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 民工
thu jan 28 18:24:20 cst 2016
深秋的夜已经十分寒冷，天黑之后行人也都匆匆躲回温暖的家中。黄毛和麻牙子两个人穿的不多，双手插兜快步走在路上，似乎走的快一些能驱赶夜晚的寒冷。
他们两个刚从网吧出来，口袋里已经没有一分钱上网，甚至今天晚上的饭都还没有着落。
“哥，晚上咋整？”说话的是麻牙子，今年二十来岁，没有工作，整日混在网吧打游戏。
“还能咋整？找点钱，先吃了晚饭，然后赶紧回网吧，还有个妹子在等我一起lol呢！”
走在麻牙子旁边的正是黄毛，他和麻牙子一样，是个无业游民，没有任何收入，没钱上网的时候，就到处小偷小摸，干点不法的勾当凑钱上网。
“哥，我今天排位打的牛x不？嘻嘻嘻。”
“不错，不错，今天打的水平不错，快赶上我了。”
“主要没烟吸了，要是有烟……”
“麻牙子，你快看！”
黄毛突然拉住麻牙子，用手向路对面指了指，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街边的黑暗处，看到路对面的路灯下，蹲着一个人，好像在看书。
“麻牙子，你看对面那一大片黑乎乎的工地，这个时间根本不会有人路过。那个人竟然在工地临街的路灯下看书，这么傻x，咱们正好过去把他抢了，晚上就能继续玩啦！”
“哥，能行嘛？我看那个人像是个民工，万一兜里没钱咋整？”
“你傻呀？现在民工最有钱了！干一天活儿能挣好几百，比那些写字楼里上班的强多啦！嘿嘿，咱俩好歹抢个百十块钱，晚上就有着落啦！你看他那瘦了吧唧的样子，咱俩上去先揍他一顿再说！”
“行，走！”
说着，黄毛和麻牙子二人就横穿过这条并不宽的街道，向路灯下的那个青年走去，这里除了路灯下面，旁边的工地一点亮光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走近之后，黄毛发现地上蹲着的那人还在看书，根本没注意到危险正在靠近。
直到黄毛和麻牙子二人站在身旁，挡住路灯的灯光，此人才把目光从书上移开，抬起头傻傻地看着黄毛和麻牙子狰狞的面孔。
黄毛一巴掌打在了对方脑袋上，很嚣张地说：“小子，识相的，就把口袋里的钱拿出来，我们哥儿俩就不对你动手了，如果你有半句废话，立刻打飞你！”
黄毛说话的时候，麻牙子也站在一旁斜着眼，恶狠狠地瞪着那青年。
蹲着的青年看上去傻乎乎的，把书往身边一扔站身起来，黄毛这时候才发现对方个头还挺高，差不多有一米八的样子，只是太瘦了，有些营养不良。
黄毛和麻牙子互相对视一眼，看对方明显是个弱鸡，一定很好欺负，不给钱就揍他。
但这二人死也没有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是如此的恐怖。
看书的青年站起来之后，猛地一拳打在路灯的灯杆上，毫无征兆，一个大坑出现在路灯灯杆，巨大的震动把路灯灯罩都震了下来，“啪”地一声脆响摔碎在马路上！
观察过路灯的人都知道，用来制作路灯灯杆的金属又硬又厚，就算拿锤子砸一下，都砸不出一个小坑。可是看书的青年一拳打上去，竟然打出了一个大坑！
街道上零星的路人听到响声纷纷侧目，但是看到灯下几个青年剑拔弩张的样子，又都急匆匆的离开了。
看书的青年收回拳头之后，双手紧握，指关节噼里啪啦作响，在路灯的光晕下，青年的面孔被映的十分邪恶，表情更是地狱般的狰狞，完全不再是刚才傻乎乎的青年，只听他说：“刚才你们对我说的，我听明白了。现在仔细听好我说的话。你们试图抢我的钱，吓到了我，所以要给我点精神损失费！不用太多，你们口袋里有多少就给多少。听！明！白！没！有！啊！”
看书的青年最后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吓得麻牙子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黄毛此时倒稍显镇定，说：“你……你嚣张个屁！我们两个人，今天还打不过你一个…………”
