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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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明薇出嫁也叹聚散无常

    采薇从爹娘院里出来,就问春分:“怎么不见舅母和大栓?”春分小声说:“让舅老爷送老家那头去了,姑娘可不晓得,舅老爷娶亲那日,闹得有多热闹,舅太太不知怎了,前几日还好好,等到花轿临门了,她到寻死觅活闹将起来,引得那些瞧热闹人,夫人和老夫人上前劝,她跟疯了一样,连夫人老夫人一块儿骂呢,说咱们家夫人老爷不安好心,就是为了挤走她,独吞这番家产,话说真真不好听,老爷气脸都青了,还是舅老爷,让几个婆子把她生拽了下去,第二日连着表少爷送回老家去了,要我说舅太太倒是个傻,闹什么,不这么闹即便人过了门,她正经原配大房,也得敬着她,这一闹被舅老爷送了老家去,人倒一人独大,赶明再生个少爷出来,谁还记得老家里。”

    谷雨道:“春分,就你爱嚼说这些有没得,让舅老爷知道,一顿板子打你出去。”三月点了点春分额头道:“你呀,就这张嘴把不住门,回头得罪了人都不知道,舅太太再怎样,名分哪儿摆着呢。”

    采薇看春分吃瘪样儿,不禁笑了,迈步进了明薇院子,到了外间屋一看。满满都是打着红绸子大箱笼,四月打起帘子,采薇进去道:“这么早就收拾妥当了,看来姐姐倒是心心念念出嫁呢。”

    明薇脸一红道:“就你嘴利,不过是些平日用不着又要带去东西,便让四月几个先收拾了,省到时打瞎乱。”

    采薇坐炕上,就着灯光端详姐姐半晌,意外,前些日子堆眉梢眼角愁绪,淡多了,有只是浓浓喜气。

    采薇挑挑眉道:“怎么?这才一个月,姐姐就不怕嫁去周家了?”明薇道:“有什么可怕,姑娘大了,难不成总家里,谁还不出门子,你早晚也有这一日。”

    四月小声道:“二姑娘走了没几日不知道,舅老爷娶亲时候,姑爷来贺喜了。”采薇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什么贺喜,定是为了瞧姐姐来,这两人指定碰了一面,以姐姐容貌,只要是个男人,哪有不欢喜,这一来两下里算相了亲,也省各自存疑心,采薇猜是她爹和周家老爷特意安排。

    采薇道:“虽是如此,姐姐过了门也记得防着些人,男人终日外头,内院里事怎么知道,又天生好听耳旁风,姐姐不是那爱搬弄是非找事人,可防不住旁人不是,你就是事事做到了,也难免拿些羡慕嫉妒恨使坏。”

    明薇不禁笑起来道:“你这丫头做生意做越发把人都想坏了,若是个个鬼心眼都跟你这么多,世上可真不消停了,知道你担心姐,姐虽不如你刚强,可也不是个傻子,哪能就让人白白欺负了去,听舅舅说,咱家兖州府铺子要开了,我若是有什么事儿,就使唤四月送个信到铺子里,如今我倒是有些后悔,当初没听你劝,跟你一起好好念书,虽识了几个字,毕竟写不出信来,这一走,咱们姐妹还不知什么时候再一处里说话儿了。”

    采薇道:“姐姐净想这些没用,兖州府又不是隔着千山万水,我南边都去了,你不知道,我还遇上了强盗呢?”

