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47吃人下
这个壮汉便是靳鑫生。靳鑫生看到了尸虫——这是意外的惊喜。他只是看到了张刚脸上浓浓的黑气，完全没有想到，顺着这一条线走下来，居然会碰到尸虫。他以为，在现在这样的社会，这样的时代，尸虫已经绝迹。
所以，他吹起了口哨。随着他的口哨声，矿坑之中起了一股阴风。然后，他跟在阴风的后面，到了薛猛的身后，狠狠的一铁锨下去，是薛猛歇斯底里的惨叫。应该是他的腿断了。听着他的惨叫，他的哀求，靳鑫生满心欢喜和兴奋，他狠狠的出手，听着声音慢慢的衰弱，最终无声无息。
然后，一条一条的尸虫在黑暗中游走，靳鑫生打开矿灯，在矿灯的灯光下，可以看到，黑色的尸虫，两头扁扁的，分不清头尾，如同一条一条变异的蚯蚓，它们追逐血腥，一条一条顺着矿坑的黑土，爬入薛猛还在不断抽搐的尸体。
靳鑫生冷冷的带着兴奋的看着这一幕。或许，很多年之后，自己也会这样。他心中有种想要欢呼的念头——不会的！又似乎，自己给自己的未来定义。他看了一会。鲜血在慢慢的干涸，尸体停止了抽搐。他走过来，推开了一具一具的尸体，那些尸体落在地上，冒起了一层黑色的浮灰，就像腾起了一股黑色的烟雾。
靳鑫生走过去，在矿灯的灯光下，那里，有一滩明净清澈的水洼。极度黑暗与痛苦滋生极度明亮与清澈，极度悲哀与怨恨，滋生极度痛快与欢乐！
他哈哈大笑，用那清澈的水开始洗脸。随着那些水哗哗的在他的脸颊流淌，他的脸上，脸皮开始慢慢的裂开，翘起，掉落……
陈玄也来到了青山。
其实，在陈玄的心里，一直抵触这个地方。因为，他的心中，只要出现青山这个词语，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两个人。一个黄色独眼的疯狂的胖女人，一个没有头发，整个头颅都血淋淋的男人。
他忘不了那个疯狂的早上。他还清晰的记得枪响之后，刘虎疯魔的眼光。
他会想起自己的父亲！
他不得不来，因为，他听到了自己三姐的消息。
定县就这么大。对于有些人，有些时候，它大到了无穷无尽，令人老死不相往来。有些时候，它又是那么小，经不起一抬头，一低头。
青山巍巍在，人世几度空。陈玄站在小镇中，看着不远处的青山，天是蓝的，山是青的，就像一抹山水画，飘渺云意与熙熙攘攘的人气混合，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浮上心头。南来的，北往的，各种各样的卡车呼啸而过，穿着不同的人匆匆忙忙。
人生只是匆匆。青山就是看客。陈玄将自己的摩托停在一家招待所的门口，进去办了入住的手续。老板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微微有些谢顶。他看着陈玄得打扮，笑眯眯的问道，“下乡转来了？”陈玄笑了笑，没有回答。只听老板絮叨说道，“没啥转的了。都在挖煤，都在糟蹋仙人呢？你看看河里的水，都是黑的，前几天隔壁的老郑，钓了一条鲶鱼，那是鲶鱼吗？黑乎乎一条，肉都是黑的……”
上楼，开房门，烧水。等到水开了，陈玄给自己的杯子里面倒满，拧紧了盖子，这才走出旅馆。他走出来，看了看旅馆的名字。“人在旅途。”一切都在变化，不知不觉的，街道上，不知道谁家的录音机一声高一声低的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户口现在不重要了。因为人们四处奔波，再也不会守在原来的地方。陈玄再一次来到她三姐本该呆在的地方，那是一个破财的山村，村子里只有一户人家。老的已经七老八十，小的才三四岁。那个小男孩看他骑着摩托车进村，竟然围着他跑，激动的喊着“趴趴，趴趴！”
可怜的孩子，连爸爸都叫不清楚，因为这突发事件，差一点让陈玄翻车。而那位爷爷，一双混浊的眼睛，除了迷茫，便是孤独。陈玄问了半天，抽了一盒烟，才知道和上次差不多的消息。人都走了，去外面发财去了！发财？令人悲哀的话题。
虽然近在咫尺，却是背井离乡。不知不觉之中，周围一切已经成了这样，儿女远离父母，子女守着爷爷那一代。没有人知道他三姐一家的消息，跟上次一样。他们可能搬到了镇上，可能在县里，可忙能去了韩城。煤炭，就像一条看不见的列车，带走了许多人。
