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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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巫医

    柳溪担心二狗接受不了断臂的事实心里拿不准主意,有些忐忑,于是顺手帮二狗换下被炸地破烂不堪的裤子转移注意力。

    二狗听到柳溪说的话有些茫然,时至今日,这右手陪了二狗十七年了,今日竟说右手不保,心里却有些不信,悠悠道:

    “柳溪先生,这右手好好地长在身上,怎能不保?”

    “唉……”柳溪长叹:“经脉断裂骨骼破碎,需那真气外放的金丹期修士救治,或是蛮族巫医,用巫术理疗,那金丹修士身居各大门派,待你寻到,怕是腐毒攻心小命不保,而蛮族巫医在前朝西征之后便再无音讯……”

    “巫医?可是巫术?”二狗惊道。

    柳溪愁眉不展地点了点头。

    二狗心头一喜,颤颤巍巍地抬起左手,打了个响指一丝火苗在指尖舞动。

    柳溪看了一眼微微一愕,惊道:

    “真气外放?!不对不对!你不会飞,是巫术?!我的天!”

    柳溪惊叫一声站了起来,神色变化一阵,又黯然地坐下:

    “想不到你竟是巫道双修,莫非你昨夜便是想要融合两系功法才引起的爆炸。”

    “你怎晓得?”

    “天下三系修行法门若是能互相融合,早就归为一派了,有你这般想法的修行中人亡者多矣……”

    二狗微微叹息,果然不行吗?

    “柳溪先生,我会巫术,我这右手还有救吧。”

    柳溪深深看了二狗一眼,淡淡道:“巫医,乃是蛮族专修医疗巫术的萨满,你可会医疗巫术?”

    二狗想了想祝融巫术中各个巫术的释放技巧,通通是御敌的法门,并没有关于医疗的技巧,不由有些失望。

    柳溪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因融合两系功法死亡的修士数不胜数,你能活着,已是万幸,不必烦恼,明日便取下你的右手,若是吃些让那腐毒蔓延,就不只是断手那么简单了。”

    柳溪说罢便毅然起身,上床睡去。

    这晚二狗一夜未眠,只因没人教会他放弃,二狗感应着印堂伸出的巫触,却发现释放火蛇术的那根巫触短了许多,虚无缥缈近乎消失,二狗心头一沉,这爆炸好生霸道,居然可以伤到没有实体的巫触。他慌忙运转巫力,缓缓滋养修复着这根巫触,同时控制着释放火苗的巫触来回扭曲。

    既然巫医也用得是巫术,那我不妨试上一试,想到此处便感应着右手,真气到了右肘处便不能前进分毫,右肘之下除了疼痛感觉不到一丝真气。现在二狗移动困难,又抬不起右手,干脆闭上眼用巫触观察自己的身体。

    一根发丝般的巫触在二狗的感应下轻轻地刺穿了右手的皮肤,不料巫触与散乱的些许真气相遇便似水滴进了油锅,砰砰作响,弄地右手疼痛不已,与此同时,巫触也受到伤害,不断传回直刺脑海的剧痛,二狗慌忙抽出巫触,再不敢乱来。

    二狗绞尽脑汁,回忆着祝融巫术的种种。直到半夜时分,二狗忽然灵光一闪,祝融巫术中一种叫做焚心幻术的技法引起了他的注意。焚心幻术,需要祝融巫术修炼到第二阶才能施展,据祝融巫术记载,芸芸众生只要是活物,都有巫触存在,只是巫术修行者的巫触强壮些罢了,而幻术,便是巫触与巫触间的直接较量。祝融巫术修炼的第二阶,不但能感受到自己的巫触,还能看到芸芸众生的巫触,此时再用自己的巫触攻击对方的巫触,便能发动幻术。焚心幻术中,便记录了许多巫触的操纵方法,其中一种,便是通过控制巫触中的巫力流量来增强攻击效果。

    二狗根据其中的记载练习起来,他不断减少巫触中的巫力流量,直到巫触因缺乏巫力而有枯萎的迹象才收手,二狗又调整了些,把巫触中的巫力,减少到只够维持巫触存在。

    这时,他才控制着几乎没有巫力流动的巫触,再次伸向右手。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巫触与真气相遇,并没有发生爆炸,他通过巫触细细观察了一番后,暗暗心惊。

    右肘以下的经脉断断续续,散乱的真气不断通过毛孔流出体外,右手手心已被炸穿,骨骼更是惨不忍睹,碎成一片残渣。

    二狗长叹一声,略微思考片刻便拿定主意,他先用巫触轻轻拨弄着右肘关节附近损伤较小的经脉,通过巫力与真气的斥力将经脉移位,连接,巫触和经脉都纤细无比,虽然有了主意,但操作起来仍困难万分。

    到了寅时,才堪堪把右肘附近一根较好处理的大脉归了位。他抽出巫触,微微运转一丝真气流向那根刚刚修复的大脉,万幸真气可以通过,只不过那大脉像漏洞的管子,不断有真气从一些裂缝中流淌出来,随着真气的滋养,那破损的大脉缓缓愈合,直到不见真气外漏。

    有效!二狗心头一喜,便兴高采烈地继续操作起来。

    柳溪一早便起了床,走到二狗身边,见二狗闭着双眼,却笑容满面。

    是在做着什么美梦吧?

