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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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天下都是可怜人

    我“嗯哼”了下,手里把桃花符做好,裱文上写好,拿起钳子点上火,烧化在法盆里。

    阴山派的又来了:“你不知道出去烧啊?”

    “我为啥要出去烧啊?”

    “你烧纸不去十字路口在屋烧什么,晦不晦气啊?你不知道屋里住人啊!”

    我觉得阴山派的好像瞎一般:“那是烧纸吗?那是裱文!裱文!不是啥都要上十字路口烧的好吗?有的法门还专在胡同底烧呢,你不分啥事儿啊!再说你还怕晦气!你一天到晚在山里坟头阴气最重的地方修炼出来的人你居然跟我提晦气!”

    “你俩行了!”齐匀赫也快让我俩整疯了,就这时候,成子想到了个重点:“那个老齐,酒,是什么酒?”

    齐匀赫一拍手:“对喽!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拿出来,今晚饺子就酒!”

    我一看日历,冬至了,时光好快。

    等齐匀赫从酒窖里把存的酒拿上来的时候我一看,我说:“波尔多和二锅头,你这是啥喝法。。。。。。”

    “顾师父你是东北的不?”阴山派来了句:“掺啊!敢不敢?”

    “你有病吧?”我说:“我为啥要拿红酒掺二锅头,你咋不用刷牙水兑饺子汤呢!”

    。。。。。。。。。。。。。。。。。。

    齐匀赫无奈的说:“那个,明天我就跟郑爷说,你俩这嘴架我不劝了,你俩以后呢,愿意谁干死谁,就干就完了,来成兄弟,走一个!”说罢跟成子喝上了,先给周了。

    饺子也上来了,芹菜肉的,酸菜肉的,韭菜鸡蛋的,挺标准,从小就是吃这几种馅儿长大的,这味道老熟悉了,小田上来皱了下眉,这家伙吃素,韭菜属于佛教禁止的,结果一看,最下层还放着一盘纯白菜粉条的。

    我说:“谁准备的?挺细心啊!”

    “老齐呗,”成子说:“你们都是懂方术运维乾坤的人,我又不会啥,那就做点力所能及的呗,老齐今早就告诉我,除了整你那些上供用的东西,把晚上的饺子安排出来,特意给小田整的全素,这回好了都有,开饭开饭!桃花老子不催了,靠!女人什么玩意,谁有我顾大兄弟好!”

    齐匀赫啧了声,笑着道:“都给你催完了,保的是正桃,放心吃吧,来!来,干了啊!”

    “你这还整两种杯子,洋不洋,土不土的!”我笑了下,男人的荷尔蒙就是不一样的存在,要么被女人激活,要么被酒,一有了这个,人的气氛就不太一样了,刚才还跟我对着干的阴山派那家伙也兴奋起来了,五六盘饺子一扫而光,都不知道折腾到几点去了。

    楼下锁着门,楼上灯火通明,外面的牌匾灯让成子给灭了,晚上不接待了,甭管多大的生意都不谈,老子就想醉一回,这些年,太苦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不可言说的。

    我很少这么喝酒,源于我住在寺里,虽然没受戒,但寺里是不能喝酒的,成子海量号称千杯不醉,结果在老齐面前盯算碰到对手了,小田小酌几口,要的就算雅兴,这阴山派的来劲了,就要跟我周啊。。。。。。。这酒喝了一宿。

    喝到最后,谁是谁都不知道了,老齐咋上的楼,成子睡沙发上了,都倒下了,还剩我和阴山派的,我说你为啥年纪轻轻的拜入阴山法门,你不知道有些路不能轻易走吗?阴山法脉,有今生,没来世啊!

    阴山派的就大笑几声说,那你呢!你难道不知道仙堂也有危险吗?你知道有多少人回不到天上,修不上去,最后不入轮回,只能做鬼仙,天地都灭了,成住坏空归于初始了,那叫什么,什么来着。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我说。

    “对,对对,堂口是干涉世间因果的,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是正法,人也是背债的,哈哈哈!”

    “命运!”我说:“很多事沾了命运,我们这种人,一辈子无论怎么走都会遇见这种事,躲不了的,要面对,而且,要乐于面对!”

