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弱水
“弱水”??这样神乎其神的事,能发生在现实生活中?
我心中充满疑惑。
“弱水,在古籍中多有记载。《史记?大宛传》《汉书?地理志》《后汉书?东夷传》《山海经》中,都写过。说‘其力不能胜芥’。其实,通过改变温度,或者通过可溶性物质改变水的密度,或者让水处于失重或超重状态等,都可以改变水的浮力。”王培说。不知他是自言自语,还是看穿了我又想好奇发问。但我确实认识到了,这个学习不怎么样的小眼镜,在知识面上,胜出普通的中学生一筹。
我心里正在赞叹他,他又感叹,“不过,这些也都是实验室中,才能完成的事情。如今,这么大一条河,竟然在纯自然的条件下形成,确实匪夷所思。但话又说回来,既然有死海这样增加浮力的案例在前,这自然中,有多少我们还未发现的未知奇迹,恐怕,一切皆有可能吧。”
“别感叹了,现在,咱们要想的事情,不是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特么如何过河!”我有点听烦了,他似乎不是来救人的,而是来观光的。
他有点难为情,“我就是,感叹一下……”
“别急。”凌子来看我着急,居然也会安慰我,“既然,那些送葬的人,能过去,咱们,就也能过去。”
“怎么过去?”我急得喊道。
他没理我,而是自己举着手电,沿着岸边快步寻找。
我们也跟在后面。
没走几分钟,岸边,竟然有一大堆黑乎乎、软塌塌的东西,出现在手电光亮里!
那东西,足有两人之长,伏在岸上,一动不动!!
我和王培吓得不敢前进。
凌子来则径直走过去,好像恐惧这种人类最基本的感情,在他的内心之中,并不存在。
“来,咱们,就用它,过河。”他招呼我们。
“那是什么?”我问。
“船。”他答。
“船?”我心中不解,这一大团黑乎乎、软塌塌的,是船??
“我明白了!”王培大声说,“我在书上看过,弱水不能载舟船,古人就以皮筏渡之。难道这个是,皮筏子?”
凌子来拿起来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没错,这就是皮筏子。”
我对王培的智慧,那时是真心觉得佩服!
“但问题是,咱们怎么给这个皮筏子充气呢?”王培问。
那真是,永远、永远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一个经历……
吹皮筏子,就说,会因为大量的吹气而引起脑部缺氧,进而感到眩晕吧,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那个味道……
中国的所谓皮筏子,和印象中的皮划艇,完全是两种东西。
皮筏子,那天我才知道,原来是好些个……羊的整皮,头尾、四肢部位扎起来,形成了一个皮气囊。很多个皮气囊连接起来,就组成了皮筏子的“气垫”。因为制作时经过处理,多年来也没有腐败。这样的东西,吹鼓起来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而且,经过这么多年,那种味道……
简直是永远不想回忆起来的。
我们三个人,拼了命似的吹。一个一个吹。我和王培其实也没做什么贡献,因为凌子来好像是武林高手一样,气息十分足,他完成了大部分工作。
那一个一个的皮筏子,被原本就在上面悬着的一些极细的金属链连接成了一个四边形,“这上面原本应该还有一个类似于木筏的木架子或木板,用来乘坐人或运送货物,但估计木头因为年深日久,腐朽了。”王培说。
但没办法,及时是最简陋的皮筏,此时,也还是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放皮筏子入水,真的没有沉下去。至于为什么这个皮筏子不会沉,我当时并没有思考。
而且,那时我也不会去想这个。因为,这对于已经因为吹气而头晕脑胀的我和王培来说,是那晚到那时为止,最开心的一件事——我们可能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没有了上面的木架子,我们只能趴伏在上面,在水中,随着水面的起伏,那些羊皮气球也此起彼伏,稍有不慎人就会落入水中,落入水中……后果不堪设想。
但,趴着的只是我们俩,一人趴在一侧,我在右,王培在左,我用右手,他用左手,当成是浆,划着皮筏缓慢地前进。
那水,真的是如冰一般!!!
伸手进去,只觉得连骨头缝里都是寒意!凉入骨髓!!
但我俩咬着牙,拼命地划!
凌子来,则站在“船头”的一个羊皮气囊上,展现着他非人类的平衡性。他就像水中的钓竿的浮子一样,上下起伏,但永远笔直!
