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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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红衣障

    忍冬还是记得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人类对于痛苦总是记忆深刻。



    那天公司放假,妈妈拎着自己最爱吃的水饺过来看自己,又把自己的房间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两人聊了好久的天,还聊到了阿绍,妈妈说“阿络不喜欢你,咱们就不纠缠了吧,改日去把婚退了吧。”



    那门婚事还是爸爸再世时定下的,两家多年的好友,自己从小就和阿绍一起长大,她是阿绍的小尾巴,虽然自己安安静静的做着小尾巴,但是想来那时的阿绍是很烦自己的吧。



    后来,长大了阿绍样样都优秀,而自己却是平平凡凡,从小到大,点点滴滴,喜欢挡都挡不住,那就默默的喜欢着吧,阿绍喜欢跳街舞,那自己就学着跳街舞,虽然跳得并不好看,但是却也一直坚持着,因为想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那年爸爸得了重病,不小心丢下了自己和妈妈,那婚约却是一直作数的,忍冬一直认为阿绍配得上更好的女孩子,于是那段日子她都不怎么去找阿绍,就想着有朝一日彻底断了。



    所以当妈妈说出退婚时,忍冬没有丝毫犹豫的道了一个“好”。她甚至还笑嘻嘻的跟妈妈说“妈妈,您是不是更年期,这饺子真是太咸了,以后我要是没人娶了,咱俩就一直在一起,我给您做饭。”可那时心却像被针细细密密扎着一样痛。



    晚上送妈妈回家的时候,终究是没有走到那个公交站,那条小巷子太逼仄,她们怎么跑也没跑过那些歹徒,妈妈拦在自己的面前,刀子一刀一刀的往她身上扎去,她仿若都听到了刀子插入肉里的声音,当警车声音响起的时候,歹徒早就跑远了,只留下躺在血泊里的妈妈。



    她搂着妈妈,哭着捂着胸口的地方:“妈妈,妈妈,我疼,你痛不痛”



    妈妈伸出自己没有染血的那只手抚摸着忍冬的脸颊,“乖宝,妈妈不痛,你以后一个人,……一个人要……要快乐,不要让妈妈担心”她的声音已经很虚弱很虚弱了,她想让女儿记住她美好的样子,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勾起了一个微笑,忍冬脸上的手渐渐滑落,她能清楚的看到妈妈的眼角挂着一滴眼泪。笑着的妈妈最后的想的是“我的女儿,妈妈真不想离开,如果连妈妈也走了,这个世界没有人爱你,你又该怎么办。”



    



    忍冬那时心里空荡荡的,不会哭也不会笑,整天蓬头垢面的,亲戚们见她这个样子也不知说什么安慰她,终于她妈妈出殡的那天,忍冬洗了一个澡,穿了一袭黑衣,出现在了出殡的现场,她很有礼貌的对着每个送妈妈最后一程的人鞠躬,她把腰弯得低低的,那代表了最诚挚的谢意。



    那天阿绍也来了,欲言又止的样子,满脸的纠结。忍冬想过了这几天,自己再给他织一条围巾,就彻底的离开了,离开这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活,妈妈一定是这样希望的,以后一定要幸福啊!



    处理完妈妈的丧事,忍冬拜别了各位亲长,最后去见了阿绍,那时阿绍身边有一个漂亮姑娘,才子佳人自是良配,忍冬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把围巾塞到了阿绍的手里,注视良久,算是与青春无疾而终的感情告别,“呐呐,你要幸福哦”忍冬定定的望进阿绍的眼睛里,那是她最真诚的祝愿,转身离开的时候微微有些起风,吹乱了的她的头发,吹散了那句飘在空气中的再见。



    阿绍看着忍冬的背影,前所未有的洒脱,花开向阳,人不能总是执着于过去,所以阿络感觉自己的心慌慌的,好像要失去什么。



    对,他失去了忍冬,手机贴着大腿根振动,那是忍冬发过来的短信“我已与叔叔阿姨说过解除婚,望你你以后一切安好……”



    忍冬终究是没有到达远方,甚至没离开这座城市,让人熟悉的夜晚,依旧有些逼仄的巷子,不同的是她没有反抗,被抓住的一瞬间忍冬就感觉到了,那是一种让人无法反抗的力量,看着很憨厚的一个大叔,手执冰冷的匕首,割破了忍冬的脖子,她本来想这样就可以去找妈妈了,在可在弥留之际,忍冬眼睁睁的看着男子拿出一瓶液体,滴在自己的脖子上,那是一种挖肉蚀骨的疼痛,她亲眼看着自己血肉变成白色粉末归于虚无,只剩森森白骨,最后痛的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对此种遭遇,自己丝毫不愿不恨,只是茫然的飘飘荡荡。大家都看不到自己,第一个看到忍冬的人就是莫白,那时莫白拖着一个人字拖,邋里邋遢的在南恒大学里走着,忽地一眼就望进了忍冬那黑洞洞的眼眶里,忍冬从莫白的眼睛中读出了悲悯,所以她一直认定莫白是一个好人,于是那几日莫白的背后就多了一个小尾巴。



