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卿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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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十七节 春风如酒4

    第二日傍晚时,那对夫妇果然又来了。男子拉了蔚子善的手臂,大咧咧地道:“蔚老弟,我今日请下命来,可以与你喝酒,咱们不醉不归!”

    蔚子善也豪爽地道:“好!蔚某奉陪到底。”然后回过头来嘱咐紫棋:“紫棋你多照顾张夫人,如果我们回来的太晚,你安排张夫人在你的房内先行休息,她有孕在身不能太操劳。”

    他二人相携而去,紫棋在后面奇道:“张夫人,你怎又同意他们拼酒啦?”

    那红衣女子手叉在腰上,咪着眼睛嘲讽道:“他以为我是被他说服了,哼,其实这只是权宜之计!”回头看向紫棋时,眼睛又笑弯,很是亲切,“紫棋,你就叫我悦寍吧,别老张夫人,张夫人的,听着生分。”

    紫棋乖巧地唤:“悦寍姐。”

    悦寍笑眯眯凑到紫棋近前,低声道:“今日陪我去一个地方,走,你先去换上女装。”然后眨眨眼睛,故作神秘。

    紫棋没有合适的女装,她唯一一套是冬装,现下已是三月天,甚是暖和,当然不能穿那套。于是悦寍便先将她领到客栈,拿了套自己的衣裙给她换上,还顺便简单地打扮了一下。悦寍酷爱鲜艳的颜色,所以当她的一身水红色长裙穿到紫棋身上,紫棋顿时大不一样。当真是艳丽无比,人若花娇。

    悦寍啧啧赞叹:“啧,啧,太漂亮了,你有没有给蔚子善看过你现在这种样子?他若看到,就不会总摆出那副……纵是石破天惊,他依然岿然不动的神态了。”

    紫棋摇手道:“悦寍姐,我和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就是大哥,我们都没有……”

    悦寍叹了口气:“唉,你若是大上几岁就知道这种男人最是难得,如果错过未免可惜。你如果能听姐姐一句劝,不管现在喜不喜欢,都先抓牢。慢慢你就会知道可贵的。”

    紫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忙把话题岔开,好奇地问:“悦寍姐,你是想让我陪你去哪?”

    “去那个女人住的地方!”

    “哪个?”

    “那个什么云府。我今天和我当家的在她门口等了一天,也没见到我师弟。我当家的说进去正式拜访,可是如果我师弟不在她家,我和她又没什么干系,去见她作甚。我就说来个夜访,偷偷的潜进去,如果他们……还能逮个现行!”

    紫棋心中暗道,摊上这么个师姐,怪不得师弟不爱搭理女人了。

    “可是我当家的不肯,说人家是寡妇,多有不便。于是,我只好同意他和蔚子善喝酒。他啊,一听这个,就把别的全忘了。”她捅捅紫棋道,“你也陪我去,一个人没意思!另外现在有了孩子,我也不能一点防备没有地跑去冒险。咱们两个人一起,若出了事,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听她如此说,紫棋当然只得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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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多久这两位穿着艳丽无比的女侠便站到了云府的墙头上,拔着脖子往下探望。这云府前院后院,前厅后宅,还真不小。他二人不知从何处入手,便在墙头上蹲着,不急于下去,想先观望会儿。

    哪知这云府宅子不小,可是人却很少。现在也就是天刚黑,还没有入夜,这宅子里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走动,甚是冷清。她二人便纵入院子中,潜到一处屋子后窗处,悦寍用手指在窗棂纸上轻轻戳出一个小洞,往里望去。过了会儿,扭过头来,有些失望地对紫棋道:“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一个小孩儿!”

    嘎吱,屋子的前门被推开,那孩子走了出去,一会儿竟然绕到了后院。悦寍当先蹑手蹑脚地跟着,紫棋随在她后面。

    那孩子在花坪前站下,举了手中的喷壶给花儿浇水。水一浇下去,一股幽香便卷了上来,连跟在后面的紫棋也闻到,很好闻的味道,清淡却也醉人,原来种的是一圃兰草。悦寍回头一笑,低声道:“找对地方了,我师弟果然在这里,他最喜欢种兰草了。”

    她轻咳一声,笑着转了出去,张口对那孩子道:“小弟弟,能不能告诉我种这兰草的尹长风在哪儿啊?”

