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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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她瞪着他,然后破涕为笑,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

「一个,只能一个。再多的就没有了。」

当晚——

贺时贵刚洗完澡,穿上新买的睡裤,走进客厅里,看见便条纸又贴回磁板上。

他站在磁板前看了好一阵子,才走到全屋里唯一开着小台灯的卧房里。

他看见她坐在书桌前,随口问:

「成兰,妳在做什么?」

「写日记……」她听见轻微的撞击,回头低叫:「拜托,你全身湿淋淋的,躺在我床上,我怎么睡觉?」

「嗯哼。」他根本不理,照样一动不也动。

这欠扁样真的一天不露个几次他不甘心吧!她瞪他一眼,看他全身放松地躺在她床上,拿他没辙,只得转回身,继续写日记。偷偷摸嘴角,知道自己在傻笑。

很认真地写完日记,已经是半个钟头后了。

她蹑手蹑脚关了灯,然后爬上床。黑暗中,张着晶亮的眸,轻轻摇着他,小声说:「喂,你别在这里睡,会感冒的啦。」

「嗯嗯思。」照睡不误。

这么敷衍,算了,他要赖皮起来,她只有当受气包的份。拉过棉被盖在他身上,她细声叮咛:

「我日记本不锁的,你不准碰哦。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准移动它的位子,也不准偷藏哦。」

「嗯……妳什么时候开始写日记的?」他不记得她有写日记的习惯。

「要你管。」跪坐在床铺上,她想了下又轻轻摇着他:「喂,贺时贵,你明天陪我去买数字相机跟dv.」

他闻言,张开眼注视着她。过了一会儿,他才沙哑地问:

「妳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她早有应对的答案。「我要把你贪吃的样子拍下来,等将来我们住进养老院的时候,天天放一片来嘲笑你。」

「……养老院?」他的未来是不是跳得太快了点?

「老了没人养,只能相依为命进养老院子。」看他又很无聊地闭上眼,她轻轻推了推他,然后跟着躺了下来。

她又把他往床的另一头推了推,硬腾出点位子好睡觉。

瓜子脸偷偷红了,悄俏抱住他的手臂……嗯,抱得不太安心,改环住他光滑的腰身。这样好多了,不怕她一张开眼,他人就不见了。

「我很饱。」他闭着眼说。

「啊?」

「要我在卡通床单上做,我实在提不起任何的兴致。」

「神、神经!你在胡说什么!」低声抗议,轻轻打一下他结实的胸膛。「睡觉啦。」

睡觉啊……如果一觉醒来,发现老天开了个恶劣的玩笑,让他还是回到那个被世人遗忘的世界里,那才真是老天给他最残忍的惩罚。

事件的最初,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自己一开始恨透了这个女人。他也不过行差踏错一次,就沦落到由神变人、人堕魔的地步。

初时,他恨得要命,躲到天涯海角也不想再看见她,后来才发现老天很残忍地设定了一个游戏,不管他在哪里,迟早会遇见她,她一爱上他,又会遗忘他;就算她老死了,世人对他的记忆也会随着她肉体的消灭而消失,直到下一世再度的相遇……所以,恨死她了,故意整她欺负她,让她在心中植下胆小怕事的种子,让她也尝尝被惩罚的滋味。

微微侧身看她的睡颜。她抱他抱得很死紧,看起来也不是很安稳地在入睡。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让她胆小内向的目的变了质?让她胆小到不习惯对其他男人展颜,让她害怕跟其它男人接触,让她只容得了他的亲近。

当她的记忆里没有他的时候,她跟她的学长交往——这是第一次,她喜欢上别的男人,那时在学校面前的书局内,他目睹了一切,既恼怒又疑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她应该只会爱上他!眼里只有他才对!

怎么可能会在她的第十世里,出了差错?

而现在,第二个差错出现了!她竟然还记得他!到底是哪里有问题?现在的他,已经彻底的人之身,早就看不见任何神祇的存在,甚至,曾经位列花神名位的他,所经手的花种一律没法养活……

是老天终于心软了,愿意结束他的苦难,让他停留在人之身,让他平静地跟某个胆小的女人一块牵手过曰,不必堕魔了吗?