黄毛话没说完，就感觉脑袋就像是被火车撞了一样，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双目一黑，重重倒下，几颗牙齿也带着鲜血散落在嘴边。
黄毛遭到了路灯一样的待遇。
青年对黄毛一拳打完，看着他躺在地上，“哼”一声，样子很不屑，又转头看着麻牙子，问：“他没有听明白，你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
麻牙子吓得差点站不住，此时在麻牙子眼里，刚才还蹲在地上看书的那个痴呆青年，已经化身为地狱的恶犬，正张着血盆大口似乎要生啖自己，那种气势，像是身后燃着熊熊烈火。
麻牙子颤颤巍巍地说：“大……大哥，我们俩之所以想抢您的钱，就是因为口袋里一分钱都不剩了……真……真的，不信您可以搜身。”
“搜身就免了，既然没钱，手机？手机有没？拿来拿来，刚才那个黄色头发的屁屁还打了我脑袋一下呢，怎么也得补偿补偿呀？”
“手机？我……我的手机前几天卖了，卖的钱我上网花完了，他……他口袋里还有个手机……”麻牙子指着地上已经完全没有意识的黄毛。
“那你帮我拿来吧。”
“行……”
说着，麻牙子赶紧把手机从黄毛口袋里掏出来，是个国产的低端智能机，哆哆嗦嗦地交给恶魔一样的青年，青年还没有罢休的意思，“你们两个的球鞋还不错啊，给我吧，我用的着。”
“啊？”
“啊什么啊！脱掉！”
“哦……”
…………
……
青年重新捡回自己的书，夹在胳膊下，那两双球鞋由于太臭了他只能用手拎着鞋带，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临走时，青年扭头看着麻牙子还有已经渐渐恢复意识的黄毛，在弥漫的夜色中说：“明人不做暗事，我叫张大龙，是这个工地上的民工，感觉今天的事情不服气，随时可以来找我，就这样！”
说完张大龙就消失在了黑漆漆的工地中。
……
工地的西南角就是职工宿舍，包工头，技工，大工，小工， 所有人全都住在这些临时隔板建造的二层蓝白小楼里。
在二楼最靠里的一间宿舍，一共住着六个人。
此时此刻，其中五个正在屋里抽烟聊天。这时随着一声巨响，屋门被野蛮地撞开。不用问，肯定是张大龙，并不是因为宿舍就剩下张大龙一个人没有回来，而是因为，张大龙永远都是这么霸气，包括开门。
“二狗，蛋子，你俩不是干活儿的时候没鞋穿了吗？这有两双，你们拿去洗洗，干活儿的时候穿吧，还有大春，你手机坏了，这儿有一个你拿去用，这样你就能继续跟你的打工妹打电话了。”张大龙说着，就把东西一一分给众人。
“大龙，这些东西你从哪搞来的？”
“路边捡的。”
“捡的？乖乖类，你不是嫌屋里太吵，去路灯下看书了嘛。怎么就捡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少废话，要不要吧！”
“要！要！嘿嘿嘿……”
张大龙把书放回自己的柜子里，点燃香烟独自走出屋外，就着漆黑的夜色，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抽着烟，若有所思。
张大龙十分喜欢自己此时的造型，微卷的头发被夜风轻轻撩起，修长的身段依靠在栏杆上，嘴里叼着香烟，眼圈刚被吐出，就让风儿吹散在身边。大龙感觉自己叼叼哒。
就在他独自耍酷的时候，一个肥胖的身影歪七扭八地走上二楼走廊，来的正是包工头，老郑。
老郑今年四十多岁，常年带着人在外承包工地，是个大老粗，平时经常克扣手下人的工资，美其名曰对大家要求严格。
老郑有三大爱好，一是喝酒，每顿饭都要喝，即便是早饭也得喝下半斤八两才舒服。
二是喜欢别人喊自己郑总。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人越是在意什么事，说明越是在什么方面自卑。老郑从小也是个苦孩子，父母逃荒要饭才把老郑兄弟几个拉扯大，从小就机灵的老郑没上几天学，就早早的出来当小工，从最基础的搬砖和泥开始，慢慢的学成技工，又通过努力学会了搞预算，决算，制图看图这些工地上的本领，最后变成了个有钱的包工头，到处承接工地，有房有车。混大之后的老郑，最喜欢别人喊自己郑总，听着就上档次。
