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门闺秀
字体: 16 + -

第一百七十章

        那黄姑姑没想到这一层,她原是仗着受皇上的宠信,又是得了圣令来监视素颜的,对素颜一直并不是很恭敬,这会子被素颜如此一说,不由吓出一身冷汙来,谋杀皇太孙的罪名可不小,莫说杀头,怕是灭门都是有可能的,如此一想,黄姑姑的腿一软,卟通跪在了素颜面前说道:“请太子妃殿下息怒,奴婢不敢,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陷害殿下您,奴婢是奉皇上旨意来服侍殿下您的,您有半点闪失,奴婢都万死难辞其咎,请殿下明鉴,奴婢决无害殿下之意。”

    素颜冷笑着看着黄姑姑道:“没有么?那倒在门口的汤药如何解释?你不会说你不知道那可能会使得本宫滑到吧?说起来,你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这点子事情也没思虑周全,怎么着也难以让人相信,你说,若是本宫将这事拿到太后那里去掰扯掰扯,你说太后会如何?”

    黄姑姑听得脸色刹白,她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也不周全,太子妃是孕妇,宫里又全是大理石的地板,稍有湿滑,就可能会导致太子妃滑倒,作为一个在宫里当职多年的老人,确实是犯了大错了,这事要是说到太后那里去,以太后和皇后对太子妃和皇太孙的重视,自己就算在皇上面前再有脸面,也只有一个死字……

    “求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以后一定会用心服侍殿下,求殿下饶过奴婢这一回吧。”黄姑姑对着素颜猛磕起头来,光洁的额头上,顿时就磕得红肿一片。

    素颜端着紫绸沏过来的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冷冷地看着她磕着头,像黄姑姑这种人,赶回去是不现实的,但敲打敲打那是必须的,不然,以后自己在这太子府里,还真是没半点自由了,这一次,一定要把她敲打得怕了,以后,她就再也不敢胡生事端。

    黄姑姑继续磕着头,素颜没有叫停,她也没敢停,那额头磕在地板上,咚咚作响,一旁的紫绸看着就痛快,她这阵子受够了黄姑姑的气,早就想惩治黄姑姑一番,今天也总算如愿让她看到了黄姑姑受罚了。

    青竹看着也觉着解恨,叶成绍的计划紫绸或许不知道,青竹是知道的,太子妃殿下想要与太子一同潜离大周,有黄姑姑这位武功高强之人贴身监守,难度就会变得很大,如今黄姑姑被太子妃殿下震慑,以后肯定不敢如从前那般放肆了,调开她也方便很多。

    黄姑姑的额头磕得渗出血来,饶是她武功高深,这么着磕下去,脑袋也被磕得晕呼呼的,太子妃不松口,她就一直不敢停,磕到后来,她只知道机械磕头,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了,素颜瞧着也差不多了,便轻声道:“起来吧,本宫也没说要怎么责罚你,你怎么还跟地板叫上劲了,这么着死磕,要是传出去,知道的,就说是你自己磕的,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本宫对父皇派来的人不满,借故责罚你呢。”

    “不敢,不敢,殿下宅心仁厚,对奴婢向来温和,并没有责罚过奴婢,奴婢是自己做错事了,自罚,求殿下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下回做事,一定会小心的。”黄姑姑哪里听不出素颜话里的意思,她也是有眼色的,今天这事是自己撞到素颜手里头了,吃了苦,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吞,只要素颜不再计较,她是半句多言也不敢说的。

    素颜笑着将茶碗放下,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对紫绸道:“去扶了黄姑姑起来吧,找几个人,将那汤药给本宫擦干净了。”

    紫绸听了就不情不愿的去扶黄姑姑,黄姑姑哪里也敢让人扶,忙谢恩起来道:“殿下,汤是奴婢泼的,奴婢这就去擦干,不敢劳动他人。”

    素颜懒得再理她,对紫绸道:“那参汤还有没?本宫还真的饿了。”又对青竹道:“你去门口瞧瞧,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几时回来,还说让本宫等他一同用饭呢,到这会子还没回。”

    说话间,叶成绍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正好碰到额头红肿的黄姑姑正蹲在地上拿抹布擦着地板,不由诧异的看了黄姑姑一眼,问素颜:“怎么回事呢?敲打她了?”