他手里有一张三姐的相片。相片上的三姐有些害羞的笑着，她的左边脸颊的酒窝能倒下一杯酒——那时候的她就像等待开房放的花朵。
陈玄问了四家中介。这是新兴的一种公司，其实只是一家门面房，里面守着一两个人，墙上贴满了白纸红纸，写满了杂七杂八根本看不出头绪的煤矿名称。他们是吸血虫，收找工作人的钱，也吸煤矿的钱。没有人给陈玄想要的答案。
本该如此。三姐就算来过，也只是矿工的家属。陈玄坚持着。他心底有预感，他会找到的！他必须找到。他的母亲一下子衰老，好像一夜过去，老人家便变了。不在神叨叨的看什么经书，不在满心欢喜的跑庙里，不在满脸春风的逗弄孙子，她的脸色越来越差。
陈玄开了一次眼。
他的母亲过不了今年年关！如果不能预知未来，那么，人永远都有希望，如果能够预知未来，是不是就是自己现在的模样？陈玄不知道。
他走过一家中介所的门口，那里围着一圈人，陈玄走过去，站在人群中看了一眼。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跪在那里，他脖子上挂着破烂的书包，面前写了一行一行的粉笔字。陈玄看了一眼便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当人们真的富裕起来，反而有许多令人难过的事情在不断的增多！
他拿着三姐的相片进去，絮絮叨叨半天，依旧一无所获。他有些懊丧，站在熙熙嚷嚷的人流中，忽然间就感觉到了世界的大，大的令人绝望。他仰头，看蓝蓝的天，很迷茫，很难过，很困惑。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他一直在寻找，却什么也得不到。
当然，他不清楚，几年过后，青山连看到蓝天都成了奢望。
有个人碰了一下他的手臂。陈玄的眼前一片黑暗。
这黑暗突如其来。他仰着头，然而，一双瞳孔中却冒起了黑色，然后，这黑色将他的瞳孔淹没。黑暗遮盖了他的视野。他听到了紧张的心跳，听到了压抑的呼吸，他感到不由自主的紧张。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盯着这里，寻找他，他听到了嘶嘶的声音，好像黑暗之中有无数欢快的虫子在叫。
它们想吃掉自己的肉！一个念头浮上陈玄的心头。
我不想死！陈玄浑身的汗毛倒竖，他不清楚这是自己的念头还是某个人通过冥冥之中的某种力量传给自己的想法。然后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从陈玄的小腿上传过来，好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结结实实的击打在陈玄的小腿上，他能感觉到骨头与骨头的摩擦——这是骨折才有的感觉。
“神啊，我不想死！”陌生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陈玄的脑海。陈玄看不到人影，耳边响起了一阵沙哑的笑声，这笑声依稀，似乎熟悉。然后，他听到了别人的惨叫，哀求，最终只剩下那人兴奋的喘息和沉闷的，什么东西砸在肉体的声音。
不知名的地方，正在进行一场谋杀！
陈玄忽然惊醒。
他还在熙攘的人群中，他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刚才碰到了谁？感应到的是谁的事情。人流匆匆，他刚才肯定碰到了谁？或者，刚才肯定有人碰到了他。他在人流里，急匆匆的前行，没有目的，没有目标。
“包子，包子，刚出笼的热包子啊！”
“饺子了，饺子了！韭菜鸡蛋，萝卜大肉，莲菜大肉，各种馅儿都有啊！”
“油泼面，扯面，拉条子……”
现在是吃饭的时节，街道上全是满身黑灰的人们，有的人腰杆挺得笔直，有的人佝偻着身子。估计是跟前的那个矿上开窑了。陈玄急匆匆的走着，希望再与那个人解除——即使在微薄的机会，也是一种希望。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三姐。
三姐围着满是黑灰的黄色的头巾，她的脸是黑色的，她挎着一个篮子，站在一家买包子的小摊子前面。陈玄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双眼睛。