老郑的第三个爱好，就是显摆女儿。别看矮胖的老郑又丑又谢顶，他唯一的女儿却长的出水芙蓉，那叫一个漂亮，而且还刚刚考入了市里最好的大学，高兴的老郑在那几天竟然请工地上所有的人吃排骨。
就在张大龙摆着酷毙了的造型在走廊上抽烟时，老郑醉醺醺地走了过来。
“大龙，你怎么还不睡觉，一个人站在那装什么007。”
“我刚看书回来。”
“行啦！别做你的奋斗梦了，你真以为你是我闺女？人家那才叫有出息，考上了太阳师范，这所大学，别说在咱们太阳市，就是放在全国那也是响当当的学校，我闺女那才叫栋梁之才，你就算了吧，既然天生怪力，那就应该好好干活儿，弄好了，说不定十年之后我的位置就是你的了。还看个屁书！”
“我愿意，你管得着么？我看书学习怎么了，你真以为我一辈子都会当民工？我张大龙今后是要当个万人敬仰的男人，我每天坚持看初高中的课本，早晚能参加成人高考，也考个大学，今后当成功人士！”
“你行了吧，成人大学那是我闺女这种统招大学能比的吗？现在的正规的大学生，不是好学校出来的都不值钱了，别说什么成人大学了……咯……”老郑打了个酒嗝，吐出一股臭气，张大龙赶紧向后退了退，老郑接着说：“大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干嘛的，我早就打听过了，你之前在你们村就是个地痞流氓，虽说名声还不错，但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开始混社会，后来又凭着你会打架，有一身怪力，混到了市里，在市里面整天和混混们打打杀杀，好勇斗狠……嘿嘿，眼看你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混出什么了？还不是我手底下干活儿的工人？”
“…………”张大龙没有说话，低头吐出一大口眼圈。
老郑又说道：“哼，现在这个社会还是你们这些混混的天下吗？早就玩完啦！现在凭的是真本事，凭的是钱！你要是没有点家底子，没点文化，光靠混社会，只能是吃屎喝尿的下场！………怎么了？你瞪什么瞪！我说的不对？你不服气？”
张大龙还是没说话，只是斜着眼睛瞪老郑。
“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算不错，知道回头是岸，二十七岁也不算晚，能及时的脱离之前那种生活，说明你还不傻，否则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监狱里蹲着呢。你在我这里也干了一年了吧？踏踏实实干活儿赚钱不比蹲监狱或者横死街头强？”
“别tm说的好像干个民工就光宗耀祖了一样，”张大龙又点燃一支香烟，一口烟圈吐向老郑，说：“我这是权宜之计！先干着，这里工资高，又管吃住，而且我的一身力气也有地方发挥。但是，你记住，我张大龙，绝对不是弱鸡！我当混混，就能打成大哥！我搬砖，就能赛过塔吊！我看书，就能比的过大学生！不管走什么路，我都会做到最好，因为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张大龙说的慷慨激昂，却激起了老郑反驳的情绪，
“我呸！洗洗睡吧你！不是那块料，充什么大头兵！不是我看不起你，我老郑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人都见过，谁是什么品种我一眼就能看穿！你呀，还顶天立地，还什么走路带风，电视剧看多了吧你，我今天就把话放到这里，就你这样的人，说不定哪天，又得因为打架斗殴进去，不信咱们看看！”
“看你妹啊看，老郑你再瞧不起我一个试试！”
“我就瞧不起你了！怎么样？你还敢打我么？”
“你再叽歪一句，看我打不出你的屎！”
“工资不想要啦！”
“…………”刚刚还怒气冲天的张大龙，竟然一秒变了脸，嬉笑道：“嘿嘿嘿，郑总，我这不是给你开玩笑呢嘛。”
“那你刚才抬起手是啥意思！”
“我给郑总您递烟呀！”
“哼，这还差不多。”
老郑抽着张大龙递过来的香烟，美滋滋地转悠走了。张大龙在老郑背后比出一个大大的中指，也转身回屋睡觉。