    素颜会心的一笑,起来亲亲热热的挽了叶成绍的手道:“相公,我今天让顾妈妈做了佛跳墙,咱们一起吃去。”

    “佛跳墙?是菜名么?”叶成绍见素颜心情很好,笑咪咪的样子,知道黄姑姑定然是在自家娘子这里吃了憋,心里也觉得爽快。

    “是啊,这菜可是你娘子我特意让顾妈妈学着做的哦。”两人相扶着,边走边聊,往餐桌前走去。

    自那一日后,黄姑姑果然不敢像以前那个狂妄了,虽然仍是守在素颜身周,但对紫绸几个客气多了,而且,也不敢使劲往素颜跟前凑了,很多贴身的事情,都让紫绸和青竹做着,她只是看着,不敢多言半句。

    文英的上官明昊的婚期定下来了,宁亲王府越发的热闹和忙碌了起来,素颜出入宫里仍然有不少人跟着,即使到了宁亲王府,那些人,也是守在她身周,黄姑姑也仍是不离她左右,到了文英出嫁的那天,素颜做为文英的大嫂,自然是要去送亲的,一大早儿,素颜就在青竹和紫绸的陪伴下去了宁亲王府,侯夫人盛装迎了出来,正要对素颜行礼,素颜忙让紫绸去扶住侯夫人,“母亲,都跟你说过好多回了,我是晚辈,您不用给我行礼的。”

    自从侯爷死后,侯夫人看穿了很多事情,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比过去通情达理多了,这一次文英出嫁,她就不遗余力的帮文英操办着,这让素颜很是欣慰,如今宁亲王府总算是和美多了,绍扬比过去更加孝顺侯夫人,也算是抚慰了侯夫人的丧子之痛,绍扬原就是侯夫人养大的,母子亲情浓得化不开了,如今绍扬也成亲在即,侯夫人满心期待着,早些得了孙子,自己就可以含馀弄孙,怡养天年了。

    虽然被紫绸扶住,侯夫人的礼还是行完了,其实侯夫人也不是那么看重礼数之人,只是素颜不介意她的礼数,但是素颜跟着的那帮子宫人可都是虎视耽耽地看着呢,那可都是皇宫里出来的,侯夫人是不想给话柄给那些皇宫里的人说。

    礼是行下去了,但侯夫人起了身却说道:“臣妇也知道殿下的孝心,但礼数还是要周全的,便是殿下不在意这些个小事,臣妇也不能让殿下为难啊。”说着,眼睛就往素颜身边的人扫了一遍。

    素颜立即听出侯夫人话里的意思来,不由叹了口气道:“早知道当了太子妃这么不得自由,还不如当初就在您身边地着舒坦呢,您瞧瞧,就连对您的孝敬都要受别人的影响,这日子过得,心里憋闷得紧。”

    那些跟来的宫人们一定这话,吓得大气也不敢出,黄姑姑可是被太子妃狠治过一回的,她们可没有黄姑姑的身份重,若是触怒了太子妃,可就不是只磕几个头就能了事的。

    侯夫人见那些宫人果然有些害怕,便笑着道:“殿下,您也要放开心,他们也是职责所在,是要小心保护您呢。”

    这话让那心宫人听得心头稍松,感觉侯夫人这话说得公道。

    素颜听了却是又叹了口气道:“母亲,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最是随意了,这成天到晚的跟上一大帮子人看着,做什么事情都得规规矩矩的,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肚子胀了想打个屁都不敢痛快的放,怕她们看着了说我不雅,影响了太子妃的形像。”

    侯夫人是第一次听到素颜说如此粗俗的话,却又说得生动而贴切,不由大笑起来,一旁的青竹和紫绸也掩嘴在笑,那些宫人却是听得一脸的古怪,但又不得不承认,太子妃殿下说的是事实,宫里头的规矩本就大,作为太子妃,将来的皇后,她必须得事事按了宫里的规矩来行事,行坐之间,都是要符合标准才是,也着实不自在得很。

    侯夫人笑完后,对那些宫人们道:“今儿是本夫人的女儿出嫁之日,是宁亲王府大喜的日子,你们既然来了,就好生在府里头喝酒吃菜,玩上一玩,也给宁亲王府凑个热闹,至于太子妃殿下嘛,有本夫人陪着,不会有半分损伤的,本夫人保证宴席过后,还给你们一个好端端的太子妃就是。”

    那些宫人平日里在宫里也严肃拘谨惯了的,难得放松一次,听了侯夫人的话就全看向黄姑姑,黄姑姑的脸黑沉着,她知道自己来东宫的首要任务是什么,那此宫人全都归她管,从属下的眼神中她也知道,那些人还是有些动心的,但这是非常时期,越是人多热闹,就越要谨慎才行啊,她正要回绝侯夫人的话,就看到素颜明亮的双眼清冷冷地看了过来,她立即就想起自己曾犯过的错儿,忙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干笑着道:“侯夫人说得甚是,今儿殿下难得开心,大家伙儿也就跟着给宁亲王府凑凑热闹吧。”转了身又严厉的扫视了那些宫人们一遍,眼里的警告之意明显,“都散了吧,别跟着了。”