(本章完)
所以，他吹起了口哨。随着他的口哨声，矿坑之中起了一股阴风。然后，他跟在阴风的后面，到了薛猛的身后，狠狠的一铁锨下去，是薛猛歇斯底里的惨叫。应该是他的腿断了。听着他的惨叫，他的哀求，靳鑫生满心欢喜和兴奋，他狠狠的出手，听着声音慢慢的衰弱，最终无声无息。
然后，一条一条的尸虫在黑暗中游走，靳鑫生打开矿灯，在矿灯的灯光下，可以看到，黑色的尸虫，两头扁扁的，分不清头尾，如同一条一条变异的蚯蚓，它们追逐血腥，一条一条顺着矿坑的黑土，爬入薛猛还在不断抽搐的尸体。
靳鑫生冷冷的带着兴奋的看着这一幕。或许，很多年之后，自己也会这样。他心中有种想要欢呼的念头——不会的！又似乎，自己给自己的未来定义。他看了一会。鲜血在慢慢的干涸，尸体停止了抽搐。他走过来，推开了一具一具的尸体，那些尸体落在地上，冒起了一层黑色的浮灰，就像腾起了一股黑色的烟雾。
靳鑫生走过去，在矿灯的灯光下，那里，有一滩明净清澈的水洼。极度黑暗与痛苦滋生极度明亮与清澈，极度悲哀与怨恨，滋生极度痛快与欢乐！
他哈哈大笑，用那清澈的水开始洗脸。随着那些水哗哗的在他的脸颊流淌，他的脸上，脸皮开始慢慢的裂开，翘起，掉落……
陈玄也来到了青山。
其实，在陈玄的心里，一直抵触这个地方。因为，他的心中，只要出现青山这个词语，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两个人。一个黄色独眼的疯狂的胖女人，一个没有头发，整个头颅都血淋淋的男人。
他忘不了那个疯狂的早上。他还清晰的记得枪响之后，刘虎疯魔的眼光。
他会想起自己的父亲！
他不得不来，因为，他听到了自己三姐的消息。
定县就这么大。对于有些人，有些时候，它大到了无穷无尽，令人老死不相往来。有些时候，它又是那么小，经不起一抬头，一低头。
青山巍巍在，人世几度空。陈玄站在小镇中，看着不远处的青山，天是蓝的，山是青的，就像一抹山水画，飘渺云意与熙熙攘攘的人气混合，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浮上心头。南来的，北往的，各种各样的卡车呼啸而过，穿着不同的人匆匆忙忙。
人生只是匆匆。青山就是看客。陈玄将自己的摩托停在一家招待所的门口，进去办了入住的手续。老板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微微有些谢顶。他看着陈玄得打扮，笑眯眯的问道，“下乡转来了？”陈玄笑了笑，没有回答。只听老板絮叨说道，“没啥转的了。都在挖煤，都在糟蹋仙人呢？你看看河里的水，都是黑的，前几天隔壁的老郑，钓了一条鲶鱼，那是鲶鱼吗？黑乎乎一条，肉都是黑的……”
上楼，开房门，烧水。等到水开了，陈玄给自己的杯子里面倒满，拧紧了盖子，这才走出旅馆。他走出来，看了看旅馆的名字。“人在旅途。”一切都在变化，不知不觉的，街道上，不知道谁家的录音机一声高一声低的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户口现在不重要了。因为人们四处奔波，再也不会守在原来的地方。陈玄再一次来到她三姐本该呆在的地方，那是一个破财的山村，村子里只有一户人家。老的已经七老八十，小的才三四岁。那个小男孩看他骑着摩托车进村，竟然围着他跑，激动的喊着“趴趴，趴趴！”
可怜的孩子，连爸爸都叫不清楚，因为这突发事件，差一点让陈玄翻车。而那位爷爷，一双混浊的眼睛，除了迷茫，便是孤独。陈玄问了半天，抽了一盒烟，才知道和上次差不多的消息。人都走了，去外面发财去了！发财？令人悲哀的话题。
虽然近在咫尺，却是背井离乡。不知不觉之中，周围一切已经成了这样，儿女远离父母，子女守着爷爷那一代。没有人知道他三姐一家的消息，跟上次一样。他们可能搬到了镇上，可能在县里，可忙能去了韩城。煤炭，就像一条看不见的列车，带走了许多人。
他手里有一张三姐的相片。相片上的三姐有些害羞的笑着，她的左边脸颊的酒窝能倒下一杯酒——那时候的她就像等待开房放的花朵。