    柳溪想着,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不早早处理,怕是整条胳膊都不保。想到此处便狠下心来,叫了声二狗。

    二狗正全神贯注地修复经脉,完全没有注意到柳溪叫他。柳溪只当二狗睡的太沉,伸手推了一下二狗的肩膀。不想这一推,把二狗经脉的位置推地一变,二狗一惊,砰地一声闷响,二狗呲牙咧嘴地睁开眼。

    “柳溪先生,你这是作甚?”

    “我这有一副麻药,你且服下,免得疼痛。”

    “柳溪先生,你胡说什么,我一夜没睡,已然找到了医治的法门!”二狗虽痛,却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兴奋道。

    柳溪狐疑地看了看二狗:“此话当真?”

    “当真!”

    “什么法门?”柳溪有些不信。

    “嘿嘿!自然是用巫术!”二狗嘿嘿一笑……

    话说自从二狗进村以来,每日天一亮就帮村民打水,从未间断,深得人心。如今身受重伤,村民们日日探望,时常给二狗送些草药补品,二狗来着不拒,除了右手,身上的伤势很快便好了起来。

    好了伤势二狗也不偷懒,哪怕只用左手,天一亮也挨家挨户地送水,村民对二狗更是喜欢。

    转眼气温骤降,冬季将至,顾家姐妹给二狗缝制了一身黑熊皮大衣,这大衣做工精巧,款式漂亮,把二狗趁得更加挺拔,二狗穿上便不愿脱掉,也不知是喜欢衣服,还是喜欢做衣服的巧手。据宛涟所说,那猎熊的猎户在北山发现一株草药,添上几味常见药材,对骨伤大有益处,只是那草药长在断崖处,猎户采摘不下。知道二狗身手不凡,便让宛涟转告二狗自己采摘。

    两个多月了,二狗日日用巫触修补经脉也才修复了一半,整个右手仍旧不能动弹,他每日都盼着伤势快些痊愈,此时听闻有帮助骨伤愈合的草药,便兴高采烈地询问位置,独自一人匆匆上山找药去了。

    顾家姐妹把二狗送出了村口,看着二狗挺拔倔强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

    “姐姐,你喜欢二狗哥哥的哪一点啊?”

    “喜欢他的纯粹,认真,不畏挫折,勇往直前……倒是你呢?若漪,你喜欢他什么啊?”

    “他啊,呆呆傻傻,还偏偏总露出一副色相,得了好处不知道感谢,惹恼了人又不知道道歉,就是个混蛋……可是,偏偏就是喜欢他……总觉得,他有一天能披坚执锐,纵横疆场,立下不世功勋,然后骑着高头大马,接我去他那万民臣服的黄金宝殿……”

    天空不知何时布上了一层阴云,晶莹的雪花扬扬洒洒地在翠屏山间飞舞,不过半日,便将荒凉的翠屏山装点得银装素裹,瑰丽斑斓……

    柳溪村南边的山谷中,一队骑士骑着披甲战马,飞也似的向北疾驰,马蹄踏碎地上的积雪,纷纷扰扰,像是这十余匹健马在云间飞腾。骑士们各个身着银甲,腰挎利刃,背搭弓箭,随身携带的金属水壶与战甲碰撞发出阵阵脆响。

    这一队骑士不俞片刻便经过了柳溪村,此时为首那人挥了挥手,一对人马便调转马头,回到柳溪村村口。

    骑士中为首的那人不仅身着银甲,外面还多披着一件宽大的紫色斗篷,可惜哪怕那斗篷再宽大几分,也遮不住他那高高挺起的肚皮。那人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掀开兜帽,露出一张长着大嘴的肥胖面容,再配上那足以伸进两根手指的鼻孔,竟与河马有几分相似。这人干咳两声润了润嗓子,用有些尖锐的声音道:“此处可是柳溪村?”

    身后一名高大的骑士立即拱手应答:“回少主,此处正是柳溪村。”

    为首那胖子阴阳怪气道:“这柳溪村好不懂规矩,迟迟不来上供,不知是不识我何震坤,还是不识我那新封镇西大将军的死鬼老爹。”

    身后将士无人回应,甚至有个年轻士兵眼中露出一丝鄙夷。

    “将士们!把这柳溪村的刁民通通给我揪出来!”

