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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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是这么小气的主子吗?”

“是没有~~”

“你手里的那个我看看。”

他并没有那么难相处好吗?

小春慌乱之下握得更紧。

“你想做什么?”

自认好相处,不过这丫头显然很不认同。

“我就看一眼,就一眼。”和颜悦色和颜悦色,和颜悦色更多的和颜悦色……

她排斥他排斥得紧,他必须放长线钓鱼才不会把鱼儿给吓跑了。

小春想想也发现自己太小人心态了。

就只是一片不起眼的东西,身为两家玉坊主持人的百里雪朔哪可能觊觎自己不值钱的东西。

她摊开手心,一只象征吉祥的桔果小羊躺在她的柔荑中。

他也不越雷池,就着小春的手心翻来覆去的一看再看,就此决定。

不知他瞧出什么端倪来,胳臂却是撑着撑着发酸了。

就在她想收回的同时,两根指头迅雷不及掩耳的拎走了那片薄玉。

“给我。”

手心一空,她就晓得要坏了。

“不成,这小羊我说好要送人的了。”

这人是土匪还是怎么着?刚刚还说只是瞧瞧,瞧着瞧着瞧上眼竟然强索,亏她刚刚还找尽借口。

“送谁?心上人吗?”百里雪朔丝毫都没感觉到自己的口气有多酸。

“你胡扯什么,是我一个手帕交要出阁了,我想不出什么好送她,这小羊不能给你就是了。”她为什么要解释啊,还钜细靡遗。

“要不,我同你交换。”他的眼亮晶晶,不小心撞进小春因为慌乱抬起来的眼。

他漾出差点昏倒她的笑容来。

“……别这样看我。”小春好一下才想到自己令人惊厌的脸。

为什么她在别人面前总能安之若素的随他人说嘴去,在他面前却屡屡在意起来。

这不是好想法,真的不是。

“这张脸是当初你跟我说好的,为什么叫我不要看?”看着她不止一回,却觉得再自然不过。

他其实也很想明白自己是走火入魔了还是怎地?明明是张平凡到无法叫人提起兴趣的脸。

“来,这给你,当作我跟你交换。”他解下腰际从小配戴的螭虎。

小春回过神来。

“这我不能拿。”

这……那可是百里家的信物,她的碎玉根本不值钱,这块螭玉起码要上万两银子啊。

这么贵重的东西会害她吃睡都不好。

“什么能拿不能拿,就这么决定。”

“公子~~”

“就这么说定,下次要把头发弄干,不弄好以后会有很多妇人病的。”他大方的岔开话题,而且起身准备要走人了。

这是关心吗?小春傻了。

是受用没错,可是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

她不懂,真的不懂。

“还有别把眼睛弄坏了,你全身最漂亮的地方就这两处,要是糟蹋了我不喜欢!”

小春简直被他搞糊涂了。

要说小春这六年来每天都高枕无忧,这一晚,她抱着薄被眼睁睁一个多时辰,这才说服那位脾气诡异的公子一定是闲来无事找她打发时间而已。

第四章

多年前的那一夜他们谈了什么~~

很多情节模糊了,有些却一直记得。

“你醒了?”

从懵懂里转为清明,她才睁眼,眼瞳里跳进来的是一双静谧犀利的黑眼。

黑……像池子里的水底。

她不适的捣脸,稍稍翻动身躯,胸腔里针椎刺的痛竟然直达脑子。

她眼前黑了几黑,人痛得几要碎裂。

她也不知道这么随意的一个动作竟然叫百里雪朔倒抽了口气,脸沉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那样的脆弱有多惹人怜吗?

一双眸,简直带着千言万语。

眉目出奇的精致,美到六宫粉黛无颜色。

“木兰说你醒来会不舒服,因为你喝了不少污水。”

“我明明……”

“不用太感谢我把你从水里捞起来。”他找了张椅子坐下,休憩的长榻整个让给了小春。

保持距离,才能明心性……也才能眼不见为净。

“明明是你~~”明明就是他睁着一双朗目叫她选择跳水,为什么又出尔反尔?

“叫你跳水你就跳,改天叫你跳悬崖你跳是不跳?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到底有没有稍微探听一下什么的就跑到我家要我收留你啊?”懊恼啊,他会不会收了个不好玩的人了?

