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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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窘迫

    tue jan 26 16:36:38 cst 2016

    正自焦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捧着个碗走过来。有两人扔了两块钱进去,她打着躬连说谢谢。

    这样的我妈见得多了,每次都说:“少爷啊,出去了见到要饭的别去理,谁知道真的假的。”而每次我看到那些特别嚣张的乞丐,还真的没理过,但是那种看起来比较惨的,我还是会给一些的。

    这个老婆婆属于给一些那种类型。但是谁能理解我当时的窘迫?从龙溪回家要三块车费,而当时我身上只剩下两块。就是平常我也没办法装作没看见,何况这时候小谢还在旁边。

    我一咬牙,心说,大不了走二十里地嘛,能有多惨。于是毅然掏出两块钱。

    这时候小谢转过身去,跟小吃老板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她就端着一碗热汤向老婆婆走去。她把热汤递给老婆婆,说了些什么,又掏出一大把零钱递给婆婆。婆婆一手捧着汤,一手捧着她那只破碗,有些慌神,对着她打躬。小谢摆摆手,又说了些什么,末了捋捋头发。

    我忽然心念一动。跑过去,摘下自己的围巾,给老婆婆系上。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

    知道在旺季来这里乞讨,肯定是有些想法的,和那种不乞讨就得饿死的乞丐还是有些不同。不过我想,这么大年纪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乞讨,终究是很艰难了。

    和小谢又转了会儿,看见有个卖糖葫芦的走过,小谢对我说:“柯爷,去买两串糖葫芦来尝尝。”

    我顿时大宭,挠着头说:“那个东西牙都能酸掉,吃了又容易长蛀牙,别尝了。”

    小谢有些撒娇的说:“但是我还没吃过呢。那就买一串,我们分着吃。”

    我更窘迫了。女孩子撒娇,尤其是漂亮女孩撒娇是最难忍受的。这时候小谢哪怕让我到县城中间的大河里去游两圈,我都会毫不犹豫一猛子扎河里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关键是我现在身无分文。

    纠结良久,我只好说:“其实我已经没钱了。”

    小谢皱皱眉,说:“哎呀,那怎么办啊,我也没钱了,但是好想吃。”原来小谢也这么喜欢零嘴,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了。好吧,主要是以往她总是表现得不像个初一的女生,根本看不出一点哪怕是可爱的毛病。

    她说完看着我,我们相视大笑。

    “忘记糖葫芦吧,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拉着她的手腕就走。我们跑了好久。小谢停下来喘口气,说:“这是要去哪儿啊?”

    “龙溪山庄。后面还有段古城墙呢。”

    这时候小谢指着不远处一处冒着烟的地方,说:“柯爷,那是不是着火了?”

    “放心吧,这时节不少人玩烧烤呢。再说这片有护林员,没那么容易点着的。”

    “去看看。”

    我们向着冒烟的地方走过去,看见一处土埂下面,七个人围着一堆火坐着,火上烤着一只大概两斤的鸡,旁边倒放了一打可乐一打雪碧。我心说这真是在玩烧烤啊,这么点大一只鸡,七个人分,每个人还分不到鸡腿大的一块肉呢。

    小谢吸吸鼻子,说:“香。”那帮家伙烤鸡的技术确实不赖,隔这么远都能闻到香味。

    而蹲在土埂旁边的我却发现了些好东西——一个被人落下的打火机,还没播种的地里剩下的半截红薯。在老家的时候放假了我们经常去地里偷偷找些吃的,一则当零食,二则这个过程本身也挺好玩的,这时节就有冬天别人家挖红薯漏掉的在地里。

    我走过去,不顾形象地刨了刨,还真有不少。我就去旁边拾了些柴火,找块没什么枯草和树枝的地(防止引发山火),刨了个坑,把红薯扔进去,上面薄薄地盖上层土,再在上面点上火。天气虽冷,柴草却还干燥,不一会儿就哔哔啵啵的烧起来了。

    小谢听到声音,过来烤火,说:“你干嘛呢?”

    “天冷,生个火烤烤。”

    小谢加了些柴,说:“挺有趣的。可惜没吃的。”

    我嘿嘿一笑,不说话。

    这时节有团火就哪儿都不想去了。我们围着火蹲了半个多钟头,期间我拾了几次柴。这时候烤红薯的味道渐渐上来了,小谢吸吸鼻子,说:“这怎么有烤红薯的味道啊?”

    “哦,可能是去年这地里收红薯的没收完,这火刚刚烧在红薯上面了。”

    “是吗?柯爷同志,我笨,你可别骗我啊。”

    你都笨了还有聪明人吗?