那真是,很诡异、很诡异的一次经历,我们的皮筏行驶出一段距离,只能看见手电光亮范围内的一段距离,如纯净水般清澈的水中,我们的手在冰凉的水里前后滑动,身子已经被冻的麻木,水花溅到了脸上、身上,打湿了衣服、裤子、鞋子,虽然还在拼命的运动,但已经觉得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可能是脑子也麻木了,我的划动,已经成为了机械的下意识的动作。
当时我觉得,时间可能放慢了,我们的动作都成了慢动作;
那时我觉得,我们可能永远、永远也到不了河对岸;
那时我觉得,我们太傻了,之前,也没有确定前面是否有岸,就出发了;
那时我觉得,我们可能此生剩下的时间,都要在这无止境的划动中渡过;
这,是不是,和人生一样?
……
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占据了我的大脑。
直到,我的视线中,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在这清澈无比的水里,距离我们皮筏子有些距离的水下,有什么东西,黑乎乎地,“游”了过来。
说是“游”,但不是鱼的那种游法:扭动肢体,摆动鳍尾。
那个东西……我有点恍惚,它,它好像,它好像是,它好像是像人一样,它居然有手,有脚,像个潜水员一样的在“游”。
这样的弱水,怎么会有人能游泳、甚至潜水呢?
我可能是累得眼睛花了。
但是,那个模糊的影像,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距离我很近的时候,我看清了,它,就是个人!!!
或者说,它应该曾经是个人!!!!
我看到了,它有头有脸、有身子、有手有腿,只不过,它的脸是干瘪的,是黝黑的,是僵尸!!!
黑洞洞的眼眶,嘴一只裂到脑后,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露在外面,干瘪的皮肤像是黑灰色纱布,不对,像我们趴着的羊皮筏子……
四肢已经干瘪的像细木棍一样,但小腹部却隆起来,显得整个身形极不协调。
它快速地向我们游来,很近很近了,我的大脑才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哥!”我大叫,“水里有东西!!”
几乎是同时,王培也大叫,“我这边!也有!!僵尸游过来了!”
吓得我俩,猛地把手从水中抽出,然后向里侧挪动身体!!!
那东西,张牙舞爪,张着大嘴,扑向我们的皮筏!!!
凌子来如风吹落叶一样,轻飘飘的跳向我的身边,如果不是形势危急,我真想为他喝彩。
只见,当他双脚落定的时候,正好那个水中僵尸的头,冲出水面!
凌子来,手掌张开,如同黑色的利爪一样,向下抓去!!
刹那间,他的五只手指,就像五把锋利的钉子,钉进了僵尸的额头!!!
一瞬间,他的五指,插在僵尸头脑中的五指,运力成拳,只听得,咔嚓咔嚓的声响,那僵尸的头顶,就被抓碎!!!!
几乎同时,那僵尸发出了一声极其凄惨悲怆的叫声,如夜枭鸣啼,如砾石相击,摄人心魄!!!!!
紧接着,那僵尸,就像一个破皮囊,没了刚才上冲的势头,向下落去,落入水中,向下沉去,沉入水底……
这些几乎是一眨眼之间完成的事情,在当时的我看来,就像是眼前的一幕幕特写慢镜头一样!
魔幻,但真实!
人在此时,并不会觉得惊奇,或觉得恐惧,或,有其他的任何想法、情感。
因为,此时,他的大脑只是空白的。
这空白的大脑,就像一张张纯白的底片,等着眼前的这诡异的一幕的发生,然后,一张一张的影像,一帧一帧的画面,永远地刻进你的脑海之中。
再之后,这些影象,永不磨灭,即使是过了很多年,你依旧可以在你的记忆储存库中,随时调取出来,一遍一遍地回放。
那时,你才会感受到惊奇、恐惧、或其他的任何想法、情感。
我想,这就是,真实的人,真实的人生,真实的人的情感。吧。
“躲好,别被咬到!”凌子来的冷冷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中。
然后,他又击落了王培那一侧的那个僵尸。
“哥,这是什么?”我问。
但这个问题确实没技术含量,我这一晚都几乎在问“这是什么”这个问题,但这次不用问,这特么就是僵尸。
王培的声音也有些发颤,“这水中,不是说连鹅毛也漂浮不起来么?怎么会,有这种能够游动的僵尸??”
凌子来没有回答。
他在望着水底,“看来,还没有完。”
我俩,惊恐地,往水里看——
只见,那两具干尸,沉了下去,但就在水底,更多的,僵尸,正游了上来。
转眼间,它们就把我们的皮筏,团团围住。
可能是,看到了同伴的下场,并没有扑过来。
但,已经将我们包围。
足足有十几个!!!