    明薇吓脸都白了惊呼:“强盗?”三月道:“可不是,大姑娘不知道,那几个强盗凶神恶煞,一人手里举着把大刀,皱家老爷说是专门杀人越货歹人呢。”

    明薇道:“那,采薇,采薇……”三月拍拍胸脯自豪道:“皱家老爷说,搁平常男人遇上这些人,说不准腿脚都软了,可我们家姑娘却一点不怕,把大姑娘首饰匣子让我抱着,拿了一支簪子窜出去,一簪子扎马屁股上,惊了马,一路跑出去十几里地,险些就掉进悬崖里头,幸亏遇上了咱们家叔老爷师兄,唰唰两剑砍断了车辕绳索,这才保住了命。”

    采薇白了她一眼道:“你还说春分,我看你这张嘴真该说书去,姐,你别听她胡说八道,那伙强盗都是乌合之众,让木头两个随从就收拾了,这事儿咱娘还不知道呢,你别跟她说,娘胆子小,说了,只不定要担心多少日子呢。”

    明薇道:“你呀,这次万幸,以后还是少往外跑好,你说木头是小时候盯着人家看那个吗?记得是个好体面模样。”

    三月忙点头:“叔老爷那个师兄是我见过好看男人了。”采薇瞪着她道:“你才见过几个男人,就说这样话,臊不臊得慌。”三月嘟嘟嘴:“反正好看,姑娘平常教我们不能撒谎骗人。”采薇不禁笑了:“你这儿等着我呢,好不好看,都与你不相干。”

    三月瘪瘪嘴,心说虽与我不相干,可与姑娘却相干,三月又不傻,自家姑娘跟那个木头船头说了一宿话,又是吃酒又是吃茶,三月一旁听了一宿,两人话许多她都听不明白,可她知道姑娘挺欢喜那个木头,至少比杜少爷欢喜,杜少爷跟前,姑娘何曾有过那样神色,三月也说不清,就是觉得,姑娘跟那个木头不寻常。

    明薇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我还记得三月来时候,是个老实巴交丫头,一天都说不了一两句话,你瞧瞧现真是伶牙俐齿了,可见老话说好,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一点错不了……”

    姐俩个说了会儿话儿,采薇就回自己屋里了,收拾了躺床上,脑子里忽然想起那夜来,微微叹口气,可惜自己不是个男,要是男,也跟木头一样,五湖四海去走走该多好,不过,她该知足,起码她爹挺开明,答应了让她自己做生意。

    采薇想了好些日子了,从浮梁就开始有了心思,她想参照现代高级会所,这里弄一个,谁有钱,说白了,还是达官贵人,这古代达官贵人比现代多多了,且常有些私密来往,自己府里不方便谈事儿,就需要一个场所,这是一种隐秘需求,不足为外人道。

    这样地方必须把握几条经营原则,客户源锁定达官贵人,地点必须高档且私密性极强,所以,不需要多闹热门面,只要一个大宅子即可,现如今门面贵也难找,若是购置宅子却便宜,几百两就能买个很说得过去宅院。

    采薇之所以跟她爹支借五千两银子,除了买宅子,剩下银钱她都要用宅子装饰和布置上,她要打造一个质感低调但奢华场所,让那些达官贵人只要来了一次,就能看出这里好来,勾住了腿儿,以后再也跑不了,采薇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明薇出嫁日子是八月初六,过了鬼月,赶十五之前,翻了黄历,又让人算了几次,挑了这个日子,倒真是好个好日子,中秋至,天气凉爽,无雨无风好天气。

    苏家大姑娘出嫁,是十里八乡今年热闹一停事儿,苏家如今也远不是那些年能比人家了,赚钱买卖戳着,周围水源地,大多也都归了苏家,有一门知府干亲,如今大姑娘婆家也是个官宦人家,苏家这聘姑娘热闹,谁不来凑凑,都恨不得沾沾苏家喜气呢。

    离得远,和尚还小,大栓倒是个送亲好人选,无奈回了老家去,舅舅也没让回来,后只得采薇抱着和尚跟着轿子送亲,一路上足足走了三天,才进了兖州府地界,跟来迎亲周子明碰了头。

    周子明倒是意气风发坐高头大马上,前些年还说这门亲事,不大合心意,那时苏家太穷,周子明也怕将来娶了明薇,让旁人笑话,尤其他大哥娶表姐,姑父虽死了,可守着千亩良田,嫁妆丰厚,比不得苏家是个寒酸庄户人家。