    



    从回忆中走出,忍冬不由想矫情一下,自己还真是悲惨。



    “忍冬,带你去个地方吧”褚连城喝完自己的最后一口咖啡,忽然对忍冬说道。



    “走吧”也不问是哪里,忍冬就直接的答应了,她有预感,无论是哪,自己都非去不可。



    跟着褚连城比跟着莫白好多了,至少自己现在还有车坐,生前都没坐过这么好的车,窗外两边匆匆略过的景色很快的就分散了忍冬的注意力,灯光变得越来越旖旎,轻浮的音乐一波盖过一波,烟味酒味混在一起飘在空气中,忍冬是从未来过这种地方的,也从未想过像褚连城即使只是表面翩翩公子的人会带自己来这里。



    街边很多美艳的女郎,已然染了风尘,衣着暴露的站在街边招揽客人。



    等等,不对,忍冬又望了回去,红衣似火的女郎,烈焰红唇,更加艳丽,更加魅惑,她们身上有熟悉的味道,和自己死后身上的味道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是更加的浓烈。



    不错这些红衣女郎都看的得到忍冬,眼中有惊奇,也有不忍。她们生前也是未嫁的女子……



    “这?”忍冬问了问。



    “正当风华正茂时,岂由枯骨坠红衣?她们和你一样,也是惨死的枯骨女,忍冬你就不曾怨过吗,因为有怨气,才得神通,吸食貌美女子精魄,再得容颜,行走于这灯红酒绿的世界,希望求得一男子,为他披红衣,困那男子一辈子。”



    “就因为生前即将嫁人,死后不得所愿,所以一定要再披嫁衣吗?那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解除婚约,所以不是正经的枯骨女。”忍冬思绪还挺清晰的。可褚连城却笑眯眯的给予否定“非也非也,枯骨女的契机就是未嫁的准新娘,你的婚约不但没解除,还加速了。”



    忍冬全身的都好似诉说着惊讶。



    褚连城把车停好,领着忍冬来到了一座高楼的楼顶,看着下面街道中穿梭的枯骨女,看着她们身上的烈烈红衣,“你们被杀的主要原因是枯骨女可以练成红衣障”



    “红衣障?”



    “对,红衣障,枯骨女身上的红衣是不甘、怨气所化,把枯骨女身上的红衣被剥掉,那么她们就会灰飞烟灭,而脱落的红衣则会炼成红衣障”说罢上下打量一下忍冬,捂嘴笑了一下“他们白杀了你,也没什么用处,倒是白费功夫了。”



    褚连城非常随意的盘腿坐在楼顶上,微风吹散了他的短发“还记得我与你说的勼异吗,那些不想回归故土,妄图侵占人间的勼异聚集在一起,又纠结了一些妖魔鬼怪,成立了一处组织,名为知晓楼,那里的勼异有野心,有能力,成立了上下从属的金字塔阶级,而知晓楼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阻止三山的现世,你知道吗,这片土地之下,有一个杀气弥漫的大阵——周天星斗大阵,传言甲子之交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大阵的漫天星光将会给予众人指引,引领迷途勼异回到故园。



    虽说红衣障的威力与大阵相比着实很弱,但大阵光芒现世时间短暂,而红衣障又聚女子的阴气与怨气,正好挡了这星光。”



    忍冬抬头看了看天上高悬的月亮,它不瘦弱,也不过分饱满,“还有几天这月亮就圆了吧,那这些女孩子和我会是什么下场呢?”



    “枯骨女其实从古至今数量不多,一般都是有人故意为之,除了吸得女子的精魄换得容颜,并没有做其他大奸大恶之事,但她们如果怨气不除,罪孽不赎是无法投胎转世的,说来都是一些可怜的女子,像你这种胆子小到现在还是一把骨头的还真不错,至少能安安稳稳的去投胎,但是你命不好,差点被人害的魂飞魄散也不知道。”



    “有人害我?”



    “对,在你生前,你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枯骨女这么多吗,因为这里被人设了个结界,她们是走不出去这方土地的,当然你这种没有皮相的是个例外,月圆之夜勼异会把这些枯骨女炼成红衣障”褚连城肯定的说道,没有流露哪怕丁点儿的同情心。



    “那自诩正义之师的你们会怎么做呢”



    “谁又跟你说我们是正义之师呢?”褚连城笑眯眯的问道,那中间星星点点的邪气让他比妖魔更可怕。



    “直觉,来自女鬼的直觉,你们都不是坏人……”



    “那算你答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