它们的头脸伏在水面以外,大嘴一张一合,此起彼伏的声音,喊着相近的一句话——
“船——”“上船——”“让我们上船——”
那声音,如这水一般冰冷。
(本章完)
我心中充满疑惑。
“弱水,在古籍中多有记载。《史记?大宛传》《汉书?地理志》《后汉书?东夷传》《山海经》中,都写过。说‘其力不能胜芥’。其实,通过改变温度,或者通过可溶性物质改变水的密度,或者让水处于失重或超重状态等,都可以改变水的浮力。”王培说。不知他是自言自语,还是看穿了我又想好奇发问。但我确实认识到了,这个学习不怎么样的小眼镜,在知识面上,胜出普通的中学生一筹。
我心里正在赞叹他,他又感叹,“不过,这些也都是实验室中,才能完成的事情。如今,这么大一条河,竟然在纯自然的条件下形成,确实匪夷所思。但话又说回来,既然有死海这样增加浮力的案例在前,这自然中,有多少我们还未发现的未知奇迹,恐怕,一切皆有可能吧。”
“别感叹了,现在,咱们要想的事情,不是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特么如何过河!”我有点听烦了,他似乎不是来救人的,而是来观光的。
他有点难为情,“我就是,感叹一下……”
“别急。”凌子来看我着急,居然也会安慰我,“既然,那些送葬的人,能过去,咱们,就也能过去。”
“怎么过去?”我急得喊道。
他没理我,而是自己举着手电,沿着岸边快步寻找。
我们也跟在后面。
没走几分钟,岸边,竟然有一大堆黑乎乎、软塌塌的东西,出现在手电光亮里!
那东西,足有两人之长,伏在岸上,一动不动!!
我和王培吓得不敢前进。
凌子来则径直走过去,好像恐惧这种人类最基本的感情,在他的内心之中,并不存在。
“来,咱们,就用它,过河。”他招呼我们。
“那是什么?”我问。
“船。”他答。
“船?”我心中不解,这一大团黑乎乎、软塌塌的,是船??
“我明白了!”王培大声说,“我在书上看过,弱水不能载舟船,古人就以皮筏渡之。难道这个是,皮筏子?”
凌子来拿起来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没错,这就是皮筏子。”
我对王培的智慧,那时是真心觉得佩服!
“但问题是,咱们怎么给这个皮筏子充气呢?”王培问。
那真是,永远、永远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一个经历……
吹皮筏子,就说,会因为大量的吹气而引起脑部缺氧,进而感到眩晕吧,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那个味道……
中国的所谓皮筏子,和印象中的皮划艇,完全是两种东西。
皮筏子,那天我才知道,原来是好些个……羊的整皮,头尾、四肢部位扎起来,形成了一个皮气囊。很多个皮气囊连接起来,就组成了皮筏子的“气垫”。因为制作时经过处理,多年来也没有腐败。这样的东西,吹鼓起来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而且,经过这么多年,那种味道……
简直是永远不想回忆起来的。
我们三个人,拼了命似的吹。一个一个吹。我和王培其实也没做什么贡献,因为凌子来好像是武林高手一样,气息十分足,他完成了大部分工作。
那一个一个的皮筏子,被原本就在上面悬着的一些极细的金属链连接成了一个四边形,“这上面原本应该还有一个类似于木筏的木架子或木板,用来乘坐人或运送货物,但估计木头因为年深日久,腐朽了。”王培说。
但没办法,及时是最简陋的皮筏,此时,也还是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放皮筏子入水,真的没有沉下去。至于为什么这个皮筏子不会沉,我当时并没有思考。
而且,那时我也不会去想这个。因为,这对于已经因为吹气而头晕脑胀的我和王培来说,是那晚到那时为止,最开心的一件事——我们可能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没有了上面的木架子,我们只能趴伏在上面,在水中,随着水面的起伏,那些羊皮气球也此起彼伏,稍有不慎人就会落入水中,落入水中……后果不堪设想。
但,趴着的只是我们俩,一人趴在一侧,我在右,王培在左,我用右手,他用左手,当成是浆,划着皮筏缓慢地前进。
那水,真的是如冰一般!!!
伸手进去,只觉得连骨头缝里都是寒意!凉入骨髓!!
但我俩咬着牙,拼命地划!
凌子来,则站在“船头”的一个羊皮气囊上,展现着他非人类的平衡性。他就像水中的钓竿的浮子一样,上下起伏,但永远笔直!
