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何岸至今依然清楚的记得，当年金奉城踹他的那一脚。
然而那一脚只是那五年黑色梦魇的揭幕而已。
他和金奉城是从初中到高中的同学，自打他从悦河水电站企业自办的职工小学毕业，并转到雪城上初中开始，一直到高二那件事发生并导致金奉城退学为止，那一脚和之后的一幕幕不堪提及的往事，引发的那种耻辱感和恐惧感，远远不只影响了他五年。当年金三刀之所以被叫做金三刀，他也是重要的见证人，虽然那并不是一场值得夸耀的见证，甚至对于当时处于少年时的他而言完全是一种耻辱。但也正是这种曾伴随他好多年的耻辱感，让他更有动力去努力让自己变得尽量强大一些。他曾经尝试过努力让自己锻炼出一点肌肉来，哪怕仅仅是为了可以让自己在外表上看上去多少不那么容易让人产生可以任意宰割的感觉。高中毕业后，他终于可以完全摆脱金奉城之流的人，在那种时常会被人抓住头发用膝盖顶在墙角上的耻辱感和恐惧感总算消失殆尽后，他那并不算成功的肌肉锻炼计划也渐渐荒废下来，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倒是，胃口却并没有随着锻炼计划中止而停止生长，以致于后来大学同学还在嘲笑他练肌肉没练出来，肥肉倒是练得非常成功。所以何岸自己知道，今天的何岸之所以成为这样的何岸，和那如黑云罩顶般的黑色的五年的关系，还真是有说不清理不明的关系。
虽然往事已然成为往事，但似乎又不只是往事而已。
接到那个警察的电话，何岸一晚上没有睡着。
妻子已在旁边睡熟，何岸这一侧的床头灯却依然亮着。他举起左手，左手心的疤痕，十几年后依然清晰可见，疼痛虽然远去了，疤痕却也许永远都不会消褪下去。每次看到这个疤痕，何岸都会想起金奉城那张额角上带着刀疤的脸，想起那天紧紧抓住他的手的金奉城所说的话：
“男人没个把伤疤还他妈的叫个什么男人？！”
李承瀚看了一眼金奉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红光亮起，血红色的火线迅速向滤嘴处退上去。
“快点儿，都快抽完了，你他妈的还不赶紧烫，老子还要浪费一根烟……”
烟头颤抖着按上何岸的手心。
虽然提前做了心理准备，打算好不论有多疼，也得像个男人一样不吭一声出来。但何岸依旧没有克制住自己当时像一个女孩子似地发出的纤细而绵长的尖叫声。
“叫你他妈别叫唤……老师听到了看我不废了你，”金奉城像重重地一掌拍在何岸的头顶，“……真你妈的不像个男人！”
“明天给你爷爷我带一百块钱烟钱来，要是我没有看见钱，明天就换右手再来一回！”
金奉城站起身，略仰着头，形同刚打了胜仗的将军，拖着外八字的双脚渐行渐远。跟在后面李承瀚回头看了一眼何岸，何岸能感觉到他的手依然在颤抖，打心里发出来一个恶狠狠的鄙视眼神反射回去。李承瀚明白这眼神的意味，他已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别人明里暗里说他只不过是金三刀软弱无能的跟屁虫一小只了，他扭转身走回何岸身前，抬腿作势要踹上来，双眼尽力逼出更凌厉的凶光瞪向何岸，另一只腿却依然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何岸咬住下唇，眼光看向别处，回敬以漠然和不屑的表情。李承瀚动作在空气中停住，终于收起抬高的腿，转过身，忿忿地走远。
很多年以后，何岸才渐渐明白，李承瀚多半也是被逼的，他只是想在那个小世界里自保而已。加入强者的一侧，是确保让自己不再受欺负的一种权宜方式。只是当时的他恐怕全然没有想到，这个选择给自己带来的，将会是什么！
(本章完)
然而那一脚只是那五年黑色梦魇的揭幕而已。
他和金奉城是从初中到高中的同学，自打他从悦河水电站企业自办的职工小学毕业，并转到雪城上初中开始，一直到高二那件事发生并导致金奉城退学为止，那一脚和之后的一幕幕不堪提及的往事，引发的那种耻辱感和恐惧感，远远不只影响了他五年。当年金三刀之所以被叫做金三刀，他也是重要的见证人，虽然那并不是一场值得夸耀的见证，甚至对于当时处于少年时的他而言完全是一种耻辱。但也正是这种曾伴随他好多年的耻辱感，让他更有动力去努力让自己变得尽量强大一些。他曾经尝试过努力让自己锻炼出一点肌肉来，哪怕仅仅是为了可以让自己在外表上看上去多少不那么容易让人产生可以任意宰割的感觉。高中毕业后，他终于可以完全摆脱金奉城之流的人，在那种时常会被人抓住头发用膝盖顶在墙角上的耻辱感和恐惧感总算消失殆尽后，他那并不算成功的肌肉锻炼计划也渐渐荒废下来，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倒是，胃口却并没有随着锻炼计划中止而停止生长，以致于后来大学同学还在嘲笑他练肌肉没练出来，肥肉倒是练得非常成功。所以何岸自己知道，今天的何岸之所以成为这样的何岸，和那如黑云罩顶般的黑色的五年的关系，还真是有说不清理不明的关系。
虽然往事已然成为往事，但似乎又不只是往事而已。
接到那个警察的电话，何岸一晚上没有睡着。
妻子已在旁边睡熟，何岸这一侧的床头灯却依然亮着。他举起左手，左手心的疤痕，十几年后依然清晰可见，疼痛虽然远去了，疤痕却也许永远都不会消褪下去。每次看到这个疤痕，何岸都会想起金奉城那张额角上带着刀疤的脸，想起那天紧紧抓住他的手的金奉城所说的话：
“男人没个把伤疤还他妈的叫个什么男人？！”
李承瀚看了一眼金奉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红光亮起，血红色的火线迅速向滤嘴处退上去。
“快点儿，都快抽完了，你他妈的还不赶紧烫，老子还要浪费一根烟……”
烟头颤抖着按上何岸的手心。
虽然提前做了心理准备，打算好不论有多疼，也得像个男人一样不吭一声出来。但何岸依旧没有克制住自己当时像一个女孩子似地发出的纤细而绵长的尖叫声。
“叫你他妈别叫唤……老师听到了看我不废了你，”金奉城像重重地一掌拍在何岸的头顶，“……真你妈的不像个男人！”
“明天给你爷爷我带一百块钱烟钱来，要是我没有看见钱，明天就换右手再来一回！”
金奉城站起身，略仰着头，形同刚打了胜仗的将军，拖着外八字的双脚渐行渐远。跟在后面李承瀚回头看了一眼何岸，何岸能感觉到他的手依然在颤抖，打心里发出来一个恶狠狠的鄙视眼神反射回去。李承瀚明白这眼神的意味，他已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别人明里暗里说他只不过是金三刀软弱无能的跟屁虫一小只了，他扭转身走回何岸身前，抬腿作势要踹上来，双眼尽力逼出更凌厉的凶光瞪向何岸，另一只腿却依然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何岸咬住下唇，眼光看向别处，回敬以漠然和不屑的表情。李承瀚动作在空气中停住，终于收起抬高的腿，转过身，忿忿地走远。
很多年以后，何岸才渐渐明白，李承瀚多半也是被逼的，他只是想在那个小世界里自保而已。加入强者的一侧，是确保让自己不再受欺负的一种权宜方式。只是当时的他恐怕全然没有想到，这个选择给自己带来的，将会是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