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移动的图书馆（下）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用“下雨了”掩饰自己的泪水。
——————
“李思，别走了好吗？”
“对不起，其实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扭头跑开了。
后来他告诉我，其实没说完的是——“对不起，其实我在来这个学校上学前就知道有一天我会提前转走。”
并不是分离的可怕，而是突如其来。他一直瞒着我。
“是侥幸啊……总感觉一直这样就挺好的。结果爸爸突然告诉我工作有调动了。这次已经在这里留了够长的时间了。”
也许比起他人生中的其他十几年，这次是停留了太久。
但是——
对于我来说，这样长久以来建立的关系突然的失去。
——是不可接受的。
我拒绝回复他的消息。
即使后来每一年他给我的新年祝福中都会道歉，即使我也有反思自己，但我依然做不到。
我自嘲道：这时候倒像是一个弱女子了。
——————
“云玉，快醒醒！”
突然感受到从内而外的不适，不久后我发现是自己“哇”地吐了出来。旁边黄月姐姐赤*luo着身体在整理自己的衣物。嗯……好像刚刚自己吐了她一身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啊……没关系，你也自己整理一下吧。”
原来自己身上也没有能避免。自己这是晕潜水艇吗？
我起身拍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沙滩上。不过沙子并不是那种细腻的旅游目的地的好沙子，而是肉眼可见的不规则，好像是矿石分解而成的。
我再拍拍自己的脸，等到好像清醒了一些，语气轻松地说：“那么我们继续走吧。”但是没有得到回应。有什么不正常的。我朝刚刚视线的死角，黄月死死盯着的方位看去。
“那……”
那是人吧？
而且可能状态很不好了。
我撑住自己的双腿。平时冷静的班长已经不见了，她在发慌。旁边缩成一团的吕同也在发抖。这时候我就更不能胆怯了。假装深呼吸是有用的，我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脖子，克制住自己向后抽离的双脚向着那个方向。
“——！”
意识就像是被攻击了，我看见了我的眼前是什么，我瘫了下来。
是刚刚还在梦中出现的我曾经的朋友李思。
“a……alice？”
我无法唤醒他。我甚至不敢去触碰他。
那一定是他，我能认出的那个脆弱的他。就这样躺在毫无生机的沙滩上，眼睛无神地半张着，脸上的肉被啃了一半也还没开始腐烂或肿胀。我侧过脸。
“班长……？”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么不自然。
反倒是黄月姐姐已经好像迅速镇定下来了，她红着眼睛回问我：“确认是他……确认不可能救活吗？”
班长可能还幻想着“将所有人带回去”吧。当然这在之前就已经不可能了。她和罗已经见证了吴炳的逝去……“那是没办法的”，我还记得自己在黑暗中轻轻安慰她。不知道那时候她的眼是不是也这样红着。我很难想象哪一种情况下给人带来的冲击更大。
或许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也有其他的同学生命迅速消逝在这片异世界上吧。
“之前是没有机会，现在请让我们埋葬他吧……”
我们用被送上岸的布料和塑料包裹着手防止受伤，一点点搬运走他的身边的碎沙石。没有有效的工具和充足的体力，我们只能浅浅作坑，最后忙到天再次黑下来。
看着微微隆起的地面，我们不知疲惫地抱在一起哭了起来，连手上缠着的东西都还没有解开。
我们——我和黄月姐姐。没有吕同。
这时候黄月姐姐好像注意到了什么——我也不得不注意到了，这么久，吕同什么声音都没有。我们赶忙跑过去确认，只是跑到近处看他微微发颤才知道还是活着，但状态实在不能算好了。“还能走吗？”她问吕同。
比起自卫，比起面对尸体，面前生命的流逝更让我们无法接受。
我们——我和黄月姐姐。没有其他人。
“能……”他好像是在艰难地发声，连发声都变得困难了吗？我不再犹豫，直接把他拖到了我的背上。意外地轻巧呢。我们向着林子走去。
——————
“陈肖宇同学？”
“抱歉，我走神了。”
“面对女同学走神啊……”
此时这里只剩下我和黄月姐姐。吕同因为身体不舒服，被我们安排到图书馆里面的房间休息，这时连一丝关于他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了。
“不是故意的，但是我们最多只是老同学吧——虽然一个学年还没有过去，但是没有以班级为单位在一起进行学习活动。这时候的我们不能够说是正在进行的同学关系了吧。”