陈玄问了四家中介。这是新兴的一种公司，其实只是一家门面房，里面守着一两个人，墙上贴满了白纸红纸，写满了杂七杂八根本看不出头绪的煤矿名称。他们是吸血虫，收找工作人的钱，也吸煤矿的钱。没有人给陈玄想要的答案。
本该如此。三姐就算来过，也只是矿工的家属。陈玄坚持着。他心底有预感，他会找到的！他必须找到。他的母亲一下子衰老，好像一夜过去，老人家便变了。不在神叨叨的看什么经书，不在满心欢喜的跑庙里，不在满脸春风的逗弄孙子，她的脸色越来越差。
陈玄开了一次眼。
他的母亲过不了今年年关！如果不能预知未来，那么，人永远都有希望，如果能够预知未来，是不是就是自己现在的模样？陈玄不知道。
他走过一家中介所的门口，那里围着一圈人，陈玄走过去，站在人群中看了一眼。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跪在那里，他脖子上挂着破烂的书包，面前写了一行一行的粉笔字。陈玄看了一眼便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当人们真的富裕起来，反而有许多令人难过的事情在不断的增多！
他拿着三姐的相片进去，絮絮叨叨半天，依旧一无所获。他有些懊丧，站在熙熙嚷嚷的人流中，忽然间就感觉到了世界的大，大的令人绝望。他仰头，看蓝蓝的天，很迷茫，很难过，很困惑。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他一直在寻找，却什么也得不到。
当然，他不清楚，几年过后，青山连看到蓝天都成了奢望。
有个人碰了一下他的手臂。陈玄的眼前一片黑暗。
这黑暗突如其来。他仰着头，然而，一双瞳孔中却冒起了黑色，然后，这黑色将他的瞳孔淹没。黑暗遮盖了他的视野。他听到了紧张的心跳，听到了压抑的呼吸，他感到不由自主的紧张。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盯着这里，寻找他，他听到了嘶嘶的声音，好像黑暗之中有无数欢快的虫子在叫。
它们想吃掉自己的肉！一个念头浮上陈玄的心头。
我不想死！陈玄浑身的汗毛倒竖，他不清楚这是自己的念头还是某个人通过冥冥之中的某种力量传给自己的想法。然后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从陈玄的小腿上传过来，好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结结实实的击打在陈玄的小腿上，他能感觉到骨头与骨头的摩擦——这是骨折才有的感觉。
“神啊，我不想死！”陌生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陈玄的脑海。陈玄看不到人影，耳边响起了一阵沙哑的笑声，这笑声依稀，似乎熟悉。然后，他听到了别人的惨叫，哀求，最终只剩下那人兴奋的喘息和沉闷的，什么东西砸在肉体的声音。
不知名的地方，正在进行一场谋杀！
陈玄忽然惊醒。
他还在熙攘的人群中，他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刚才碰到了谁？感应到的是谁的事情。人流匆匆，他刚才肯定碰到了谁？或者，刚才肯定有人碰到了他。他在人流里，急匆匆的前行，没有目的，没有目标。
“包子，包子，刚出笼的热包子啊！”
“饺子了，饺子了！韭菜鸡蛋，萝卜大肉，莲菜大肉，各种馅儿都有啊！”
“油泼面，扯面，拉条子……”
现在是吃饭的时节，街道上全是满身黑灰的人们，有的人腰杆挺得笔直，有的人佝偻着身子。估计是跟前的那个矿上开窑了。陈玄急匆匆的走着，希望再与那个人解除——即使在微薄的机会，也是一种希望。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三姐。
三姐围着满是黑灰的黄色的头巾，她的脸是黑色的，她挎着一个篮子，站在一家买包子的小摊子前面。陈玄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双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