那真是,很诡异、很诡异的一次经历,我们的皮筏行驶出一段距离,只能看见手电光亮范围内的一段距离,如纯净水般清澈的水中,我们的手在冰凉的水里前后滑动,身子已经被冻的麻木,水花溅到了脸上、身上,打湿了衣服、裤子、鞋子,虽然还在拼命的运动,但已经觉得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可能是脑子也麻木了,我的划动,已经成为了机械的下意识的动作。
当时我觉得,时间可能放慢了,我们的动作都成了慢动作;
那时我觉得,我们可能永远、永远也到不了河对岸;
那时我觉得,我们太傻了,之前,也没有确定前面是否有岸,就出发了;
那时我觉得,我们可能此生剩下的时间,都要在这无止境的划动中渡过;
这,是不是,和人生一样?
……
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占据了我的大脑。
直到,我的视线中,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在这清澈无比的水里,距离我们皮筏子有些距离的水下,有什么东西,黑乎乎地,“游”了过来。
说是“游”,但不是鱼的那种游法:扭动肢体,摆动鳍尾。
那个东西……我有点恍惚,它,它好像,它好像是,它好像是像人一样,它居然有手,有脚,像个潜水员一样的在“游”。
这样的弱水,怎么会有人能游泳、甚至潜水呢?
我可能是累得眼睛花了。
但是,那个模糊的影像,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距离我很近的时候,我看清了,它,就是个人!!!
或者说,它应该曾经是个人!!!!
我看到了,它有头有脸、有身子、有手有腿,只不过,它的脸是干瘪的,是黝黑的,是僵尸!!!
黑洞洞的眼眶,嘴一只裂到脑后,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露在外面,干瘪的皮肤像是黑灰色纱布,不对,像我们趴着的羊皮筏子……
四肢已经干瘪的像细木棍一样,但小腹部却隆起来,显得整个身形极不协调。
它快速地向我们游来,很近很近了,我的大脑才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哥!”我大叫,“水里有东西!!”
几乎是同时,王培也大叫,“我这边!也有!!僵尸游过来了!”
吓得我俩,猛地把手从水中抽出,然后向里侧挪动身体!!!
那东西,张牙舞爪,张着大嘴,扑向我们的皮筏!!!
凌子来如风吹落叶一样,轻飘飘的跳向我的身边,如果不是形势危急,我真想为他喝彩。
只见,当他双脚落定的时候,正好那个水中僵尸的头,冲出水面!
凌子来,手掌张开,如同黑色的利爪一样,向下抓去!!
刹那间,他的五只手指,就像五把锋利的钉子,钉进了僵尸的额头!!!
一瞬间,他的五指,插在僵尸头脑中的五指,运力成拳,只听得,咔嚓咔嚓的声响,那僵尸的头顶,就被抓碎!!!!
几乎同时,那僵尸发出了一声极其凄惨悲怆的叫声,如夜枭鸣啼,如砾石相击,摄人心魄!!!!!
紧接着,那僵尸,就像一个破皮囊,没了刚才上冲的势头,向下落去,落入水中,向下沉去,沉入水底……
这些几乎是一眨眼之间完成的事情,在当时的我看来,就像是眼前的一幕幕特写慢镜头一样!
魔幻,但真实!
人在此时,并不会觉得惊奇,或觉得恐惧,或,有其他的任何想法、情感。
因为,此时,他的大脑只是空白的。
这空白的大脑,就像一张张纯白的底片,等着眼前的这诡异的一幕的发生,然后,一张一张的影像,一帧一帧的画面,永远地刻进你的脑海之中。
再之后,这些影象,永不磨灭,即使是过了很多年,你依旧可以在你的记忆储存库中,随时调取出来,一遍一遍地回放。
那时,你才会感受到惊奇、恐惧、或其他的任何想法、情感。
我想,这就是,真实的人,真实的人生,真实的人的情感。吧。
“躲好,别被咬到!”凌子来的冷冷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中。
然后,他又击落了王培那一侧的那个僵尸。
“哥,这是什么?”我问。
但这个问题确实没技术含量,我这一晚都几乎在问“这是什么”这个问题,但这次不用问,这特么就是僵尸。
王培的声音也有些发颤,“这水中,不是说连鹅毛也漂浮不起来么?怎么会,有这种能够游动的僵尸??”
凌子来没有回答。
他在望着水底,“看来,还没有完。”
我俩,惊恐地,往水里看——
只见,那两具干尸,沉了下去,但就在水底,更多的,僵尸,正游了上来。
转眼间,它们就把我们的皮筏,团团围住。
可能是,看到了同伴的下场,并没有扑过来。
但,已经将我们包围。
足足有十几个!!!
它们的头脸伏在水面以外,大嘴一张一合,此起彼伏的声音,喊着相近的一句话——
“船——”“上船——”“让我们上船——”
那声音,如这水一般冰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