    那些宫人一听,如获重释,行了礼就退下了,很快就有宁亲王府的丫环婆子们上来,说是请他们去喝早酒。

    素颜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跟着侯夫人一起往文英的闺房里走去。

    文英的闺房里,全福奶奶正在帮文英梳头,边梳边说着吉利话儿,见素颜和侯夫人来了,那全福奶奶忙起了身行礼。

    盛妆下的文英娇俏美丽,见到素颜也是上前来行礼,素颜忙托住她道:“妹妹无须多礼,今儿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呢。”说着,歪了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文英,笑道:“母亲,平日里没学着,今日这一见才知道,咱们大妹妹可真是国色天香呢。中山侯世子可真是有福了,娶了个天仙般的美人儿回去。”

    文英被素颜说得羞红了脸,眼里却闪过一丝的伤痛,娇羞的垂了眸,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的心思,小声道:“大嫂又取笑我了,这都是全福奶奶妆化得好呢,我再好看,也比不得大嫂您啊。”

    一时,她的丫环红丽拿了嫁衣过来,要文英换上,素颜和侯夫人就亲自动手,帮文英穿嫁衣,一件大红的嫁衣穿在身上,衬得文英肌肤更加白晰俏丽,艳光照人。

    侯夫人对跟着的黄姑姑和青竹说道:“你们几个看看,本夫人的女儿是不是最美的新娘啊?”

    黄姑姑虽有三十几岁了,却是云英未嫁过,看着艳若桃李的文英,眼里闪着一丝羡慕和苍桑,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与自己格格不入,大红的喜字看着是那样的刺目,她也曾经年轻过,也曾经有过少女怀春的时候,也曾有过心仪的男子……更梦想过有披上嫁衣,嫁给心爱的郎君……

    素颜敏感的查觉到了黄姑姑眼里的痛色,心里滑过一丝不忍,但仍是笑道:“黄姑姑,你是宫里的老人了,你帮本宫的大妹妹看看,她这珠冠如何?比起本宫的凤冠来,有什么不同?”

    黄姑姑听得一怔,她将目光移到文英的珠冠上,文英的珠冠是素颜送的,是请了内务府的工匠制作的,手艺自然非同凡响,那珠冠上,最大的东珠都有鸽子蛋那么大了,着实华贵又漂亮得很,黄姑姑干笑了笑道:“殿下,大姑娘的凤冠很好看,不过,自然是不能跟殿下的凤冠相比的。”就是比得上,也不能说啊,太子妃的凤冠,岂是一般的臣女能媲美的?

    素颜听了就将那珠冠拿在手上细看,边看边道:“怎么不能比啊,本宫就觉得大妹妹这凤冠好,至少比本宫的那个轻,戴在头上没那么重,不信,黄姑姑你戴着试试?”说着,她竟然真的端起凤冠往黄姑姑头上戴来。

    黄姑姑的心头一阵刺痛,吓得连连往后退,素颜笑着去追她,边追边道:“戴下试试嘛,我还没见过黄姑姑戴凤冠是什么样子呢,黄姑姑深得皇上的信任,指不定哪一天,就被皇上给提了极,也能戴上这凤冠呢。”她越说越离谱,黄姑姑听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又不敢用手推她,只一个劲的后退着,一旁的侯夫人笑吟吟地看着,也跟着道:“黄姑姑,你家太子妃就是个小孩子心性,你就成全她的好奇心吧。”

    黄姑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她求助似的看向文英,人家拿着她的嫁冠要给别人戴,按说文英心里应该有忌讳才是啊,文英却只是笑,并没有说什么,她只好向用手接过素颜手里的凤冠,向素颜一福道:“殿下莫要再开玩笑,这是大姑娘的婉冠,奴婢万死也不敢戴的。奴婢下去帮您瞧瞧,太子殿下怕是已经到了。”说着,也不等素颜答应,逃也似的跑了。

    黄姑姑出去后,很快找到了自己的那几个属下,那些宫人见黄宫宫自屋里出来了,忙围了过来,他们很机警的站好位,将文英的闺房四周盯了个严实,只要守住这坐小院子,太子妃就不会有什么闪失。