    那孩子身子一缩,似乎吓了一跳,但随即就镇定下来。也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看起来竟有几分老练沉稳。不知为何,紫棋觉得心像被尖针扎了一下,她瞪大眼睛再看,那是个不认识的孩子,并不是小的时候的百里寻清。

    悦寍从怀中取出条绢帕,随手一扭,就编成一只小老鼠。她笑得万分和蔼,蹲到孩子面前诱惑道:“喜不喜欢,你若告诉我,我就把这个送给你,或者……教给你怎么编。”

    那孩子似乎特别艳羡,看着她手里的手帕,想摸又不敢摸。

    悦寍用手扯了扯那“老鼠”的尾巴,那“老鼠”的头竟然动了动。

    “送给我好不好?”孩子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渴望的样子。

    “好啊,你告诉我尹长风在哪里,我是他的家人,找他好久了。”

    那孩子道:“你先给我,我就告诉你。”

    悦寍大方地把东西放到他的手中,他玩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尹大侠走了,他是大侠,说总待在一个地方不习惯,他要云游四海,仗剑天涯。”

    悦寍大吃一惊,问:“我前些日打听,他还在的,怎会就走了?”

    孩子老老实实地回答:“就是前日才走的,说十年八年后会再回来看我们的,让我帮他照顾好这些花。”

    悦寍道了声谢,站起身来。冲紫棋使了个眼色,二人跃上房,回了镖局。

    那孩子见她们走了,很嫌弃地把手里的绢帕丢到地上,冷哼出声:“哼,什么家人,大晚上打扮这么艳丽,翻墙进到别人家院子里,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肯定是想□□我师父。嘿嘿,有我在,没那么容易让你们得逞!”

    她们二人回到镖局在前厅坐了好半天,喝酒的那两位还是没有回来。紫棋把悦寍让到自己的房里,让她先休息。

    悦寍却言睡不着,在那边长吁短叹,感叹命运弄人。她那么大老远赶来,却没能见上师弟一面。紫棋也觉得确实可惜,早不走晚不走,偏偏悦寍来的前一天走掉。

    悦寍半倚在榻上,一只手托着腮,叹着气道:“其实我也希望你能见见我这师弟,这么多年我都没把他看透。若论练武功,他真是像师傅说的心性单纯,没有杂念,同在一起练功的师兄弟谁也没有他进步神速。可是你若看到他站在你面前,你却怎么都不会相信他是这样的人。他外表出众,家中世代书香,父亲又曾任兵部侍郎,这真可谓得天独厚。加之平素喜欢舞文弄墨,栽花养鱼,谁看到都会认为是风流佳公子,最会伤女人心。我就总猜,这样的人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子,一旦喜欢会是什么样子?这些话我自然不能和其他师兄师弟说去,所以还想和你背后里议论议论呢!可惜啊,你也没能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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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悦寍没有再四处寻尹长风,夫妻两人在桐荫城住了五日,便启程回转南郡。他二人过去总喜欢行走江湖,四处游历。但这一次因再有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料想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在外漂泊,所以他们邀紫棋蔚子善若有时间,一定要去南郡的家中做客。如若遇到事情求助,命人带了匕首来,他们也会尽力援手。

    这几日蔚子善日日陪张大侠饮酒,让紫棋见识了他爽朗的一面。他们有时候还会拉上李义和其他镖局兄弟,十来个人凑在一起。趁着酒兴,他们这些大男人会哑着嗓子唱很豪迈的歌,让人不禁联想到战场上搭着帐篷燃着篝火,血性男儿笑对生死的场面,也难免跟着豪情勃发。

    送悦寍夫妇走的当日,蔚子善特意过去牵了雪蹄在院中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在它耳边温柔低语。停下来后,又用手指细细将马鬃梳理了一番,才将它递到悦寍手中。

    紫棋许是舍不得悦寍走,本就伤感,看到这一幕几乎落了泪。匆匆道了别,自己先回了屋,让蔚子善代送。那夫妻两人性情爽直,觉得只要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再见的,不能理解紫棋的心情,所以一直是高高兴兴的,只反复道:“后会有期!”

    紫棋立在窗户处独自一人默默不语。最是伤情离别时,她素来喜聚不喜散,此时心中哀戚只想着如果能和投缘的人日日相伴,永远不分开,哪怕少活二十年,日日吃糠咽菜,她都是愿意的。

    她从小就怕孤单,上一次和某个人的离别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几乎无力面对同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