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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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ue feb 23 15:39:02 cst 2016

    森林里迷路的严重性谁都知道。柒峰有点后悔。都怪自己在进入森林前没有听李忠的话。如果按李忠说的延着树林边的小路多走两三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休息地,也不会发生迷路的事了。自已为了图阴凉快活要穿林而过。现在着急了。现在没路了。怎么办呢?柒峰还不知道此次迷路的后果严重到什么程度。但愿林子不太大。他哪里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云贵交界的乌蒙山原始森林腹地。

    李忠在这片森林里打猎那已经是十多二十年以前的事了。现在他那些年作过的标记早已被那疯狂生长的青苔,藤蔓和其他新生植物遮盖;有些做有标记的大树已枯死,倒下,甜为尖土。现代交通如此发达,步行长途翻山越岭的苦行者几乎绝种了。就算时不时有那么几个出没在大山里的,那也就是吃饱了闲得无事的“驴友”们。

    迷路了,柒峰真想给自己一纪耳光。真他妈该死。前些天经过每一个地方都会有意识记住一些标志性的东西以作路标。这几天太顺利了,就放松了。对向导的依赖让自已麻痹了。

    手机没有信号没法使用gps。就用了指南针往回走吧。为了缓解紧张情绪柒峰还怂恿李忠唱山哥。

    让我唱歌我唱歌,

    歌声送哥过大河,

    河水翻天我不怕,

    妹在河岸等哥哥。

    ……

    李忠嘶哑苍凉的歌声刺透遮天蔽日的森林惊飞鸟儿无数。

    強烈的阳光不甘心被森林阻挡,顽固地穿过树冠的枝枝叶叶间把光影洒在潮湿的林地上。钢针般杀伤力极强的光线化成柔软的手抚摸着柒峰。迷路并没有太大地影响柒峰的心情。他想:迷路怕什么呢?迷途知返切还来得及。往回走了两个多小时后柒峰终于知道还有个成语叫迷途难返。

    时针偷偷指向下午五点,天就要黑了。现在不管怎么走都已来不及。关键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处在森林的什么位置。不知道往哪里走。劣质的指南针象瞎子一样,它也找不到方向。唉,旅游地图和军用地图是有区别的啊。走头无路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沮丧。深深的无助感再次让柒峰回味着过去的无助。

    柒峰永远记得进看守所的第一天。

    天还没有亮,风门外传来开锁的钥匙声。所有的犯人都象炸尸样从床板上跳起。疯狂地卷垒起破烂的被褥,整齐地堆码在铺板的一角,上面盖上一块布。这块布起到了遮羞布的作用。有一个象牢头的人用悄悄话的音量指挥着。整理完毕犯人们乖乖地回到床板上整齐地坐成三排,并且全部以统的姿势和角度低下头。完成这一切活动都是哪地顺理成章,有条不紊。并且能做到无声无息。

    “出!”

    所有犯人听到轻柔的口令,都低着头悄无声息池踮起脚尖向风门外逐一飘去。柒峰走到风门边才发现还有牢头在睡觉。难怪不准发出声响。

    来到风门外,寒气顿时包围了柒峥。雨虽然没有了,寒冷却越来越重。透过寒气柒峰看到风门外这个与监室大小差不多的风坝。这就是牢房里的犯人们唯一可见天日的地方。一道坚实的牢门,高高的墙体,焊结密密实实的天网把世界挡在犯人们的生命之外。

    柒峰怎么也想不起昨天晩上是怎样进到牢房里的。也不容他多想。所有犯人都已自动立成一串开始依次洗潄。他们往脸上洒几滴刺骨的冰水,从前面个人手里接过块恶臭的破布擦擦脸,然后恭恭敬敬说“谢”。然后就会获得管亊一声回应:“滚!”

