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脸儿短篇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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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岳阳

    tue dec 01 07:41:31 cst 2015

    “哼,你这魔头,看你今日还往哪里逃?”

    金岳阳正在望海楼喝酒。

    在风卷狂沙的大漠边缘,多数人们是没有机会看见海的,但是越是这样,种种对于大海的描述却越是激起人们的向往,久而久之,海便成了这里人们眼中高贵的东西。

    甚至连望海楼也沾了光。

    其实也说不清是望海楼沾了海的光,还是海沾了望海楼的光。总之,与去看一眼大海一样,到望海楼喝一顿酒,也便成了这里多数人们渴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可是对于金岳阳来讲,在这望海楼喝酒与在路边的小摊上喝酒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金岳阳只是喜欢这里安静的氛围。

    而且,这里对于一般人来讲昂贵的菜品对于金岳阳来说,和路边的小摊也没有什么区别。

    和那些时常一掷千金却不知金钱从何而来的侠少侠女不同,金岳阳有着自己的稳定的经济来源。

    杀人越货。

    和一般的小贼不同,金岳阳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身份。

    “存在即为合理!”

    金岳阳仿佛一个哲人一样。

    其实,金岳阳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强盗,恰恰相反,金岳阳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

    金岳阳的父亲、祖父甚至是高祖父,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和江湖扯不上半点关系。可是,谁知到了金岳阳这,事情却变得不一样了。

    其实,这也怨不得金岳阳。

    金岳阳六岁那年,他的父亲已经五十六岁。

    金岳阳老父亲五十岁之后,好像就发生了两件事情,一喜一悲。

    喜的是半生无子的老先生终于在五十岁那年老来得子。悲的是一向谨慎内敛的老先生,却在自己的官宦生涯末期得罪了朝廷中炙手可热的权贵汪直。

    金老先生写的一手好字也画的一手好画。

    金岳阳六岁那年。

    汪直大寿。

    金老先生并不是迂腐之人,别人都给汪直送礼,金老先生也没有忘记,虽然金老先生一向不喜欢官场之中的这些狗苟蝇营,但是,数代下来,官场的那点事老先生却也学会了接受。

    可是老先生却没有那么多的钱财送给汪直。

    虽然老先生不穷,可是却也不富。

    好在汪直有一个嗜好。

    许是越是缺什么,便越是对什么感兴趣,汪直读书不多,却一向喜欢附庸风雅,对于文人墨客之好颇感兴趣。

    所以也有很多人投其所好,送汪直一些古玩字画,很得汪直心意。

    金老先生虽然收藏有一些古玩字画,可是却舍不得送给汪直。金老先生有点犯难,直到想起了一件事情。

    一次在金胜昌酒楼,金老先生正得意洋洋的拿着自己临摹的古画给几位同僚鉴赏,众人都称赞金老先生的境界已经直追古人,恰好在这个时候,汪直来了,看了几眼那幅画,说了句:“临摹的不错,有这份功力,要是自己用心画一幅,怕是也可以传世了!”

    当时金老先生也没在意,只当是汪直在开玩笑。

    此时想来,汪直当时的样子,真不像是开玩笑。

    金老先生很小心的画了一幅画,在汪直大寿的当日送到了汪直的府上。

    数日之后,汪直府上传下话来,说汪直很喜欢金老先生的那幅画,所以想请金老先生到府上一叙。

    金老先生自然不敢怠慢这位权贵,收拾收拾便随着那位传话之人来到了汪直府上。

    “金老先生果真才学非凡,这幅画我很喜欢!”

    汪直简单明了的和金老先生聊着:“尤其是这画上的童子,简直像是老天爷特意送到我身边的!”

    汪直一边指着画上的童子一边说着。

    “只是不知金老先生这画上的童子究竟是杜撰出来的还是真有其人啊?”汪直问到。

    当汪直指向那个童子的时候,金老先生的冷汗就下来了。

    只因为画到那处的时候,恰好老先生的幼子经过,老先生一时兴起,便照着幼子的模样,画了一个童子……

    “这个、这个是老朽一时兴起随意画的……”金老先生声音都有些发抖。

    “哈哈!”汪直大笑。

    “听闻老先生老来得子,当真可喜可贺,今日特意也请了小少爷来府上玩耍!”汪直得意的说着。

    然后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请上来!”

    金老先生回头一看,正是他那六岁的宝贝独子,正在汪府下人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小少爷第一次来到府上,你带他下去好好转转吧!”看见金老先生的样子,汪直又挥了挥手,让人将金老先生的幼子带了出去。

    金老先生的幼子临出门前还不解的看着金老先生,金老先生无奈的安慰到:“你随他们去吧!”

    待到金老先生幼子出去,汪直便笑着说:“老先生不要紧张,我并无恶意,只是真的喜欢这小童子,想要收他做义子!”

    “百年之后,这诺大的产业,也都是他的,与他与你都不亏!”汪直又指了指周围补充道。

    金老先生越听越心凉。

    因为金老先生明白,这汪直不比旁人。

    如果是旁人想要收这童子为义子也便罢了,可这汪直却偏偏是个阉人!

