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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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新学期

    sat jan 23 16:00:00 cst 2016

    上早自习之前,我先去了班主任张锋的办公室,这是头天说好的。进去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挺眼熟的背影。出于礼节我敲了敲开着的门,张锋看了看说:“进来吧。”

    这时背对着我的那个女孩子回过头来。

    虽然英语不好,我还是要发自内心地向god问声好,并且向他表达我崇高的敬意。因为我再次看到了谢晚秋。我努力抑制着狂喜的心情,问道:“你怎么在这?”

    谢晚秋笑了,反问道:“你不是也在这吗?”

    张锋大约二十五六岁,很年轻的数学老师。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有种略带讽刺的神色,不过这倒显出他的个人魅力,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这时候他就这样笑了,问:“你们认识啊,那挺好,省得我介绍了。你们俩新来的,只能坐后面了。那什么,兰柯,你去外面走廊上搬两套桌椅到最后一排。”

    我听说和谢晚秋同桌,更是喜不自胜,欣欣然就去搬桌椅,跑到一半又屁颠屁颠跑回来,这时候张锋和谢晚秋已经出来了,两人都看一头雾水地看着我。

    我怯怯地问:“那个,张老师,我们班是那个教室啊?”

    两人都有些忍俊不禁,张锋咳咳两声,说:“走廊尽头那个就是了。”

    我又屁颠屁颠去搬桌椅。进门之后自然收获了许多诧异的目光,不过和我同寝室的就表现得比较淡定。郑钧还笑着冲着我挤眼。

    摆好桌椅的时候,张锋和谢晚秋已经进来了。

    张锋清清嗓子――他在感到尴尬或者要引起注意的时候都会咳咳两声,下面的人很有默契的安静了。

    张锋问道:“兄弟们寒假过得怎么样啊?”

    “好着呢!”“高兴!”“还行吧!”下面杂乱地回应道。

    张锋略带讽刺的一笑,说:“刚才说还行的是谁?陈米!老子就知道是你。腊月二十八那天我去春景康庭吃牛排,看到一个人,这个人远看像陈米,近看更像陈米,我就走到跟前一看,果然是陈米。”

    下面笑了。

    “你小子去了春景康庭那种喝血的地方,还好意思说还行?兄弟们,你们说怎么办啊?”张锋继续说。

    “揍他!”“打土豪分田地!”几个人起哄道。

    “打土豪分田地谁说的?萧山!又是你小子,打土豪要先打你!”

    ……

    我还不太习惯这种对话方式,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王老师在对他的小弟们训话。不过从这个角度看,王老师确实像老师了。

    张锋说了一会儿玩笑话,逗得班上的人都挺高兴的,这时候话锋突然一转,说:“你们吃也吃好了,玩也玩好了,你们知不知道去年冬天我改试卷改得多痛苦?冻手冻脚哥也认了,但是看到你们那成绩啊……”说着停顿了几秒。大家忽然静下来,都直勾勾的盯着他。

    “我都想打陈米了。”张锋接着说。

    大家又笑。

    “去年的话就不说了,关键是作业,作业呢?”

    “锋哥你还是打我吧。”那个叫陈米的说。

    “打你没意思,没做完作业的,每人五十个俯卧撑。记住,这不叫体罚,这叫变相体罚。”张锋狡黠地笑了。

    下面反应各异,有淡然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愁眉不展的,有哭爹喊娘的。但是对俯卧撑大家似乎没什么意见。

    张锋说:“哦,还是老规矩,女生下蹲,男生俯卧撑。你看我怎么给忘了。明天收作业,记清了,你们还有一天。好了,说点其他的。我想你们也不瞎,咱们班上来了俩新人。站我旁边的这个,呃,漂亮的小姑娘,叫谢晚秋。后面站着呆若木鸡那个,叫兰柯。傻站着那个,上来做个自我介绍。”

    我挠挠头,走上讲台。说:“那个,我叫兰柯,从城南一中转过来的。我数学还行,英语不好,以后请各位多关照了。”

    “完啦?”张锋看傻逼似的看着我。

    “嗯。”我说完拿起粉笔转身写下兰柯两个字。小时候学过点欧阳询,这两个字足够说明什么了。

    张锋点点头,说:“行,下去吧。字写得不错,就是话太少了。”