    就连他娘私下里都埋怨他爹,这事做差了,报恩没这么个报法,给些银子不就得了,非得让儿子娶那么个贫家姑娘,外人知道了岂不笑话,可他爹不知怎了,就瞧上苏家了,说虽贫些,心地却好,他娘没法儿也只得叹口气罢了。

    哪想到这一年一年,苏家忽然就发达起来,他娘说跟吹气似,几年间就成了远近闻名人家,苏家舅老爷娶二房时候,他爹让他过去贺喜,周子明心里也着实想见见自己没过门媳妇儿,小时候见那会儿记得模样不差,这些年却不知怎样了。

    打眼见了一面,周子明心里那点儿委屈不乐意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别说大嫂,就是可着他见过女孩儿中,明薇都是拔了尖。

    回了家周子明才从心里乐意了这门亲事,欢欢喜喜迎了花轿进门,采薇作为娘家小姨,也就送到这里,看着花轿进门了,就领着弟弟往回返,到了家几日都不习惯,路过明薇院子,总不由自主想进去,只是空落落屋子,再也瞧不见明薇窗下做针线身影,风流云散,人生聚散总是无可避免。

    因离得远,明薇便守了满月回门礼,赶重阳节这日,跟周子明回了苏家,磕了头,周子明外面陪着岳父说话,刘氏拉着明薇去了里屋,采薇也跟了进来,听见刘氏隐隐问了些日常许琐事,明薇垂着脖颈,红着脸一一说了。

    刘氏道:“你公公婆婆都是明理人,以后记得晨昏定省,莫错了礼,让人说你怠慢翁姑。……明薇一一听着。

    采薇一边听她娘问了一大堆都没问到点儿上,遂着急过来拉着明薇手问:“他家人可欺负你了没有?”明薇抬眼瞧了妹妹一眼,羞涩摇摇头。

    刘氏白了采薇一眼:“欺负什么?周家是书香世家,都是知礼,怎么会欺负媳妇儿,以后见了你姐夫,别总拉长一张脸,让你姐夫心里怎么想,也不知你姐夫哪儿得罪了你,连个笑脸都没有。”

    采薇瘪瘪嘴,想想也是,大约小时印象太过深刻,总觉得周子明不招人待见,说起来也是自己偏见,从姐姐一脸幸福如意样子就能瞧出,周子明待姐姐不差,倒是她杞人忧天了。

    明薇和周子明苏家住了一日,便返回去了,大虎跟着明薇夫妻一块儿去了兖州府铺子盯着,采薇跟她爹仍去了冀州府,虽说答应让采薇做生意,可善长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一个小孩子家,善长想着就一边瞧着她折腾,有过不去,他也能帮帮着看看。

    哪想到一进了冀州府,王宝财就来说:打听了城东有个大宅子要卖呢,采薇父女连口水都没喝,直接坐着车去了城东。

    到了地方,采薇一看就爱上了,挺清净一条街,宅院就占了小一半,虽高高青砖围墙围着,也能看出里面树木葱茏。

    宅子也不算旧,王宝财道:“这是南边一个瓷器商人外宅,盖了没多长日子,买卖就赔了钱,盖得时候可花了不少银子,如今着急出手,只要五百两。”

    善长摇头道:“这里不成,虽说宅子挺体面,可不正街上,这么大个宅院,多少客人才填满。”

    采薇却道:“能进去瞧瞧吗?”宝财点点头,跟看门说了说,三人走了进去,一进来,采薇心里就定了,就要这里,太适合了。

    大门不算大,可里面却相当深远,大约是南边人盖,颇得南边私园精华,小桥流水,假山湖石,长廊环绕,曲径通幽,难得是花木不少,只是疏于打理,稍微整治整治,便是个很有意境宅院。

    中间是花园池塘,四周围着一进一进院落,隐着粉皮墙,或曲栏隔开,虽看得见廊檐屋脊,没有底细人跟着,真不知道从哪个门进,哪个门出。

    善长道:“这里住着却好,如何做生意,不妥不妥。”采薇笑道:“正是这样才好做生意,宝财你去寻中人,这宅子咱们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