深秋的夜已经十分寒冷，天黑之后行人也都匆匆躲回温暖的家中。黄毛和麻牙子两个人穿的不多，双手插兜快步走在路上，似乎走的快一些能驱赶夜晚的寒冷。
他们两个刚从网吧出来，口袋里已经没有一分钱上网，甚至今天晚上的饭都还没有着落。
“哥，晚上咋整？”说话的是麻牙子，今年二十来岁，没有工作，整日混在网吧打游戏。
“还能咋整？找点钱，先吃了晚饭，然后赶紧回网吧，还有个妹子在等我一起lol呢！”
走在麻牙子旁边的正是黄毛，他和麻牙子一样，是个无业游民，没有任何收入，没钱上网的时候，就到处小偷小摸，干点不法的勾当凑钱上网。
“哥，我今天排位打的牛x不？嘻嘻嘻。”
“不错，不错，今天打的水平不错，快赶上我了。”
“主要没烟吸了，要是有烟……”
“麻牙子，你快看！”
黄毛突然拉住麻牙子，用手向路对面指了指，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街边的黑暗处，看到路对面的路灯下，蹲着一个人，好像在看书。
“麻牙子，你看对面那一大片黑乎乎的工地，这个时间根本不会有人路过。那个人竟然在工地临街的路灯下看书，这么傻x，咱们正好过去把他抢了，晚上就能继续玩啦！”
“哥，能行嘛？我看那个人像是个民工，万一兜里没钱咋整？”
“你傻呀？现在民工最有钱了！干一天活儿能挣好几百，比那些写字楼里上班的强多啦！嘿嘿，咱俩好歹抢个百十块钱，晚上就有着落啦！你看他那瘦了吧唧的样子，咱俩上去先揍他一顿再说！”
“行，走！”
说着，黄毛和麻牙子二人就横穿过这条并不宽的街道，向路灯下的那个青年走去，这里除了路灯下面，旁边的工地一点亮光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走近之后，黄毛发现地上蹲着的那人还在看书，根本没注意到危险正在靠近。
直到黄毛和麻牙子二人站在身旁，挡住路灯的灯光，此人才把目光从书上移开，抬起头傻傻地看着黄毛和麻牙子狰狞的面孔。
黄毛一巴掌打在了对方脑袋上，很嚣张地说：“小子，识相的，就把口袋里的钱拿出来，我们哥儿俩就不对你动手了，如果你有半句废话，立刻打飞你！”
黄毛说话的时候，麻牙子也站在一旁斜着眼，恶狠狠地瞪着那青年。
蹲着的青年看上去傻乎乎的，把书往身边一扔站身起来，黄毛这时候才发现对方个头还挺高，差不多有一米八的样子，只是太瘦了，有些营养不良。
黄毛和麻牙子互相对视一眼，看对方明显是个弱鸡，一定很好欺负，不给钱就揍他。
但这二人死也没有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是如此的恐怖。
看书的青年站起来之后，猛地一拳打在路灯的灯杆上，毫无征兆，一个大坑出现在路灯灯杆，巨大的震动把路灯灯罩都震了下来，“啪”地一声脆响摔碎在马路上！
观察过路灯的人都知道，用来制作路灯灯杆的金属又硬又厚，就算拿锤子砸一下，都砸不出一个小坑。可是看书的青年一拳打上去，竟然打出了一个大坑！
街道上零星的路人听到响声纷纷侧目，但是看到灯下几个青年剑拔弩张的样子，又都急匆匆的离开了。
看书的青年收回拳头之后，双手紧握，指关节噼里啪啦作响，在路灯的光晕下，青年的面孔被映的十分邪恶，表情更是地狱般的狰狞，完全不再是刚才傻乎乎的青年，只听他说：“刚才你们对我说的，我听明白了。现在仔细听好我说的话。你们试图抢我的钱，吓到了我，所以要给我点精神损失费！不用太多，你们口袋里有多少就给多少。听！明！白！没！有！啊！”
看书的青年最后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吓得麻牙子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黄毛此时倒稍显镇定，说：“你……你嚣张个屁！我们两个人，今天还打不过你一个…………”
黄毛话没说完，就感觉脑袋就像是被火车撞了一样，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双目一黑，重重倒下，几颗牙齿也带着鲜血散落在嘴边。