我有些着急：“你——”
但黄月姐姐拦住了我，说道：“所以这里就是你的选择吗？呆在这里，这个被你叫做‘移动图书馆’的地方？”
“是的。对于我来说，我更相信自己的这个选择。比起人我更相信文字记载。比起冒险更希望自己有个自给自足的环境。班级和同学已经是过去式了，我认为想要活下来需要的首先是保持自我。”
而不是保持着过去的羁绊——纠结于过去的班级和同学，纠结于过去的人际和记忆。
“那么我们也走吧，黄月姐姐。不要和他聊了。”我有些情绪失控了。
这不像我。但我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不太正常了。
我想要离开，哪里都好。离开这里就好。我并不是一个讨厌学习和阅读，讨厌图书馆的人。但是这种氛围让我非常厌恶。
这个叫做陈肖宇的男人营造的氛围。
“陈同学，”黄月班长仍然坚持叫他同学，“我们一起留在这里，以此为大本营重新团结同学的可能性也没有吗？”
“没有。很抱歉这并不是学生公寓或者温泉度假中心。这里有我一个就够了——够多了，足够了。”
他根本就是脱口而出。或者说早就思考过等着要回答这句。
理智上我也能够接受有些人并不合群。并不能接受团体活动。并没有团体意识。
但是为什么我这么难受呢。
“黄月姐姐我们走吧！”
我再次催促道。
陈肖宇也像是送客一样躬身抬起手臂。
黄月姐姐好像有些不甘地起身，不小心碰掉了一本身后书架上插着的图书，也没有捡起来。并没有回头，我们说着再见走出这间木制的“房车”——“图书馆”。
几步后就听见身后的关门声。
这时候我们依旧没有回头，我们——我和黄月姐姐。突然我意识到黄月姐姐好像哭了，抽泣着，她突然向前跑去——
没有看着方向，没有在意终点，没有在意选择——只是发泄般地向前跑去。我追上去。
这时候我发现空中飞舞着纸条，刚刚被撕碎的细而软的纸条。
那是同学花名册。
她在我身前撕着、跑着。
好像要跑出命运。
纸条纸片纸屑在身后追着。
李云玉视角。其实这篇早就躺在草稿里但是一直没发。改得有点厉害。图书馆章节被分了上下。然后这组人又被我残忍拆散（ry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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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别走了好吗？”
“对不起，其实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扭头跑开了。
后来他告诉我，其实没说完的是——“对不起，其实我在来这个学校上学前就知道有一天我会提前转走。”
并不是分离的可怕，而是突如其来。他一直瞒着我。
“是侥幸啊……总感觉一直这样就挺好的。结果爸爸突然告诉我工作有调动了。这次已经在这里留了够长的时间了。”
也许比起他人生中的其他十几年，这次是停留了太久。
但是——
对于我来说，这样长久以来建立的关系突然的失去。
——是不可接受的。
我拒绝回复他的消息。
即使后来每一年他给我的新年祝福中都会道歉，即使我也有反思自己，但我依然做不到。
我自嘲道：这时候倒像是一个弱女子了。
——————
“云玉，快醒醒！”
突然感受到从内而外的不适，不久后我发现是自己“哇”地吐了出来。旁边黄月姐姐赤*luo着身体在整理自己的衣物。嗯……好像刚刚自己吐了她一身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啊……没关系，你也自己整理一下吧。”
原来自己身上也没有能避免。自己这是晕潜水艇吗？
我起身拍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沙滩上。不过沙子并不是那种细腻的旅游目的地的好沙子，而是肉眼可见的不规则，好像是矿石分解而成的。
我再拍拍自己的脸，等到好像清醒了一些，语气轻松地说：“那么我们继续走吧。”但是没有得到回应。有什么不正常的。我朝刚刚视线的死角，黄月死死盯着的方位看去。
“那……”
那是人吧？
而且可能状态很不好了。
我撑住自己的双腿。平时冷静的班长已经不见了，她在发慌。旁边缩成一团的吕同也在发抖。这时候我就更不能胆怯了。假装深呼吸是有用的，我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脖子，克制住自己向后抽离的双脚向着那个方向。
“——！”
意识就像是被攻击了，我看见了我的眼前是什么，我瘫了下来。
是刚刚还在梦中出现的我曾经的朋友李思。
“a……alice？”
我无法唤醒他。我甚至不敢去触碰他。