她的确没打听过,也不知道百里家都是些什么人,真的是急病乱投医。

百里雪朔看她脸色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太离谱。

按头,生起闷气来……

“我只是想……人死一了百了,只要我不在就不会有那么多是非,也可以下去陪我阿爹跟小弟。”她嘴角一牵扯,立刻变成了泪。

“天底下要是有这等便宜事,这些辛苦活着的人不都是傻子?”再按,头还是痛。

她眼底流露的寂寞,还有早些在大树下看见她一人浊处时落寞的神情,叫人想忘也忘不了。

她掩了泪,那泪却有它的自主性完全不受控制的掉落。

“还有,基本上你已经是百里家的人了,要死要活都要问过我才能算数的,你死过一回就当你报了父母恩,这次我不怪你,但是绝对没有下一次知道吗?”她是想害他头疼致死吗?

坐得远了,不被她细致的容貌影响所及,美人颦泪,害他头痛心痛全身都……是他自作孽,要自己面对她。

她悠缓的点头、

“别瞪我,也别怪我把难听的话都说在前头,你一定猜不出来我出门办事这半个月遇到多少埋伏吧?”

“你受伤还下水救我?”

瞧她变了脸色,百里雪朔很满意,他继续,“我们百里家虽然不是宫中显要,可我们三兄弟也不是别人轻易想扳倒就会倒的大树,我猜想这段时间凑巧发生的事跟你都脱不了干系。”

“你伤得严重吗?”冷汗从她每个毛细孔渗出。

“要紧的话我就不会站在这里,我们百里家一口气要发两次丧事了。”惊险至此,他还是嘻嘻笑。

“我这条命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我很抱歉。”

“是不是麻烦事在这个家由我决定,那些见不得光的家伙我不在乎,也看不在眼里,可是我家另外两根柱子不想夜长梦多。”逼得他非一回来就面对。

“你想撵我出府吗?”

她不清楚百里雪朔葫芦里卖着什么药,赶她走是最快速又简单的法子了。

他轻佻的用食指直摇。

“我的方法也许更有效,你要不要听?不想听也不行,因为这是唯一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让大家以后可以安静过日子。”

“我听。”她能说不吗?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好不好。

她听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促膝长谈,也是最后一回。

“咄咄咄咄……小春,起来wωw奇qìsuu書còm网吃早膳了。”比公鸡还要准时来喊人的木兰用来敲门的是舀粥的大杓子。

半晌没人理会,他起了疑。

平常这小丫头好叫得很,从没有什么下床气。

眼看光秃秃的把柄又要往门板敲去——

“木兰哥,我起来了,你别敲了。”薄薄的木门内听得见小春翻身下床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睡晚了,身体不舒服吗?”木兰不放心的问。

“只是作了个梦。”

话很短,到底是恶梦还是……春梦?

天老爷,一想到那两个字眼,木兰毫不犹豫的用杓子朝自己的头敲下去,推门出来的小春正好看见,她尖叫——

“大哥,怎么换你还没醒过来吗?”

“我只是想瞧瞧杓子硬还是我的脑袋硬。”

小春不知道自己要捧场的替木兰拍手还是当作没听到。

木兰眼看自己的形象就要毁于一旦,只好干笑两声随便编了个蹩脚的藉口遁回厨房去。

至于小春转到房子后面去漱口抹脸,等兄妹俩再照面已是神清气爽。

兄妹俩的饭食大部份由木兰掌厨,几样简单饭食,跟寻常人家无异。

一刚开始也不全这个样的啦,小春习惯操作家务,煮食根本难不倒她,至于木兰自己有间药铺子要忙,这些小事他哪曾放在心里。

可后来药性起了作用,小春行动逐渐迟缓,一锅饭经常从早煮到晌午,米心还没熟透,锅底焦黑,一屋子乌烟瘴气。

他回来常常只能看见全身乌黑而束手无策的小人儿。

饿肚皮事小,他见不得像妹妹那样的她一筹莫展。

于是就发展成现今的样子?

“碗筷小春收。”

这几日玉作坊空前忙碌,用过早膳小春把洗涤的工作揽下来,好让木兰可以早点去开铺子打理生意。

“好,那我到前头去了。”木兰也不矫饰,这一起身却看见她腰带上露出一节的玉佩。

好眼孰一的东西……

顺着木兰的眼光,她也知道大哥看见了什么,小春大方的掏了出来摊在手心上。

“你哪来这玩意?”

“昨夜公子爷用来跟我换桔果小羊,我不肯,他硬是塞给我,我也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她据实以告。

“他用价值连城的最上等白玉跟你换那只羊?”木兰呆滞的抬头。

“我会拿去还的。”这么贵重的白脂玉她也在百里雪朔其他两兄弟身上见过,虽然形状样子都不同,却看得出来三块玉是用同样一块玉石分割出来的。

其中意义,不可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