黄毛遭到了路灯一样的待遇。
青年对黄毛一拳打完，看着他躺在地上，“哼”一声，样子很不屑，又转头看着麻牙子，问：“他没有听明白，你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
麻牙子吓得差点站不住，此时在麻牙子眼里，刚才还蹲在地上看书的那个痴呆青年，已经化身为地狱的恶犬，正张着血盆大口似乎要生啖自己，那种气势，像是身后燃着熊熊烈火。
麻牙子颤颤巍巍地说：“大……大哥，我们俩之所以想抢您的钱，就是因为口袋里一分钱都不剩了……真……真的，不信您可以搜身。”
“搜身就免了，既然没钱，手机？手机有没？拿来拿来，刚才那个黄色头发的屁屁还打了我脑袋一下呢，怎么也得补偿补偿呀？”
“手机？我……我的手机前几天卖了，卖的钱我上网花完了，他……他口袋里还有个手机……”麻牙子指着地上已经完全没有意识的黄毛。
“那你帮我拿来吧。”
“行……”
说着，麻牙子赶紧把手机从黄毛口袋里掏出来，是个国产的低端智能机，哆哆嗦嗦地交给恶魔一样的青年，青年还没有罢休的意思，“你们两个的球鞋还不错啊，给我吧，我用的着。”
“啊？”
“啊什么啊！脱掉！”
“哦……”
…………
……
青年重新捡回自己的书，夹在胳膊下，那两双球鞋由于太臭了他只能用手拎着鞋带，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临走时，青年扭头看着麻牙子还有已经渐渐恢复意识的黄毛，在弥漫的夜色中说：“明人不做暗事，我叫张大龙，是这个工地上的民工，感觉今天的事情不服气，随时可以来找我，就这样！”
说完张大龙就消失在了黑漆漆的工地中。
……
工地的西南角就是职工宿舍，包工头，技工，大工，小工， 所有人全都住在这些临时隔板建造的二层蓝白小楼里。
在二楼最靠里的一间宿舍，一共住着六个人。
此时此刻，其中五个正在屋里抽烟聊天。这时随着一声巨响，屋门被野蛮地撞开。不用问，肯定是张大龙，并不是因为宿舍就剩下张大龙一个人没有回来，而是因为，张大龙永远都是这么霸气，包括开门。
“二狗，蛋子，你俩不是干活儿的时候没鞋穿了吗？这有两双，你们拿去洗洗，干活儿的时候穿吧，还有大春，你手机坏了，这儿有一个你拿去用，这样你就能继续跟你的打工妹打电话了。”张大龙说着，就把东西一一分给众人。
“大龙，这些东西你从哪搞来的？”
“路边捡的。”
“捡的？乖乖类，你不是嫌屋里太吵，去路灯下看书了嘛。怎么就捡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少废话，要不要吧！”
“要！要！嘿嘿嘿……”
张大龙把书放回自己的柜子里，点燃香烟独自走出屋外，就着漆黑的夜色，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抽着烟，若有所思。
张大龙十分喜欢自己此时的造型，微卷的头发被夜风轻轻撩起，修长的身段依靠在栏杆上，嘴里叼着香烟，眼圈刚被吐出，就让风儿吹散在身边。大龙感觉自己叼叼哒。
就在他独自耍酷的时候，一个肥胖的身影歪七扭八地走上二楼走廊，来的正是包工头，老郑。
老郑今年四十多岁，常年带着人在外承包工地，是个大老粗，平时经常克扣手下人的工资，美其名曰对大家要求严格。
老郑有三大爱好，一是喝酒，每顿饭都要喝，即便是早饭也得喝下半斤八两才舒服。
二是喜欢别人喊自己郑总。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人越是在意什么事，说明越是在什么方面自卑。老郑从小也是个苦孩子，父母逃荒要饭才把老郑兄弟几个拉扯大，从小就机灵的老郑没上几天学，就早早的出来当小工，从最基础的搬砖和泥开始，慢慢的学成技工，又通过努力学会了搞预算，决算，制图看图这些工地上的本领，最后变成了个有钱的包工头，到处承接工地，有房有车。混大之后的老郑，最喜欢别人喊自己郑总，听着就上档次。
老郑的第三个爱好，就是显摆女儿。别看矮胖的老郑又丑又谢顶，他唯一的女儿却长的出水芙蓉，那叫一个漂亮，而且还刚刚考入了市里最好的大学，高兴的老郑在那几天竟然请工地上所有的人吃排骨。