    随后谢晚秋也拿起粉笔,写下她的名字,用的很潇洒的行楷,然后开始自我介绍:“我叫谢晚秋,是晚秋时节出生的。很多人才听到会以为是婉秋。”说着写出婉秋俩字。

    “我是从福建长乐市回来的,我叔叔婶婶在那边教书。说擅长的科目嘛……都还好。不过我更喜欢骑单车出去玩。以后周末了大家可以商量着一起出去玩,听说过段时间龙溪的桃花开了,可以去看看。我也爱听音乐,没词的那种,我最喜欢的是英国的大提琴家杰奎琳・杜普雷,嘿嘿,大家也可以去听听看。我也会有些小毛病,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包容,多多关照。”说着俏皮地做了抱拳的姿势。

    我发现下面的男生们看她的眼睛都直了。

    当然,不喜欢漂亮姑娘的男的要么有病,要么虚伪。所以我也表现得和那帮家伙一样。

    谢晚秋走下来做到我旁边,说:“柯少爷,没想到你的字还挺好看的。”我心说那是,欧体字是出了名的隽秀苍劲,欧阳询的九成宫更被称作楷书之极则,虽然我还差火候,也还是能拿出去炫耀炫耀的。

    我说:“小谢,你的字也好。嗯,以后你叫我少爷,我叫你小谢,怎么样?”

    “感觉怪怪的,你就没有别的外号吗?”

    “别的外号……”我想起了王老师,说,“我另外一个邻居叫我柯爷。”

    于是我叫她小谢,她叫我柯爷。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

    早自习上课二十分钟之后,语文老师才过来。那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笑起来颇有些像笑弥勒。他进来就问:“张立在哪儿?”

    “转学了。”陈米应道。

    语文老师皱皱眉头,说:“转学了,真是。诶?这字谁写的?谁叫兰柯?”

    我听到之后“啊”了一声,举手示意。

    语文老师看了我一眼,说:“语文课代表转学走了,以后你来做语文课代表吧。”

    这任免得也太随意了吧?

    ……

    作为一个六年级就接触过初三数学的好少年,我觉得最适合我的当然是数学课代表了,而我的语文一直不温不火的,还经常被老师留在办公室里背课文,这课代表怎么去当啊。

    下课语文老师给了我一个名册。说:“以后背过的就打勾。”

    背课文的管理也颇能体现唐太宗时候魏征提出的垂拱而治的思想。学生在组长那里背,一个组长大概管十几个人,课代表只管组长,语文老师只管课代表。所以真正“垂拱”的人就是他语文老师,而得罪人又不讨好的事就只能我和组长们来背锅了。

    然而我们寝室那几个哥们儿总是跑到我这里来背书,说什么组长是个变态,严得要死。而那组长又总过来说我越权,弄得我头痛不已,每次被语文老师叫过去背书都会出错,那笑弥勒还每次都说:“别紧张,慢慢背。”

    新学期就这样开始了。各科老师都还好,不像城南一中那么横,又没有了刘一虎的威胁,我也就渐入佳境,学习渐渐轻松起来。更何况,我旁边还有大学霸谢晚秋,所以一切都好。

    城北中学只有三栋教学楼,我们住的地方是三教,而上课却要穿过中间的一教楼,去最里面我们所在的二教。一教楼前是一个泥地的大操场,每天早上一大早要做早操,我总能看到那些在三教楼的高中生们看傻逼似的从我们面前走过。二教和一教之间有一个不大的坝子,里面种着夹竹桃和柳树,还有一棵几十年的不知道名字的树,早春开花,每次从旁边经过都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所以,我对学校的环境还是挺满意的。

    小谢读的走读生,可以不用早操,每次我做完早操吃完饭,她都已经在教室里看了好一会儿书了。

    来得早的同学要背书就去她那儿,她说背过了我就打一个勾。因为这方面她比我还要严格,倒是我自己每每要给同寝室的人放些水。她就在一旁听着,当时也不点破,等背书的走了她才说哪哪背错了,我说我知道,她说这样不好。

    我觉得她更适合做这个课代表。

    不过听得多了,有些课文我都不用自己去读就会背了。这倒使我省了不少时间去补数学作业。

    谢晚秋一般不会把她的作业借给我抄,不过也有例外。

    那次是周一,英语早读,马上要听写,而第一节就是数学课,要检查作业。我当时并没有写,也没有提前看课表,心想这下死定了。那些作业单做的话一个早自习也做不完。谢晚秋看着我无比痛苦的样子,伸手把数学书抢过去,说:“赶紧背单词,作业交给我。”

    我当时就想,怎么会有这么体贴的女孩子。全然忘了上周还因为不肯借作业给我抄害我被锋哥叫去练倒立。

    我说:“那你怎么办?”

    “上周我就背过了。柯爷,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手里的笔在书上飞快得飞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