    当然,柒峰没有参加洗漱的资格。

    洗漱完的犯人会自动在风坝西南角蹲成三排。十多个人没有丝声响,他们似乎连呼吸都没有。让人觉得这堆东西根本就不是人类。这令柒峰汗毛倒竖。一股阴气从他僵硬的脚底瞬间传遍全身,在即将渗出毛孔的一刹那与空气中的寒气融合凝结减冰。

    柒峰被拉到风坝西北角的厕所边。管事郭刚用他不可一世的声调命令:“新鬼,把衣服脱了!快!三秒钟!杂种,快点,一把抓!!!”

    柒峰顺从地脱光衣裤立在这冬日的寒风里。**的身上青块紫块。警察局到看守所,次次的毒打,遭遭的折磨,柒峰恐惧着,忍受着,痛苦着。现在他终于在寒冷的重压下明白了从此以后自己已经失去了做人的资格。

    “靠墙!蹲下!闭眼!张嘴!”

    郭刚一连串吼叫之后端起盆混杂着冰渣的水娴孰地向柒峰用力泼去。柒峰被冰水冲击在脸上。冷水以巨大的冲击力灌入口中。一下子他换不过气差点憋晕过去。强烈的刺激令柒峰不由自主地发出类似猪被杀时特有的嚎叫。

    “哟,x他妈的x,还是叫驹?!哈哈哈哈……”郭刚发出不满和淫笑:

    为了以示惩戒。第二盆,第三盆,一盆接着一盆的冰水朝柒峰撞去。水挤进眼里,冲进嘴里,灌进胃里,呛进肺里。柒峰的脑子里白茫茫片全是水花。他头昏脑涨,咳嗽不止。他精神崩溃了。这刺激引发了他身体固有的应激反应。他的寒颤生热机制并没有能缓解来然外界超极限的刺激。他心律骤然加快,血压上升,身体颤抖。他的毛细血管激剧收缩,以此来消除皮肤的肿胀。他神经开始挣扎。他痉挛,抽搐,上下牙以极快的频率相互敲打而发出咔咔的声音。虽然柒峰由于恐惧而尽力克制,但嘴里还是发出“喔喔——喔——”的呻呤。

    “哈哈哈哈哈哈……”柒峰的反应让郭刚兴奋。他太有成就感。

    “新鬼。”郭刚换了副近乎于亲热的岉:“这里是牢房,我们这些人被关的时间长了,免疫力着得脑火,你从社会上来,你的身上带得有病毒,所以一定要洗干净,不然会传染我们这些的。都是受苦的人,你也应该为大家着想嘛。你说是不是嘞。”郭刚拉长着嗓子慢条斯理故作高深他说。要命的寒冷早已让柒峰麻木,他哪还听得进郭刚的台词。

    “喔——喔——”柒峰不停地颤抖不停呻呤:

    郭刚高高地爬在台子上蹲着,用口缸一丝一滴地往柒峰身上浇。一点点,一滴滴,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一边浇一边念叨:“你身上有伤,我给你轻轻地淋,慢慢洗。你看这些人也太狠了,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郭刚享受地浇花。脸上露出令人恶心的阴笑。蹲在旁边的花子啊也高兴地欣赏着郭刚的表演。

    “喔——喔——”

    水珠从柒峰破烂的头皮上滚下,每一棵水珠化成冰球。象燃烧的钢水,象火硫酸在柒峰的肌肤表面灼烧。水珠滑过之处,皮肤便会极怨恶地抽动。寒气随水珠一丝一缕地渗入毛孔,潜入体内。冻彊每一个细胞;撕裂每一寸肌肉。柒峰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恐惧。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活着,不知道自己是俱空壳还是空壳外飘忽的冷魂。那个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东西是自己吗?不知道!只有一点是明确的。不论是那堆皮肉还是寄生在那堆没肉里的什么东西,它们都只知道刻骨的寒冷。柒峰的皮肉,骨血,精神,思维,思想都在此时此刻全部冻裂,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