「你要睡不着,我可以陪你聊天啊。」她张眸小声地说。

「哼。」

「贺时贵,你老用鼻孔说话,小心你以后鼻孔变大,很难看的。」

他突然整个翻身,压住她的身体,似笑非笑地注视她错愕的小脸。

「你、你……不、不是吃饱了吗?」迅速退回结结巴巴的老路。

「嗯。」啵啵啵。

「我身上穿的是卡通睡衣哦。」

「嗯。」啵啵啵。

「你的被子也是卡通床被哦。」

「嗯。」还是啵啵啵。

她终于忍不住避开他的嘴,又笑又叫:「贺时贵,你故意的是不是?都是口水啦!」

「成兰。」他的声音略带沙哑的。

「干嘛啦?」赶紧捧住他的脸,很怕他再来口水攻势。

「我离开的那个晚上……妳都听见我说的话了?」

她眨了眨眼,心无城府地笑道:「我没听见。你说了什么?」

他的神情异样,然后薄唇勾笑,声音变得更低哑了:

「成兰,妳一点也不胆小。」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的胆子大到可以为了保有她的爱情,而视若无睹他的秘密。

他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从小她胆子小到不敢跟陌生人说话,即使成长了,在外人热爱嘴巴的功用时,她只用眼睛看。她一定知道,却不问他的来历;在她眼里,他还是那个嘴巴恶毒的贺时贵啊……

「喂,你亲得好痛。」颈问刺痛,她哀哀叫:「贺时贵,你不是说你吃饱了吗?」

「……成兰,厨房里还有一罐巧克力酱吧?」

「有啊,你别告诉我你的第二个胃又喊饿了。」她的脸好热,没有阻止他邪佞的手指在她生涩的身躯游行,他又吻又亲的,灼热的气体在彼此间流窜。她结结巴巴地低语:「贺时贵,我、我先警告你,你今天用、用什么地方碰我,就不能用那地方去碰其它人喔……」

「好比?」

「好比、好比你的嘴亲了我,你的手也摸到我,还有、还有……喂,你轻点,我的睡衣买不到同一件的啦!」

赤裸的身体彼此碰触,他的皮肤有点粗,不像女人的肌肤天性细腻,磨得她有点微疼,她心跳好快,很清楚知道这副男性的躯体是她习惯而且深爱……不不,一次等待的过程她就怕到了,她不要再说这句话了。只要每天能看见他,知道他叫贺时贵,她就满足了。

「成兰……」他吸吮着她的唇瓣,低哑地喃道:「明天妳一张开眼,一定记得我,是不?」那声量好低,几乎消失在彼此的唇间。

她心里微微发软,小声地但颤抖地笑着:「那当然。好吧,贺时贵,我牺牲一点好了,你可以用点力,在我身上留点记忆,假设我忘记你——那当然不可能啦,除非我被车撞啊被打啊,不然没有人会无故忘掉一个人的,一切都是假设啦,你可轻轻在我身上留下你的记忆,就算我忘了你,我的身体还是有你的记忆……哇,我是叫你轻轻,不是真咬啦!」从容就义的语气剎那哀哀叫痛。

「这大概是妳有生以来一鼓作气说最多话的时候了……」他轻笑,眸瞳在黑暗里带着隐约的火光。

他从来没有想过,是专门负责遗忘的人痛苦,还是被遗忘的人痛苦,以前他只一味认定他才是两人中最痛苦的那一个。

原来遗忘一个人个人,对她而言,会是这么的害怕啊……在她的记忆里,到底哪一些才是真实,哪一些才是被修正过的虚构,连她自己都迷惑了,她还能毫不犹豫地接受,这个连成兰,绝对不胆小。

还是,因为爱他,所以她胆子变大了起来?

「喂喂……我不要再穿套头毛衣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老在同一个地方种草莓啊……」轻轻屏息,感觉他压根没在听她说话,径自埋头做他喜欢做的事。

「成兰?」

「啊……嗯?」她有点恍惚、脸红、发热、紧张,心动。

「我记得……除了那天那卷成人录像带,妳一向只看卡通,除了健康教育外,对性知识贫乏得很可怜吧?」

「……怎样啦?」她细声抗议。跟其它人来比,她是很少接触这方面啦,但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吧!他当她白痴啊!

「……其实,我们还漏掉一项必备动作……」

「咦?」

「巧克力酱……」啵啵啵。「健康教育没写,淋巧克力酱,妳会变得更好吃……我去拿……」

「……贺时贵,你耍我啊!」这种时候还这么爱欠扁!用力拉他蠢蠢欲动的身体回到床上,杜绝他把她变成任何一道甜点的可能!

清冷的空气钻进她脆弱的鼻孔里,害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早,她一脸呆呆地醒来,看着熟悉的卧房、熟悉的卡通被套,熟悉的卡通床单……脑袋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又看见地上散乱的睡衣。

咦?她有裸睡的习惯吗?

才这么想的当口,记忆如潮水涌来……身边的床是空的!

「贺时贵!」她低喊。

立刻跳下来,手忙脚乱地穿上睡衣,然後赤脚跑出卧房的同时,注意到屋内淡淡的轻烟。

「贺时贵!」看见厨房内背对著她,穿著套头毛衣的高瘦男子,她大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