那一定是他，我能认出的那个脆弱的他。就这样躺在毫无生机的沙滩上，眼睛无神地半张着，脸上的肉被啃了一半也还没开始腐烂或肿胀。我侧过脸。
“班长……？”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么不自然。
反倒是黄月姐姐已经好像迅速镇定下来了，她红着眼睛回问我：“确认是他……确认不可能救活吗？”
班长可能还幻想着“将所有人带回去”吧。当然这在之前就已经不可能了。她和罗已经见证了吴炳的逝去……“那是没办法的”，我还记得自己在黑暗中轻轻安慰她。不知道那时候她的眼是不是也这样红着。我很难想象哪一种情况下给人带来的冲击更大。
或许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也有其他的同学生命迅速消逝在这片异世界上吧。
“之前是没有机会，现在请让我们埋葬他吧……”
我们用被送上岸的布料和塑料包裹着手防止受伤，一点点搬运走他的身边的碎沙石。没有有效的工具和充足的体力，我们只能浅浅作坑，最后忙到天再次黑下来。
看着微微隆起的地面，我们不知疲惫地抱在一起哭了起来，连手上缠着的东西都还没有解开。
我们——我和黄月姐姐。没有吕同。
这时候黄月姐姐好像注意到了什么——我也不得不注意到了，这么久，吕同什么声音都没有。我们赶忙跑过去确认，只是跑到近处看他微微发颤才知道还是活着，但状态实在不能算好了。“还能走吗？”她问吕同。
比起自卫，比起面对尸体，面前生命的流逝更让我们无法接受。
我们——我和黄月姐姐。没有其他人。
“能……”他好像是在艰难地发声，连发声都变得困难了吗？我不再犹豫，直接把他拖到了我的背上。意外地轻巧呢。我们向着林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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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肖宇同学？”
“抱歉，我走神了。”
“面对女同学走神啊……”
此时这里只剩下我和黄月姐姐。吕同因为身体不舒服，被我们安排到图书馆里面的房间休息，这时连一丝关于他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了。
“不是故意的，但是我们最多只是老同学吧——虽然一个学年还没有过去，但是没有以班级为单位在一起进行学习活动。这时候的我们不能够说是正在进行的同学关系了吧。”
我有些着急：“你——”
但黄月姐姐拦住了我，说道：“所以这里就是你的选择吗？呆在这里，这个被你叫做‘移动图书馆’的地方？”
“是的。对于我来说，我更相信自己的这个选择。比起人我更相信文字记载。比起冒险更希望自己有个自给自足的环境。班级和同学已经是过去式了，我认为想要活下来需要的首先是保持自我。”
而不是保持着过去的羁绊——纠结于过去的班级和同学，纠结于过去的人际和记忆。
“那么我们也走吧，黄月姐姐。不要和他聊了。”我有些情绪失控了。
这不像我。但我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不太正常了。
我想要离开，哪里都好。离开这里就好。我并不是一个讨厌学习和阅读，讨厌图书馆的人。但是这种氛围让我非常厌恶。
这个叫做陈肖宇的男人营造的氛围。
“陈同学，”黄月班长仍然坚持叫他同学，“我们一起留在这里，以此为大本营重新团结同学的可能性也没有吗？”
“没有。很抱歉这并不是学生公寓或者温泉度假中心。这里有我一个就够了——够多了，足够了。”
他根本就是脱口而出。或者说早就思考过等着要回答这句。
理智上我也能够接受有些人并不合群。并不能接受团体活动。并没有团体意识。
但是为什么我这么难受呢。
“黄月姐姐我们走吧！”
我再次催促道。
陈肖宇也像是送客一样躬身抬起手臂。
黄月姐姐好像有些不甘地起身，不小心碰掉了一本身后书架上插着的图书，也没有捡起来。并没有回头，我们说着再见走出这间木制的“房车”——“图书馆”。
几步后就听见身后的关门声。
这时候我们依旧没有回头，我们——我和黄月姐姐。突然我意识到黄月姐姐好像哭了，抽泣着，她突然向前跑去——
没有看着方向，没有在意终点，没有在意选择——只是发泄般地向前跑去。我追上去。
这时候我发现空中飞舞着纸条，刚刚被撕碎的细而软的纸条。
那是同学花名册。
她在我身前撕着、跑着。
好像要跑出命运。
纸条纸片纸屑在身后追着。
李云玉视角。其实这篇早就躺在草稿里但是一直没发。改得有点厉害。图书馆章节被分了上下。然后这组人又被我残忍拆散（ry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