    如果让着孩子收入了汪直门下,那么恐怕就再也无归家之日了,而且,阉人之子的名声,怕也要背负一辈子了,更何况,汪直一向仗着皇上的宠信,胡作非为,而当今皇上多病,说不准哪天就归天了,又听闻太子一向憎恨汪直……

    金老先生实在为幼子担忧啊!

    更何况金老先生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叫他如何舍得……

    “可是不答应,怕是今日我们父子二人都难出这汪府了!”

    金老先生盘算着。

    “汪大人能够与幼子有缘,实在是老朽全家上下的大幸,只是老朽全家上下对于幼子都十分喜爱,骤然间为大人收为义子,怕是多有不适,老朽恳请汪大人给老朽全家上下十天半月的时间,之后老朽将亲自送幼子到汪大人府上。”

    “嗯,这也是人之长情!”

    汪直理解的点了点头。

    却在金老先生离开之后暗中吩咐人将金老先生家团团监视起来……

    金老先生自然不会让独子入汪府!

    当夜,金老先生就待着幼子急匆匆的离开了金府,直奔边关。

    好在金老先生已无什么至亲,为了怕人发觉,金老先生甚至连下人都没有遣散……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汪直早就盯上了他们。

    当金老先生和他六岁的幼子才刚一出京城,便被人拦了下来。

    拦下他们的并不是汪直的手下,至少看上去不是。他们自称是强盗……

    强盗们却并没有抢劫钱财的意思,却一出手就杀了金老先生,丝毫没有留下来继续挖掘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的意图……

    六岁的金岳阳却并没有死,因为出乎汪直预料的,汪直安排的“行侠仗义”的人却遇见了真正“行侠仗义”的人!

    闽道钱。

    正是金岳阳后来的师傅。

    那个时候金岳阳并不知道闽道钱是做什么的,即使知道,他也没有选择,因为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闽道钱随时可以决定他的生死。

    金岳阳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无论是汪直还是闽道钱,都可以看的出来。

    闽道钱收留了金岳阳,也让金岳阳继承了他的“事业”!

    从此金岳阳成了一个和“书香门第”八竿子打不着的强盗!

    金岳阳二十岁那年,汪直已经死了。其实,在金岳阳十岁的那年,汪直就已经死了,如当初金老先生预料的一样,汪直在太子登基没几个月便被处死了!

    金岳阳二十岁那年,闽道钱也死了!

    从那之后,金岳阳便没了仇人也没了亲人,从此,金岳阳做事就全凭自己的喜好!

    金岳阳曾经一夜之间屠戮震边马场李家十一口,劫得金银财物上万两,也曾今赈济黄河水患灾民散尽家财!

    总之,金岳阳声名鹊起。

    一时之间,金岳阳成了让众多武林人士头疼的角色。

    因为金岳阳行事阴晴不定、亦正亦邪、毫无缘由,人也孤僻,加之功夫极高,所以不久便被称为漠北人狂,渐渐的成为北方黑道的头号人物。

    只是,和其他啸聚绿林的人不同,金岳阳一贯独来独往。

    也正因为如此,金岳阳便成了那些初出江湖急着扬名立万的“江湖侠少侠女”们眼中一个特殊意义的存在。

    “哎,这半年已经第五波了!”

    金岳阳叹了口气,很无奈。

    金岳阳真的很无奈,对于这种对于金岳阳来说毫无意义的争斗,真的有点让金岳阳厌烦,金岳阳觉得,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让他到哪里干一票来的痛快!

    金岳阳并未将眼前的几人放在眼里。

    本身金岳阳就已经是江湖顶尖高手,再加上一惯刀尖上生存,金岳阳并不是几个初出江湖的后生可以对付的。

    但是今日,金岳阳却忽然对众人中一个白衫少女来了兴趣。

    如金岳阳所想的一样,片刻,金岳阳便料理了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

    金岳阳并没有赶尽杀绝,只是让他们没有能力再纠缠自己。

    “哎,越来越心软了!”

    金岳阳心里感叹了一句。的确,要是在十年前金岳阳刚出道的时候,那些人恐怕便不是没有能力了!

    没有再理会其他人。

    金岳阳带走了白衫女子。

    因为金岳阳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和自己非常有缘,似乎注定了要发生点什么故事。

    故事很老套。

    白衫女子名叫莫云白,是峨眉派的三代弟子。

    莫云白原本在峨眉并不那么引人关注,虽然是峨眉长老的亲传弟子,可是却并不是掌门一脉,但是,当金岳阳掠走莫云白之后,莫云白便在峨眉出名了。

    自诩天下正派的峨眉自然不甘心自己门下的弟子被金岳阳这恶人掠走,因为这更关乎着峨眉的声名。

    峨眉开始追杀金岳阳。

    但是金岳阳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金岳阳纵横江湖十年,人称“漠北人狂”,事实上的漠北第一高手,峨眉在金岳阳的手上一再受挫。

    而这期间,便如许多故事一样,金岳阳爱上了莫云白。

    金岳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莫云白,事实上,金岳阳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没有爱这种感情,但是,凡是难料,金岳阳偏偏就爱上了莫云白。

    可是,莫云白却似乎并不爱金岳阳.