就在张大龙摆着酷毙了的造型在走廊上抽烟时，老郑醉醺醺地走了过来。
“大龙，你怎么还不睡觉，一个人站在那装什么007。”
“我刚看书回来。”
“行啦！别做你的奋斗梦了，你真以为你是我闺女？人家那才叫有出息，考上了太阳师范，这所大学，别说在咱们太阳市，就是放在全国那也是响当当的学校，我闺女那才叫栋梁之才，你就算了吧，既然天生怪力，那就应该好好干活儿，弄好了，说不定十年之后我的位置就是你的了。还看个屁书！”
“我愿意，你管得着么？我看书学习怎么了，你真以为我一辈子都会当民工？我张大龙今后是要当个万人敬仰的男人，我每天坚持看初高中的课本，早晚能参加成人高考，也考个大学，今后当成功人士！”
“你行了吧，成人大学那是我闺女这种统招大学能比的吗？现在的正规的大学生，不是好学校出来的都不值钱了，别说什么成人大学了……咯……”老郑打了个酒嗝，吐出一股臭气，张大龙赶紧向后退了退，老郑接着说：“大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干嘛的，我早就打听过了，你之前在你们村就是个地痞流氓，虽说名声还不错，但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开始混社会，后来又凭着你会打架，有一身怪力，混到了市里，在市里面整天和混混们打打杀杀，好勇斗狠……嘿嘿，眼看你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混出什么了？还不是我手底下干活儿的工人？”
“…………”张大龙没有说话，低头吐出一大口眼圈。
老郑又说道：“哼，现在这个社会还是你们这些混混的天下吗？早就玩完啦！现在凭的是真本事，凭的是钱！你要是没有点家底子，没点文化，光靠混社会，只能是吃屎喝尿的下场！………怎么了？你瞪什么瞪！我说的不对？你不服气？”
张大龙还是没说话，只是斜着眼睛瞪老郑。
“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算不错，知道回头是岸，二十七岁也不算晚，能及时的脱离之前那种生活，说明你还不傻，否则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监狱里蹲着呢。你在我这里也干了一年了吧？踏踏实实干活儿赚钱不比蹲监狱或者横死街头强？”
“别tm说的好像干个民工就光宗耀祖了一样，”张大龙又点燃一支香烟，一口烟圈吐向老郑，说：“我这是权宜之计！先干着，这里工资高，又管吃住，而且我的一身力气也有地方发挥。但是，你记住，我张大龙，绝对不是弱鸡！我当混混，就能打成大哥！我搬砖，就能赛过塔吊！我看书，就能比的过大学生！不管走什么路，我都会做到最好，因为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张大龙说的慷慨激昂，却激起了老郑反驳的情绪，
“我呸！洗洗睡吧你！不是那块料，充什么大头兵！不是我看不起你，我老郑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人都见过，谁是什么品种我一眼就能看穿！你呀，还顶天立地，还什么走路带风，电视剧看多了吧你，我今天就把话放到这里，就你这样的人，说不定哪天，又得因为打架斗殴进去，不信咱们看看！”
“看你妹啊看，老郑你再瞧不起我一个试试！”
“我就瞧不起你了！怎么样？你还敢打我么？”
“你再叽歪一句，看我打不出你的屎！”
“工资不想要啦！”
“…………”刚刚还怒气冲天的张大龙，竟然一秒变了脸，嬉笑道：“嘿嘿嘿，郑总，我这不是给你开玩笑呢嘛。”
“那你刚才抬起手是啥意思！”
“我给郑总您递烟呀！”
“哼，这还差不多。”
老郑抽着张大龙递过来的香烟，美滋滋地转悠走了。张大龙在老郑背后比出一个大大的中指，也转身回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