，九先生定定的看着饭桌，好一会才语气忧虑的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去那么远”...
“女孩子怎么啦？妇女能顶半边天，伟大领袖接见我们红卫兵，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二秀打断了九先生的话，口气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看不起我们女孩子是吗，请你不要忘记我们红卫兵是革命战士，不是温室里的花花草草”！
二秀说着说着语气激动起来，“请你们大家认清当前的形势，反动势力和资本主义正在威胁我们的.红色政权，阶级敌人在磨刀霍霍，现在是我们该用热血去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的时候了”！
她目光转向六菊姑娘，紧盯着六菊姑娘耳朵上的金耳环。“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都什么年代了，还带着金耳环招摇过市，你这是标准的资本主义生活方式”。
六菊姑娘茫然的脸上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色，呆呆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二秀又双眼盯着饭桌上的鸡，把手里的半块馒头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民群众没有解放，还在受苦受难，劳苦大众还都吃不饱肚子，你们却在吃鸡，简直是一窝腐败透顶的资本主义，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完，气愤的走进自己的房间，“啪”的关上了房门。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中国变成了红色的海洋，大喇叭里“造反有理，革命无罪”的口号不分白昼的播放着，铺天盖地的大字报贴满了大街小巷，工厂停工，学校停课，政府机关瘫痪，一批批的干部被批斗，各种派别的红卫兵为巩固自己的领地开始武斗，流血事件屡屡发生。一时间人心惶惶，个个自危。
这天，九先生所在的学校在开批斗大会，先是把几个反动权威押上台斗的死去活来，接着高唱革命歌曲口号震天。当大会进行到**时，几个红卫兵干部要求大家“深挖隐藏在身边的封资修，狠批灵魂深处私字一闪念”，勇敢的揭发举报自己家人的反动思想，揪出深藏在家庭内部的反革命分子。
好几个红卫兵都揭发举报了自己的家人，有的举报自己的爷爷藏了禁书红楼梦，有的举报自己的弟弟放羊吃人民公社的麦苗，有的举报自己的哥哥偷扒女厕所等等，这些举报不疼不痒，有的还引起哄堂大笑，大家都觉得不过瘾，伸长脖子希望看到一些爆炸性的新闻，这时候二秀跳上了大会主席台，语出惊人：
“我要举报我的父亲秦九全，他曾经帮助国民党往前线运送军火，还有我的后娘沈六菊，她是大地主大土豪家的千金小姐，他们俩一个是国民党反动派的帮凶，一个是剥削人民群众血汗的地主小姐，都罪该万死“！
二秀话音落地，批斗会现场一片寂静，坐在会场的九先生脸色刷白，冷汗直冒。
事情重大，反应过来的几个红卫兵立刻冲下台来，用麻绳把九先生捆了个结结实实，另几个红卫兵骑上自行车飞速的来到六菊姑娘上班的单位，没多久，六菊姑娘也被五花大绑押到了批斗会现场。
会场上的红卫兵已经给九先生脖子上挂了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的是“潜伏在新中国文化阵地的国民党特务秦九全”，六菊姑娘被押上台后，给她准备的牌子也写好了，上面写的是“吸人民群众血汗的反革命地主小姐”。
“打倒国民党特务秦九全”！
“打倒地主小姐沈六菊”！
会场上全体人员振臂高呼，口号声此起彼伏振聋发聩。
二秀在批斗大会上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亢奋，带头一遍遍高呼口号，在揭露了父亲和后母的种种“罪恶”后，激动地当场宣布：
“从今天起，我要和国民党特务秦九全脱离父女关系，和这个反革命家庭一刀两断，彻底决裂”。
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二秀拿出一枚毛主席纪念章，用纪念章的别针刺穿自己额头上的皮，把纪念章别在了自己的脑门上。瞬间，殷虹的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
这天是礼拜六，下午，老窝瓜来九先生家玩，带来了一只活鸡和一瓶白酒，嚷着让六菊姑娘晚上做个小鸡炖蘑菇，他要和九先生喝一杯。三年自然灾害刚刚过去没几年，人们都在节衣缩食，能在这初夏时节吃上一只鸡，简直是莫大的享受。九先生调侃的问老窝瓜鸡从哪里来的，不会是偷的吧，老窝瓜说鸡是自己养的，现在到处都在停工闹革命，他上班没事干，就在剧院后面的空地里养了十几只鸡，现在都两斤多重了，再过一段时间就有鸡蛋吃了。
老窝瓜说的对，不知道时局发生了什么变化，工厂都在停工，学校也处在半停课状态，农村里的农民不是忙着种地，而是在忙着破四旧立四新，吃食堂开大会。
他们那里会知道，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就要席卷整个中国。
下午三四点钟时，九先生和老窝瓜正在院子里杀鸡，三柱摇着轮椅在他们俩边上转来转去，家属院里忽然轰轰隆隆的开进来一辆大型“东方红”拖拉机，拖拉机上跳下一帮穿绿军装带红卫兵袖章的年轻人，提着浆糊桶开始在家属院显眼的墙壁上贴大字报，一张张大字报上都用鲜艳的大红字写满了向“封资修”宣战，“打到资本主义权威”，“无产阶级专政万岁”，“誓死捍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等等。
