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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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经商(四)

吉祥想去城里看看铺子的经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却又不好直说,只对贞娘说想去城里玩耍,求贞娘准她去。吉祥极少出门,也极少在她跟前提什么要求,所以贞娘即便有些为难也应了,只是一定让邱媛陪她同去。邱媛于是得以从厨房里忙里偷闲一天,陪着吉祥与小春坐了张源的牛车去城里。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吉祥不愿意自己做了当局者看不清形势,于是便权当自己是买家,远远地下了牛车,与邱媛小春一起东逛西逛地朝布店逛去。赵氏布庄的金字招牌远远地便闪闪发光,显得极为打眼,朱红色的门框在整个街面儿上都是最为引人注目的,没理由无法招揽客人啊?而且那款式虽然现代了一些,但用材与用色也都是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观的,理应不会招人反感才对啊?

    吉祥一面不断地自我反省着,一面朝铺子逛去,有两三个妇人挽着手迎面而来,其中一个妇人回头看了一眼赵氏布庄,又回头对另两个妇人道:“那人真吓人。”另一个妇人应道:“就是,就是,原本听说这街开了家挺气派的布庄,还说想来看看,娘呀,被那掌柜的吓了一大跳。”“……”

    吉祥心说,自家的舅舅是个挺帅的大帅哥呀,怎么会吓人?于是快步朝铺子走去。

    赵存旭正站在柜台后与二楼的赵乐登记绸缎的库存数量,一脸茂密的胡子,头发有些凌乱,脸色也略微消瘦憔悴,乍一看见,是挺吓人的。凡是每日见惯了的至亲的人,即使偶尔有一天妆容不对,身边的人也通常难以觉察,更何况赵存旭这幅模样是回来后便有的,吉祥在家里看惯了也觉得没什么不好,反而觉得自家舅舅有一种沧桑的成熟美,如今听了别人客观的评价,才知道是自己的审美观出现了偏差。

    赵存旭见邱媛带着吉祥与小春进来,忙伸手拨弄了一下头发,对吉祥笑道:“特地过来看舅舅?”吉祥摇头道:“不是啦,是顺便过来瞧瞧的。”吉祥在心里琢磨着怎样跟舅舅说他的形象问题,直说吧,怕他伤心,而且他也无法改变什么,这幅妆容本就是为了避免麻烦而留的,如今若为了店铺的生意改回去,又怕惹来更大的麻烦,倘若不改吧,又实在是影响店铺的生意。吉祥一面摩挲着光滑冰凉的绸缎,一面苦苦地思索着,终于灵光一闪,想到一个绝佳的说辞。

    “舅舅,你猜为何这几日铺子的生意不好?”吉祥回头笑眯眯地问道。

    赵存旭极为在意此事,忙追问道:“为何?”吉祥笑道:“买绸缎的客人大多都是女子,不是官家小姐便是豪门贵妇,舅舅这里却是两个年轻男子守店,客人又怎么好意思进来?”其实这话也有些依据,其他布庄就算有男掌柜,也都是老头级别的,的确没有年轻男子守店。

    赵存旭听后恍然大悟,一拍巴掌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这几日倒是有不少客人在门口朝里看,可就是不进来,原来是这样,不过眼下又哪里去找一个合适的人来看店呢?”吉祥心里其实倒是有个人选,但她不能说,难道要她说:我干娘挺合适的,在我还没满一岁时替我娘卖绣品,一两银子的东西愣是卖了三两……

    吉祥见赵存旭皱着眉为难的样子,忙劝慰道:“舅舅不要着急,这铺子眼下是咱们自己的,绸缎又是赊的,几日没生意也不会亏本,看铺子的人慢慢找总会有的。”赵存旭苦笑着点了点头,心道,自己几时这般没用了,居然要年仅七岁的外甥女儿来开导宽慰。

    吉祥此行达到了目的,于是也不再逗留,与邱媛和小春转身往回走。走到门口时,邱媛回头看着赵存旭,红着脸小声道:“你瘦多了,要注意身体,别太累。”赵存旭愣了愣后对她点了点头微笑道:“我晓得。”邱媛见他对自己笑,于是心满意足地转身同吉祥离开了。

    回到家中,吉祥便把赵氏布庄的状况跟贞娘讲了,又说眼下缺一个能说会道的女掌柜的,贞娘想了想之后道:“你干娘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她那张嘴能把一样东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只是不知她肯不肯出来抛头露面。”吉祥笑道:“娘,我们也许久没有去探望过干娘了,不如去看望干娘顺便也问问她的意思?”贞娘也正有此意,于是母女俩说好了明日便去李家镇看望李寡妇。

    李家镇离平县本就有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再加上庄子在李家镇的反方向上,所以尽管吉祥与贞娘一大早便出门,到达李家镇时也是临近晌午了。李寡妇家的院墙依旧是那般高矮,只是墙上的青瓦已经有些发灰了,原本的白墙如今早就没了白色,变得黑黄斑驳,老旧不堪。门头上挂着两个白灯笼,随风摇摆,给人一种凄凉颓废的感觉。

    吉祥觉着奇怪,刚想问贞娘这白灯笼有什么讲究,抬眼却见贞娘脸上笑容隐去,露出担忧的表情来。贞娘见吉祥疑惑,低头解释道:“你干娘家挂出白灯笼,莫不是谁去了?”去了,就是死了的意思,吉祥听得心里一惊,忙不迭地拍打门上的兽头铜环,直喊“干娘,干娘”。不一会儿,门吱嘎一声朝里开了,门缝里李寡妇露出一张憔悴的脸,见到吉祥与贞娘,忙将门打开,迎了她们进去。