    何震坤操着尖利的嗓音干嚎一声,身后的骑士们便各个面露不甘地策马向前,闯进柳溪村,惊得一阵鸡飞狗跳。

    一阵骚乱过后,柳溪村的村民纷纷被赶出家门,跪在冰冷的雪地上聚成一团。

    何震坤策马向前,高高地扬起头颅,眯着小眼睛尖声道:“你们这柳溪村好大的胆子!见我到来竟不速速出来迎接!”

    人群中没有回应,何震坤有些索然,抽出腰间的锋锐宝剑,骑着大马走向人群,难看地缩着肚皮弯下腰来,用剑挑起一名男子的下巴,冷冷道:

    “你可认得我?”

    那男子有些胆怯,颤声道:“回大人,小民孤陋寡闻,不识得大人。”

    何震坤眼角一跳,扬起胳膊,一剑斩了那男子的头颅,鲜血冲天而起,染红了洁白的积雪,周边跪着的村民纷纷躲闪,惶恐不安。

    何震坤看村民们的胆怯模样,微微一笑:“你们这群山野刁民,好生没有见识,老子可是堂堂镇西大将军何胜天的独子何震坤!”

    何震坤说罢,那脑袋更是上扬了几分。

    “镇西大将军是什么啊?”

    “不知道啊,何胜天又是什么人?”

    ……

    人群中窃窃私语,柳溪村民几乎不与外界来往,自然不知道何胜天是何许人也,更不知这何震坤是何方神圣。

    忽然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

    “莫不是关东名将何胜天,不想何将军如今官拜雍州镇西大将军,可喜可贺啊!”

    何震坤微微一愕,低头看去,却见柳溪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地站了起来。

    “来,你,过来。”

    何震坤指着柳溪摆了摆手

    柳溪昂首挺胸怡然不惧,片刻走到何震坤马下,何震坤环顾着翠屏山的冬日雪景,也不看柳溪,淡淡道:

    “你到有些见识,怎么见我到此不速速出来迎接。”

    柳溪笑了笑,朗声道:“本道镇西大将军坐镇雍州,何曾料到何小将军不远万里来到这并州地界,一时不查,便没有及时相迎,还望小将军赎罪。”

    何震坤愣了愣,看了眼身后的高大骑士:“这柳溪村是并州地界?”

    “回少主,此处乃并州西南方位,距雍州不到百里。”

    “哦”何震坤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冲着柳溪厉声道:

    “放肆!我何震坤所到之处便是雍州!你休得胡言乱语!”

    柳溪后退两步,鞠躬作揖道:“小民知罪!”

    何震坤冷冷地看着柳溪:“跪下。”

    柳溪眉头微微一皱,便抬起头来:“小将军赎罪,小民昔有功名在身,七品之下不得下跪,怕辱了朝廷威严,还不知小将军何处任职?”

    何震坤面色一僵,嘴角抽搐,愣了半晌,怒喝道:“老子让你跪,你就得跪下!”

    柳溪不应。

    何震坤怒极:“洪侍卫,把这汉子的腿给我剁了!”

    何震坤身后的高大骑士看着何震坤背影欲言又止,长叹一声,翻身下马,站到柳溪旁边,犹豫着不肯下手。

    “洪老狗!莫非你不顾你的一家老小?!”

    高大骑士牙关紧咬,抽出利刃,大手一挥,柳溪膝盖以下便被齐齐斩断,鲜血喷洒一地。

    这柳溪倒也坚韧,双腿被斩牙关紧咬,虽额头青筋暴起,却不见一声呼喊。

    何震坤看着柳溪的模样残忍的笑了笑,骑着大马渡到人群前面:“我本道是你们交些供奉,我便转身离去,却不想你们这柳溪村好硬的骨头,我很不喜欢,将士们,杀了这群草野村夫!”

    十几名骑士互相张望,却无人动手。

    何震坤更加暴怒:“反了!今日你们不杀光这群刁民,我便灭你们满门!”

    骑士们听到此时不敢犹豫,挥起利刃便是一场腥风血雨,村民哀嚎一片,鲜血腐蚀着洁白的地面,蒸腾起阵阵云雾。

    何震坤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在训练有素的军人刀下死亡,哈哈大笑起来。不到一会儿,却又笑声一顿,尖厉的声音再度响起:

    “停!”

    骑士们如释重负地收起屠刀。

    “把那两名女子带过来。”

    两名骑士翻身下马,在人群中押出两名年轻的姑娘,带到何震坤面前。

    这两名女子正是顾宛涟与顾若漪,此时姐妹俩穿着白色棉衣,瑟瑟发抖地站在何震坤的马下低头不语。

    “把头抬起来。”

    一名骑士伸手上前,托起二女的下巴。

    何震坤贪婪地看着二女惊慌失措的容颜仰头大笑。

    “好!好!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