二秀也在这些年轻人里面，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剪了齐耳的短发，一身绿军装扎了一条宽腰带，手里拿着一本红宝书，看上去整个人一改往日的孤僻寡言，显得异常活跃。等大字报贴完，这些年轻人开始绕着家属院游行喊口号，一时间宁静的家属院人声嘈杂，口号震天！
三柱摇着轮椅跟在游行的红卫兵队伍里，嘴里咦哩哇啦的叫着什么，感觉他是在叫姐姐二秀回家，二秀只是冷眼瞥了弟弟一眼，并没有理会他。
天黑以后，晚饭吃了快一半的时候二秀才回家，可能是太饿了，进屋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坐在饭桌上拿起一个馒头就吃。六菊姑娘到厨房端出来两个碗扣在一起的一碗菜放在二秀面前，体贴的话语里带着些许讨好：
“以为你还要晚点回家，给你留了菜”。
二秀眼睛都没抬一抬，自顾的吃着饭。九先生和老窝瓜刚刚还在喝着小酒聊着天，现在因为二秀的冷漠，让这顿愉快的晚饭一下子变得冷冷的没有了滋味。
三柱虽然残疾，但毕竟已经长大成人了，他早已感觉到姐姐和这个家若即若离格格不入的种种举动，很是不解，可是他不能说话，只能用默默的眼神看着姐姐。
二秀突然抬起头看着九先生，“明天我要去北京，伟大领袖毛主席要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我们红卫兵，我是大家选出来的代表”。二秀说这话时，没有叫九先生爹。
二秀这种不容置疑、发布通知一样的口气，让饭桌上的空气变得很更加沉闷，六菊姑娘、三柱和老窝瓜的的眼睛都投向九先生，九先生定定的看着饭桌，好一会才语气忧虑的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去那么远”...
“女孩子怎么啦？妇女能顶半边天，伟大领袖接见我们红卫兵，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二秀打断了九先生的话，口气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看不起我们女孩子是吗，请你不要忘记我们红卫兵是革命战士，不是温室里的花花草草”！
二秀说着说着语气激动起来，“请你们大家认清当前的形势，反动势力和资本主义正在威胁我们的.红色政权，阶级敌人在磨刀霍霍，现在是我们该用热血去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的时候了”！
她目光转向六菊姑娘，紧盯着六菊姑娘耳朵上的金耳环。“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都什么年代了，还带着金耳环招摇过市，你这是标准的资本主义生活方式”。
六菊姑娘茫然的脸上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色，呆呆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二秀又双眼盯着饭桌上的鸡，把手里的半块馒头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民群众没有解放，还在受苦受难，劳苦大众还都吃不饱肚子，你们却在吃鸡，简直是一窝腐败透顶的资本主义，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完，气愤的走进自己的房间，“啪”的关上了房门。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中国变成了红色的海洋，大喇叭里“造反有理，革命无罪”的口号不分白昼的播放着，铺天盖地的大字报贴满了大街小巷，工厂停工，学校停课，政府机关瘫痪，一批批的干部被批斗，各种派别的红卫兵为巩固自己的领地开始武斗，流血事件屡屡发生。一时间人心惶惶，个个自危。
这天，九先生所在的学校在开批斗大会，先是把几个反动权威押上台斗的死去活来，接着高唱革命歌曲口号震天。当大会进行到**时，几个红卫兵干部要求大家“深挖隐藏在身边的封资修，狠批灵魂深处私字一闪念”，勇敢的揭发举报自己家人的反动思想，揪出深藏在家庭内部的反革命分子。
好几个红卫兵都揭发举报了自己的家人，有的举报自己的爷爷藏了禁书红楼梦，有的举报自己的弟弟放羊吃人民公社的麦苗，有的举报自己的哥哥偷扒女厕所等等，这些举报不疼不痒，有的还引起哄堂大笑，大家都觉得不过瘾，伸长脖子希望看到一些爆炸性的新闻，这时候二秀跳上了大会主席台，语出惊人：
“我要举报我的父亲秦九全，他曾经帮助国民党往前线运送军火，还有我的后娘沈六菊，她是大地主大土豪家的千金小姐，他们俩一个是国民党反动派的帮凶，一个是剥削人民群众血汗的地主小姐，都罪该万死“！
二秀话音落地，批斗会现场一片寂静，坐在会场的九先生脸色刷白，冷汗直冒。
事情重大，反应过来的几个红卫兵立刻冲下台来，用麻绳把九先生捆了个结结实实，另几个红卫兵骑上自行车飞速的来到六菊姑娘上班的单位，没多久，六菊姑娘也被五花大绑押到了批斗会现场。
会场上的红卫兵已经给九先生脖子上挂了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的是“潜伏在新中国文化阵地的国民党特务秦九全”，六菊姑娘被押上台后，给她准备的牌子也写好了，上面写的是“吸人民群众血汗的反革命地主小姐”。
“打倒国民党特务秦九全”！
“打倒地主小姐沈六菊”！
会场上全体人员振臂高呼，口号声此起彼伏振聋发聩。
二秀在批斗大会上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亢奋，带头一遍遍高呼口号，在揭露了父亲和后母的种种“罪恶”后，激动地当场宣布：
“从今天起，我要和国民党特务秦九全脱离父女关系，和这个反革命家庭一刀两断，彻底决裂”。
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二秀拿出一枚毛主席纪念章，用纪念章的别针刺穿自己额头上的皮，把纪念章别在了自己的脑门上。瞬间，殷虹的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