    至少,莫云白表现的并不爱金岳阳,也仅仅是不憎恨。

    “你这种人,永远只会更爱你自己!”

    一次莫云白这样说。金岳阳想反驳,因为金岳阳觉得那个时候,他爱莫云白真的已经胜过爱他自己。

    金岳阳武功再高,却只有一个人。

    终于,金岳阳还是陷在了峨眉的包围之中。

    金岳阳思考着杀出重围的可能性。

    越想面色越阴沉。

    因为金岳阳已经发现,如果是自己一个人似乎还有突围的可能,可是,无论如何却也带不走莫云白了。

    莫云白是峨眉的人,落在峨眉手上自然不会有什么,但是,金岳阳却不舍得。

    金岳阳和峨眉的人终于战在一起。

    那一战很血腥,过后,金岳阳一直不敢再次回忆起那一战。

    峨眉参与围剿的三大长老一死一重伤,众弟子也伤者十之七八,可是,终究还是困住了金岳阳。

    金岳阳也伤了,很重。

    看着渐渐逼近的那些人,金岳阳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日前的一幕。

    那一天,金岳阳外出回来,就看见一只信鸽从莫云白的手中高飞而起,飞向了远方,渐渐的没于天际。

    金岳阳当时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一日之后,金岳阳便陷入峨眉的包围……

    “原来,我所做的一切便这样毫无意义吗?”金岳阳很懊恼,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面前的人越来越近,金岳阳知道,自己再不抉择,便无法再抉择了。

    金岳阳终于动了,一把将似乎呆在旁边的莫云白拉到了怀中,将掌中的剑抵在莫云白的咽喉。

    “你们都退后,否则我就杀了他!”金岳阳歇斯底里的吼着。

    却没注意到,看似惊呆了的莫云白其实一直很平静。

    原本已经杀红了眼的峨眉并不会就因此放过金岳阳,因为在峨眉眼中,即使死了莫云白,只要让金岳阳伏诛,那么对于峨眉的声望一样是无损的。

    可是,谁知道就在这时,偏偏又来了几个人。

    峨眉派中仅剩的那位未受伤的长老一眼就认出了虽然这几个人都是江湖中后一代的弟子,可是却分属几个不同的门派。

    武当、崆峒、华山……

    一时之间,长老犹豫了。

    因为金岳阳手上的莫云白,还是峨眉弟子。

    “置自己门下弟子生死与不顾,峨眉实在是承担不起这样的恶名……”

    终于,金岳阳因为“名声”而被追杀,也因为“名声”而得以活命。

    金岳阳带着莫云白走了,因为,这个时候,莫云白已经不仅是金岳阳爱着的人,而且更是金岳阳的保命符。

    只是金岳阳有些奇怪,那些年轻人怎么会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因为那些年轻人,似乎就是当初与莫云白一起围攻自己的那些年轻人……

    金岳阳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那只鸽子……

    金岳阳已经摆脱了峨眉众人来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很自然的,金岳阳放开了莫云白。

    莫云白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不起!”

    金岳阳觉得自己应该向莫云白道歉,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毕竟自己拿了莫云白当人质!

    莫云白的表情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岳阳!”莫云白在叫金岳阳,这是莫云白第一次这样称呼金岳阳。

    “我是爱你的,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我爱上你了!”金岳阳没有想到莫云白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一直都和郝云他们联系着,因为当初你的手下留情和我的关系,他们其实也并不想你死在峨眉的人的手上,而昨日,恰好是他们通知我关于峨眉的消息!”

    “那我们?”金岳阳很吃惊,吃惊于莫云白的行为,也吃惊于既然莫云白有内线为什么自己两人还会陷入峨眉的包围之中!

    莫云白似乎看出了金岳阳的疑惑,凄惨的一笑。

    “看今日的行动,似乎是峨眉突然改变了计划,还好他们去的及时!”莫云白说着。

    “那我们?”

    金岳阳试探着问到。一直以来,都是金岳阳一人独恋莫云白,此时,莫云白忽然袒露了心声,怎么能不让金岳阳高兴。

    “哎……”莫云白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金岳阳,似乎是想将金岳阳一直留在眼中。

    忽然,莫云白忽然拿起了地上的剑,就是金岳阳之前用来胁迫莫云白的那把剑,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这是要干什么?”金岳阳大惊:“当时的那种情况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金岳阳觉得,莫云白一定是在责怪他当时的行为。

    “岳阳,我是爱你的,但是,你爱的却始终是你自己……”

    “不,不是这样的!”金岳阳努力的想解释,却只是苍白的说出这样几个字。

    莫云白留恋的看了一眼金岳阳,便决绝的将手中的剑朝着自己的脖子挥去……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莫云白那一袭白衫!

    金岳阳颓然的瘫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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