    那天晚上我说了很多话,铭泽也说了好多好多话,最后抱到一起去了,挺老大个男人,整哭了。

    就在我面前嚎啕大哭,这一哭,让我一下清醒了很多,当年铭泽失父失母,被扔到孤儿院,孤儿院倒闭,又转到一间庙里。

    庙和寺是不一样的,那种民间小庙供的不是佛,有些就是狐仙娘娘,有的是成道行厉害的五鬼,总之庙是庙,寺是寺!

    铭泽大概八岁就被二次遗弃了,没有人管,也过过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一般人或许会遇到个什么好人收养了,或者什么师父给带出来,那都是电视剧,真正的现实是血淋淋的,当初铭泽未过十岁,如果死算夭折,他倒真是被个民间道士给看上了,不过看上的不是这个人,是这条命。

    铭泽的生辰全阴,在农村属于不祥之人,又没有钱没有家,孤苦伶仃,民间道士就想拿他炼小鬼,反正死了都没人知道的孩子,动了杀心,而且想操控他自杀,但人的命运机遇就是这样,他已经着了道了,结果头皮一阵发麻,半夜醒了,就到处跑,他们那个村里山上有个禁忌,有一个破败的庙,动荡十年那个特殊时期给封了,而且由于太背,村里人在逐渐搬到城里,所以日渐萧条,也没什么人打理,最后彻底沦为山间荒庙,当年的铭泽就是跑到了这,再也跑不动了,饿的不行了,发现破败不堪的供桌上放着几块桃酥,想都没想就拿起来啃了,没办法,饿啊,啃完了就蜷缩在供桌底下,再也没劲了,生死由天吧,但也就那一晚上,过了子时,反而躲过去了。

    第二天醒了,回头一看,吓的不轻,庙里的神像从来没见过,那时候不知道,那个庙里的就是阴山老祖,左右护法就算南北鬼王!

    由此,当了十年毡童,这十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没穿过新衣服,没正常三餐过,所以落下了胃病,年纪轻轻胃很不好。

    又过了三年,才碰到阴山法脉的衣钵,见他体质适合,又从小做过毡童,于是授法,代表阴山派传人先宗,正式拜入阴门下,修鬼王宗,所以其实他也做和合法事,和斩桃花法事,但和我的方法用的完全不同,就像各有各道,一家一个路子,阴山派也不叫斩桃花,叫冲开,和合的手法,步骤,用料,请咒,下符,动鬼,请神,全都是另外一套东西,法坛极邪,不懂的人是觉得看上去很阴的。

    我大概了解一些门道,所以能看懂,但法脉不同,我也用不了。

    但是查卦看事都差不多,都很准,而且子时卦更快更稳,我也告诉了他我的身世,酒喝完了发现都是可怜人,那些在外面叱咤风云的仙童,或者从小就有异能的人,被凡庸之辈羡慕的五体投地,又有谁知道走这条路的难处呢,有过人之处的人,他经历的,你绝对没有经历过,所以也不要妄加评判,那是常人不可能想象到的人生。

    从那以后,我和阴山派的不吵了,反而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老齐继续存酒,二楼重新布局,按照阴阳两派调理了风水,我主阳,铭泽主阴,来人看情况用法事,一天天过的很快,基本起来看了眼太阳,就黑天了,忙的都抽不开身,偶尔有时间出去,也是办事。

    直到夜里,拉了牌匾灯,一帮人坐在一起有酒有肉的吃着饭,我才感觉到这么多年我过上了一种有家人有朋友的生活,阴山派的也感慨过去的日子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在外面被众星捧月当成很牛的师父,实际上那些不堪的岁月和遭过的罪无处言说。

    我突然也觉得,过去可能我孤独了太久,在我的生活里,只有钟鼓楼和天王殿。

    我在过去的十年里,除了这哪儿也没去过,甚至也不知道明天在哪,父亲从未来看过我,我时常想起爷爷又得不到信息,那种昏天暗地的生活好像在一瞬间都过去了。

    我夹了口菜,想起这些年发生的事,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等来世,也不用寄予虚无缥缈的东西,有的时候,人能把当下过好,就是成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