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绒被下的豌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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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岳洁在一旁看得明白,不想气氛因此变得糟糕,笑着解围道,“怎么了,是很久没出来高兴得哭了,还是看到秋天的红玫瑰感动得哭了?”

小月摇头,抱着岳洁,“你让我哭会儿好不好?”

岳洁一动不动,由着小月抱着她哭,小月哭得很伤心,眼泪把她的护士服全打湿了。就在岳洁以为小月这场哭会没完没了的时候,就象一阵风,小月忽然抬起头,不哭了。

“怎么了,没眼泪了?”岳洁打趣说。

“眼泪哭完了。”小月用袖子把脸上一擦,这个动作粗鲁而笨拙,岳洁忍不住想笑,拿出纸巾递给她,笑着说,“好了,用这个擦了,都20岁的人了,还象小孩似的。”

小月不好意思笑笑,接过纸巾把脸上擦干净,忽然问道,“如果我乖乖听你的话,听医生的话,明年春天可以出去吧。”

岳洁点头,“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可以看到明年春天的第一朵红玫瑰。”

小月一撇嘴,“红玫瑰有什么好看的,我讨厌死这种花了。”说罢,一抬手,把那几朵红玫瑰全掐了下来,扔在地上,再重重踩上几脚。

杨敏一直放心不下,小月自从她生日那天离开之后,就没再离开过学校,她不敢打电话去吕家问,她害怕接电话的人是小月的父亲,吕树才。不知为什么,她一看到那个男人就害怕。

她打电话问吕阳,吕阳说小月已经答应他去美国读书了,他见小月好不容易才下定这个决心,不敢迟疑,立刻把她送走了。

但杨敏一点也不相信,因为吕阳还留在国内没有离开,但她更明白,如果吕阳存心编一个谎话来让她相信,那么,吕阳必有不得已的原因。

她有小月房屋的钥匙,她仍然每个星期去那里一趟,每次都不忘带一束红玫瑰,小月说,那是她妈妈最喜欢的花,也是吕阳最喜欢的花。

她希望,在小月的屋子里,能等来吕阳,还有小月。

有时候,她也编些借口,例如,假装不知道邮箱那些信不过是些可看可不看的广告,特意打电话过去问他如何处理之类。吕阳的回复是,他很忙。

一个月后,杨敏知道吕阳在忙些什么了,他在忙些跟自己的父亲打官司,遗产继承官司。

杨敏不好直接问吕阳,找了李华想侧面打听一下,李华也说他忙,在忙案子。具体什么案子,杨敏更不好问了。

李华在调查谢珑父母的案子,他有一种直觉,也许,那才是开始。

谢天林红雅发生车祸之时,谢珑只有9岁,李华无法寄希望于9岁孩子的记忆,而且还是谢珑这样沉默成习惯的孩子。他在局里调旧卷宗,被告知十年档案五室一场火灾,里面的案卷全部烧毁了,谢珑林红雅的案卷,也在烧毁之列。李华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到交通部门调原始资料,答复是原始资料被警察部门借走了,借走的日期是十年之前,经手的警察叫王汝中,十年前就从警局退休后,不知所踪。

李华去户籍处查王汝中的资料,户籍还在,退休金也按月在领,再看住所,填的居然警察局宿舍的地址,没有留下任何联系电话。

李华又一次没了头绪。

他坐在办公室,一遍又一遍看着手头仅有的资料,希望能从中发现点什么,但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他找到那封匿名信,只有一行字,而且是手写体:

“谢天舒明,同样地点同样见证人同样刹车失灵出车祸,是同一人所为!!!”

没有日期,没有落款,但看得久了,越发眼熟起来。李华心里有了计较,只是不敢肯定,他去找吕阳,让吕阳帮着辨认一二。

吕阳拿着纸条看了半天,摇头回答说,“没见过,不认识。”

“你再仔细看看。”李华再一次问。

吕阳又看了好半天,还是摇头。

“吕阳,你不可能不认识你母亲的笔迹。”李华说。

吕阳一震,“不可能。”

李华不想再绕弯子,“你这里有没有你母亲的信件之类,我好拿去做笔迹鉴定。”

吕阳犹豫半响,仍然摇头。

“我不信,你知道我可以向法院申请。”

“你不能,匿名信是不允许申请笔迹核对,即使做了,也没有法律效力。”吕阳说。

吕阳说对了,李华无话可说,只得转过另一个话题,“遗产官司打得怎样了?”