    “刨出来尝尝。”我转移话题道。

    小谢也不顾淑女形象了,拿了根树枝开始刨,都烤得刚刚好,焦而不糊。我们像逃难的似的也顾不上烫就剥皮开吃,弄得满手满脸都是灰。

    去了旁边的一处小溪洗了脸之后,我们又去了那段古城墙。

    那墙早就颓圮得一塌糊涂了,上面长满了杂草。青灰的砖墙透着苍凉和古意。走过去就发现,城墙脚下有不少人留下的“叉叉到此一游”“叉叉喜欢叉叉”之类的,当然,这些家伙大多是小学生或者初中生。

    在这当中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一个我不太愿意看到的名字。在一个角落里,墙上写着“刘一虎喜欢肖映雪”。

    肖映雪我认识,说起来还是在城南一中时候的同班同学,不过平常我很少注意到她。估计她见到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吧?

    “兰柯?”

    我回过头去,一看,顿时傻眼,说曹操曹操到啊,这不就是肖映雪嘛。

    “肖映雪?你怎么在这啊?”

    “这话怎么说的,你在这我就不能在这啊?出来玩呗。诶?这是?”说着她指了指小谢。

    “我同学,呃,准确的说是同桌。”

    “哦,那你们好好玩。不打扰了。”说着冲我挤挤眼走开了。

    我跟肖映雪很熟吗?我有些疑惑,不会是打刘一虎那件事留下什么心理阴影选择性失忆了吧?

    小谢看看我,我说:“那是我城南一中时候的同学。”

    “看起来你们很熟啊。”小谢笑着说。

    我挠挠头,说:“还好吧。”

    “晚秋!”

    我们向着呼声方向看去,几个男孩女孩向着这边走来,当先的就是陈海霞。

    “真的是你,我们还以为你走丢了呢。咦,柯少爷也在啊。”陈海霞后知后觉地看着我。

    “老实交代,你俩干嘛呢?”陈海霞一脸奸笑。

    “看城墙啊。”

    “没写点什么?像什么到此一游之类的?”陈海霞继续追问。我知道她什么意思,这些小女生就是八卦。

    “哎呀,我们是文明人,思想品德书上不是说了嘛,要爱护名胜古迹。不光我不会写,你要写我还得跟你说道说道,让你放弃这样不文明的举动。”我瞎掰道。

    “哟,看看,语文课代表就是不一样,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好吧,放过你们了。”陈海霞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

    “喏,尝尝。”说着递了一串糖葫芦给小谢,小谢摆摆手,说:“我牙疼。”

    “你不是说很想尝尝糖葫芦嘛,说你在福建也没吃过。那时候也没说牙疼啊。”

    “昨天突然开始牙疼。”小谢抽抽嘴角尴尬地笑着。

    我看着她,知道她为什么说牙疼。

    “柯少爷……”

    “我也牙疼。”

    “那好吧,本姑娘也只好力挽狂澜了。”陈海霞说着就叼下一个糖葫芦。小谢应景地一抽嘴角,显出牙齿不适的样子。说实话,挺可爱的。

    “得,人齐了,咱们撤吧。”陈海霞颇有气魄地一挥手说。

    “那个,柯爷,我走得脚疼,要不回去你骑车载我。”小谢说得挺大声的。

    “哟!”“柯少爷,上啊。”“别怂!”那帮孙子起哄道。

    我挠挠头,知道她是给我个台阶,免得我徒步旅行回家,于是应道:“没问题。发扬风格这种事情当然义不容辞了。”

    载着一个人,速度比那帮孙子慢多了,最前面的孙得胜还特地调了个档,把一辆自行车骑得跟摩托似的。小谢并不重,但是骑久了还是会比较勉强,不过比起走路强多了。

    才开始我还能勉强跟上他们,后来渐渐的就落下了,骑到快一半路程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他们人影了。我一时兴起,心说一定要追上这帮孙子。前面有个不小的陡坡,小谢说:“要不我下车吧。”

    “不用。”说着我就站起来,使出吃奶的劲儿猛蹬踏板,车冲到半山腰上就很难移动了。我使劲蹬着,猛听到咔的一声。我心说糟了,不会掉链子吧?连忙捏了刹车。

    我们下车一看,小谢这辆车的链条大哥是条汉子,宁死不屈,宁断不掉。这时候正断成两截,软塌塌躺地上。那一刻我无比激动。以往骑了那么久的车,从来没骑断过链条,王老师还曾经很有把握地说,骑断链条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因为那些链条快断了都会主动掉下来的,说什么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我当时的想法是提着这条断了的链条去甩王老师脸上。

    然而问题在于,我们这次真得徒步旅行了。

    我愣了一会儿,有些尴尬地说:“你坐上去,我推着还是能走的。”

    “那怎么成?”

    “你看见前面了吧,是下坡。我们把这链条取了,能放着下去的。”

    “那多危险啊。”

    “没事,这刹车不还好好的嘛。”

    小谢最后听从了我的提议。我们从高坡上一路放下去,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人都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