    院子里从前贞娘与吉祥住过的那间屋子外也挂着两个白灯笼,吉祥一看这情形便知道是凤仙屋里出了事,忙着急地问道:“干娘,怎么回事,好好的干嘛挂白灯笼。”李寡妇叹气道:“你姨娘……不是,你妹子的娘前些日子去了。”贞娘虽不喜凤仙,但二人到底是在一个屋檐下住过的,而且又遭受到同样的厄运,对她的境遇也颇为同情,闻言红了眼眶道:“姐姐怎地也不通知我们呢?”

    李寡妇苦笑道:“我本是要去找你们的,但是听闻你便要在那几日里成亲了,我又何必拿这个与你不相干的人去触你的霉头呢。”贞娘道:“难怪小妹成亲那日不见姐姐前来,原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李寡妇见贞娘是真的难过,便啐了一口道:“你也甭替她伤心了,她倒是罪有因得的,我干女儿那扫把星的命格也都是她找算命先生做的假,害得你们母女俩有家归不得。”说到这里,李寡妇口气又软了下来,叹道:“只是可怜了小婉这孩子,没来由的受这些苦。”

    贞娘也叹气,又问道:“葬了没?”李寡妇道:“葬了,李想不肯出棺材银子,只好薄薄地入殓了。生前万般算计,临去方晓得都是空,咽气时让我替她求你原谅呢。”贞娘点头道:“也没什么不可原谅的,她出身寒微,想为自个儿挣得更好的地位与生活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可怜所托非人,兴许我还得感激她,若不是当初她逼我出来,只怕如今我还不如她呢。”李寡妇转头上下看了贞娘一眼,笑道:“看来你是遇着良人了,说话都与从前不同了呢,姐姐真替你高兴。”贞娘羞红了脸,忙岔开话题道:“小婉现在何处?”

    李寡妇听贞娘提起小婉,脸色又沉重了下去,指了指凤仙那屋里道:“李想那畜生也真做得出来,凤仙去后我便想着小婉怎么说也是他李家的种,不明不白的呆在我这儿也不是个事儿,于是给他送回去,心想李想没了儿子有个闺女也起码有个念想儿吧,谁知没两天小婉就跑回来了,说是她爹爹要卖了她。我可怜她,便让她认了我做娘,留在我这里,但李想那厮隔几天便来闹一回,定要把小婉卖了,可怜的,吓得小婉如今躲在屋里见谁都怕。”

    吉祥有些心疼,虽然这妹妹她也只见过一回,但终究血脉连心,自己在赵家是个宝,妹妹却连草也算不上,命运对人何其不公。“干娘,我可以去看看小婉吗?”吉祥问。李寡妇点头道:“你去看看她吧,兴许你是小孩子,她说不定不怕。”贞娘自与李寡妇去了另一间屋子说话,吉祥便推开了凤仙住的这间屋子的门。

    小婉瑟缩在屋子的角落里,听见开门声便浑身发抖,眼泪流了一脸却哭不出声音,只不停地抽噎,吉祥唤道:“小婉,不要怕,我是吉祥。”小婉却依旧缩在角落里不动也不应声儿,而且抖得更加厉害了,一双凤眼瞪圆了,如发怒的小兽一般,死死地盯着吉祥,仿佛只要吉祥动一下,她便要扑上来和吉祥拼命似的。吉祥觉得有些奇怪,这不像是害怕的样子啊,倒有些像见到仇人般的,不过,自己几时得罪过她吗?“小婉,我是你姐姐啊,你还认得我吗?”吉祥继续循循善诱,但李小婉始终瞪着她不说话,吉祥被她瞪得有些毛骨悚然,便打起了退堂鼓,转身跑回了李寡妇屋子里。

    贞娘道:“怎样?小婉还好吧?”吉祥摇了摇头道:“不好,她好像不认得我了。”李寡妇道:“她只认得我,其他人她都怕。”贞娘叹了口气,对吉祥道:“今后你若是出息了,便好好待她吧,这是你爹造下的孽。”吉祥点了点头,又问道:“干娘肯去县城里做掌柜吗?”

    李寡妇笑道:“怎么不肯,亏得你们有好事儿还记得我,眼下家中多了一口人吃饭,靠着收些地租是不够的了,过些年还要筹备小婉的嫁妆,我得多挣些钱才好。”贞娘道:“若姐姐得空,今日便跟我一同去城里如何?”李寡妇道:“今日不行,小婉这样儿没法离人,待我明日收拾好屋子,带了她同去。”

    贞娘应了,与吉祥在李寡妇家里草草地吃过午饭,然后便又搭了马车回去,顺道儿去城里知会了赵存旭一声,告诉他已经找到合适的人守这铺子了,赵存旭对李寡妇当初收留贞娘的义举极为感激,觉得她是个泼辣爽利的人,想来做生意也是没问题的,于是便放下心来。

    吉祥与贞娘日暮时分回到家中,刚坐下喝了口茶,小春便笑得眉飞色舞地进了堂屋,一见吉祥便献宝似地笑道:“小小姐,有个好消息,你可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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