“没什么,我父亲想出钱买下谢珑手中里的股票,双方在价格上有些异议罢了。”吕阳说得轻描淡写。

如果仅仅是价格上异议,根本不需要闹上法庭。李华从吕阳家里出来,直接去法院调取相关资料。出乎意料,他在法院看到了林清雅的两份遗嘱。

他愣住了。

“严格来说,这其中只有一份是遗嘱,后面一份,是馈赠协议。”法院工作人员解释说,“里面所提到三家上市公司的30%的股权,钱虽然从林清雅的帐户上划拨过来,但交易人,一直是谢珑。也就是说,不管有没有这份遗嘱,这些股票,都应归谢珑所有。”

一份也好,两份也好,财产的数量不同,比例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都没有吕小月的份,李华不禁为小月感到悲哀。

“那这一份遗嘱是怎么回事?”李华指着他原先看过的那份。

“这一份是林清雅三年前所立,争议也就由此而生。第二份遗嘱是林清雅去世前一个月立的。从时间顺序而来,第二份遗嘱有效,则第一份就不成立,林清雅的财产,必须按法定原则重新分配,也就是说,吕树才作为林清雅的丈夫,可以继承林清雅的一半财产,剩下的一半,由林清雅的一儿一女平均分配。而谢珑不是法定遗产继承人,将从遗嘱中除名。但第一份遗嘱是林清雅清醒时所立,第二份遗嘱,虽有医院证明其清醒程度,但林清雅立遗嘱的地点,却是精神疗养院,推翻也不是不可以的,第二份遗嘱一旦被推翻,有法律效力的又成了第一份遗嘱。”

李华听了半天,总算理出一点头绪,“吕树才是不是主张第二份遗嘱有效,林清雅所有财产进入法定程序?”

“你怎么知道?”法院工作人员惊讶不已。

“你帮我查一查,那三家上市公司,吕树才林清雅夫妇名下的股份一共是多少?”

“44%。”

李华终于明白,吕小月为什么会送进精神病院了。

他不再想极力去证明吕小月是否清白了,他担心小月即使走出了医院,日子要怎样才能过得下去。

不知不觉,他居然又走到了小月所在医院门口,他正想着,用个什么样的借口进去看望小月不惹怀疑,却在医院的门口,看到谢珑和另一名女子在树下说些什么。李华认识那位女子,是小月的护士,叫岳洁。

李华心中一惊,有心想偷偷躲在一边听她们说些什么,一则她们离得太远,二则偷听实非光明正大之举,他还是做不来。他只得把疑惑放在心里,先进去看望了小月,再查查岳洁的底再说。

小月见了他,极之高兴。李华看小月的气色,也较第一次好了很多。

“我见过医生了,他说你最近很乖。”李华笑着说。

“岳姐姐也这么说。”小月说。

“岳姐姐是谁?”

“我的护士岳洁啊,她人可好了。”

“是吗,她怎么好了?”李华不动声色。

小月凑到李华耳边,悄声说,“岳姐姐说了,只要乖乖听话,不吵不闹,按医生说的做,明年春天就可以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真这么说?”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小月为李华不相信自己而懊恼。

明年春天吗?李华的心思转到了今年冬天,冬天,都会发生些什么?

“我能出去你不高兴吗?”小月嘟着嘴问。

李华回过神来,“不是,我在想,怎样让你出去之后不再遇到这样的事。”

“那个陈什么什么的是什么人,他是神经病啊,胡乱咬人,我吕小月只要从这里出去了,一定去砸他的招牌。”

“他叫陈新,招牌你也不用砸了,那家伙死了。”

“死了?”小月唬得脸色都白了。

“录完口供后不到一个星期,在看守所跟人打架,打死了。”

“打死活该,”小月定了一下神,说道,“报应,谁让他冤枉我来着,看来我得好好谢谢教训他的那个人。”

“也不用了。”李华说,“那个人是个死刑犯,前几天已经处决了。”

李华不能在小月的病房呆得太久,走的时候,小月然后拉住他的手,他吃了一惊,刚想挣脱,又看到小月依依不舍的样子,心一软,遂站着不动,奇*shu$网收集整理说道,“小月,别这样,我下次再找机会来看你。”

“那你下次是什么时候?”小月问。

李华也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这一次他是在门口看见岳洁跟谢珑在一起,偷偷溜进来的,下一次呢,会不会也有这么好运?

“你放心,很快的。”李华只能这样说。

小月还是不放心,拉着他的手不放,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说话声,小月一惊,连忙放手,李华站在门口,透着玻璃向外看,岳洁站在拐角处听电话,面朝窗口,背对走廊,似乎正讲到兴处。对李华而言,正是一个难得的溜走机会。

李华看着小月,小月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但手已经松开了。李华打开门正要出去,小月又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一定要再来啊,我一个人在这里,真的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