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法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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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阵痛

    2040年4月10日上午

    我驾着车离开红安矿场,穿过警道线和记者围堵的人墙,背后站着目送我的伟伟和他姥爷,前方是乌压压寻找猫下落的赏金猎人车队。入夜的会安灯火辉煌,我却毫无心思观赏,绕着城一遍又一遍地转,桥下,立交走廊,到白天则爬到交通瞭望台里,像一台监视器一样搜寻着城市映入眼帘的每一张脸,可我的天使就像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了壳里,不让我发现。

    回到家,已是第三天深夜,我神态疲惫却满脑子孩子失踪前的各种画面,手臂上的信息框上社交媒体消息不断地弹出,拇指侠们正作着孩子被绑架的讨论,在这个年代失踪是超级新闻,

    连那些先前声称对绑架事件负责的秘密组织也集体噤声了,还有,来自一个女人的几百个未接来电,唐萱。我索性关掉手机,一转头又撇见桌子上孩子的照片。我伸手过去把相框抱到怀里,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懊悔从喉咙眼里涌出……坍缩在墙角啜泣起来。

    “陈展博!陈展博!……”

    唐萱拍着门,不断地喊着我的名字:“陈展博,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可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许久没有回应……唐萱气愤地把包往门上一甩:“不开门是吧,你以为不开门我就没办法了!“她退后几步,一脚把门踹开了。

    轰!楼道的灯光,斜映进屋子里,她一定一眼看到一个满脸胡渣的男子正抱着膝盖卷缩在墙角,尽管侧着脸,但肩膀微微地震颤仍让唐萱瞬间冰在了那里,她突然想到儿时的自己,父亲走时自己也是这样昏天暗地地找不到依靠。

    她坐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言不语。

    ……

    最先打开话匣的是我,我摸着那相片:“你别看这孩子平时挺虎的,碰到事可怂了,出生的时候他妈就看了他一眼,我没有给这孩子买过什么好东西,反倒是他给我无数的宽慰和希望。“我低声说着。

    唐萱听着听着擦了擦眼角的泪,头侧向了一边,她有点后悔接受马斯特的指派来到这里,要不然不会丢失一个学生,她大可以随时转身离开去另一个案子里,但对眼前这个男人来说这种丢失的伤痛却很可能是一辈子的:““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摇了摇头,掏出烟:“下一步……不知道,可能回老家,回东海市,这城市恨我,总是很倒霉,现在连孩子也……我得找到他。“

    “离开北京?你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吗?孩子丢了可以找,至少你知道他现在还活着,如果你就这样离开,他回来找不到你怎么办,我爸以前出了事故就……”

    唐萱想到父亲竟一下控制不住情绪哭了出来:“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她哭得声很大,连对面的胖婶也忍不住开门瞅一眼,隔着门咕哝着:啧啧啧……这女孩伤心得跟亲妈似的,唉我的小艺涵。“

    我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看着她刚想说::“咋了?……“话音未落,就被炙热的怀抱裹住了。

    后来我才知道,唐萱的父亲是在混凝土事故中丧生的,保护伞地产公司业绩下滑,偷工减料承建了市政工程,事发后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员工,在持续三周无法停止的暴动后,他们驱动吊车机器人碾过组织法国劳工暴动的唐家公寓,事件被却被系统判定为设备事故,无人为此担责,知情者们戴上了面具,装作毫不知情。6岁的唐萱在废墟里握着父亲的手挨了三天三夜才被救出,直到现在,背后撕裂的伤口到雨天仍然会隐隐作痛。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同病相怜才不会卑微似唯一的受难者。这一晚上我们合衣躺在床上入睡,什么都没发生,却像发生了无数的事。我看着天花板上的螺旋几何图,竟从没发现这是斐波那契数列,我猜想这些警察一定用尽了非线性方程、牛顿迭代法、遗传算法,这些神奇的名词随着红安市街道上零落的数字飘进我的脑子,这些鬼画符一样的方程式不过是某种积木组合的公式,一切事物被无形的手刻意安排着走到那一步,逃不掉的命运,如同dag命令下的飞鸟一样被分布式的迷雾卷袭,又必须重归共同命运的主线程。我们都逃不开,天命所归的天赋和责任,我轻轻地吻着熟唐萱的额头,她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