    青竹在穿堂里看冷冷地看着黄姑姑在外面的布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直立如松一般的守在穿堂门口。

    等黄姑姑觉得文英的嫁前礼仪已经行完之后,她才回了文英的闺房里,闺房里,只见文英盖上了大盖头端庄地坐在床上,一旁的全福奶奶正拿了个苹果放在文英手上,又叮嘱着一些新娘要注意的事项,屋里却没有看到素颜的身影,黄姑姑心头一紧,忙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笑道:“太子妃殿下的惯相真不好,还口口生生的说要陪着文英到出门子的那一刻呢,看,这会子,用了点莲子羹就说累了,到后头歇着去了。”

    黄姑姑听得心中生疑,忙向偏房走去,正好看到青竹守在偏房门外,心里稍觉安了些,便笑道:“青竹姑娘,殿下又睡了么?”

    青竹正抓了把瓜子在磕,听黄姑姑问,伸了瓜子给黄姑姑,黄姑姑这会子哪有心情磕瓜子,抬脚就要进门去。

    青竹将口中的瓜子壳往前一吐,笑道:“姑姑,殿下才睡下呢,这会子进去怕是会吵着她。”

    青竹越是不让她进去,她便越发的生疑,黄姑姑干笑道:“这里毕竟不是太子府,安全守卫可不能马虎了,你放心,我只是查看一二,绝不会吵着殿下。”

    青竹听了淡淡一笑,让过身子去让黄姑姑走了进去。

    屋里紫绸也坐在榻几上打盹儿,黄姑姑进来将她惊醒了,她不由瞪了黄姑姑一眼,继续眯了眼打盹。

    黄姑姑没理会紫绸,看向床上,纱帐并未放下,素颜正朝里躺着,她早上穿的外套就脱在床头柜上,头发还是早上出门时的发式,只是将头饰都取下来,也摆在床头小几子上,黄姑姑见素颜睡得香,不敢再多打扰,就退了出来。

    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一阵鞭炮声震天的响,中山侯府迎亲的队伍来了,外面热闹喧天,黄姑姑与青竹一同站在偏房门外,看向屋里,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太子妃,青竹手里的一把瓜子早磕完了,这会子兴致勃勃的就想要到外面看热门,对黄姑姑道:“殿下自怀上了后,瞌睡就多,这一时半伙怕是醒不来,姑姑您帮我看着,我到外面瞧热门去,看看能抢个红包不。”

    黄姑姑看了屋里一眼,外面动静那么大,太子妃竟然还睡得着,还真是不可思议,不过,正像是青竹说的,孕妇的生活习惯就是与往常不一样,便点了头让青竹走了。

    外面的宫人看着文英身着嫁衣,头戴凤冠,盖着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向外面走去,上官明昊也是一身大红的新郎服,在冷傲晨和郁三公子几个人的陪同下一起走了进来,新郎服的上官明昊显得意气风发,丰神俊朗,叶成绍作为文英名义上的大哥,背起文英向外面走去。

    到了大门外的花桥旁,叶成绍将文英放了下来,喜娘将文英扶进了花桥。

    叶成绍有丝怔忡的站在花轿旁,似乎有些不舍得自家妹妹就此嫁了出去,看着花轿出神。

    上官明昊上前对他行了一礼,叶成绍这才晃过神来,眼神复杂的看向叶成绍,一旁的冷傲晨也上来捶了上官明昊的肩膀一下,笑道:“明昊兄总算是抱得美人归了,看你这副得意的样子,不捶你几下,心里不舒服。”

    上官明昊确实很高兴,连连对冷傲晨作揖道:“冷兄眼界太高,以冷兄的人才家世,这京城里,想给你做新娘子的千金闺秀都快挤破门了。”

    叶成绍在一旁笑着催道:“吉时到了,明昊兄快些上马吧,可别委屈了我家妹子。”

    中山侯府,外面的酒席已经接近尾声,上官明昊被人灌得醉醺醺扶了进来,一屋子的年轻公子原本还要闹新房,但看到上官明昊醉得似乎不醒人事了,只好散了。

    新房门关上那一刻,原本醉卧在床上的上官明昊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而湛亮,端坐在床头的文英抬起双手准备自己揭下盖头,上官明昊眼疾手快的捉住了她的手:“让我来揭好吗?我等这一刻,等得心都痛了。”

    文英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上官明昊松了她的手,用几乎虔诚的目光看着文英头上的红头巾,他拿了称杆来,小心的,有些颤头的挑开那大红的盖头,盖头下,素颜一张素净而清丽的脸庞呈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