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田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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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十三章

    “昨天舍友过生日,晚上请我们出去……吃饭的。”我不敢跟骆恒说昨晚去的是酒吧,从小就在人民教师老骆的教导下,酒吧之类的场所在他的眼里就跟不法分子的老窝差不多。

    骆恒显然还是不太相信这一说辞,“那你的手机为什么一直都打不通啊?你知道我联系不到你很担心么?”

    我被骆恒的话给说心软了,可是心里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扁扁嘴说:“联系我做什么啊?昨天电话里你不是凶的很么?你不是很不耐烦么?”

    骆恒叹了口气,柔声说:“我哪有?倒是你,为什么之前在网上一声不吭的就下了,昨晚我在电脑跟前等了你半天,课都没心思去上,你手机还打不通!”

    我看出来了,他是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我真纳闷了,就他这脑子是怎么给保送到美国去念书的。我吸了吸鼻子,不再打算跟他绕弯子,“那怪谁啊?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么?”

    骆恒很奇怪,反问我:“我做什么了?”

    我有点耐不住了,我说:“骆恒,你msn的留言板,最近的一条留言,你自己去看!看完了你再来问我你做什么了!”

    骆恒疑惑道:“什么啊……你等等,我现在开电脑就看。”

    我没理他,沉默地等他开电脑,这会儿我一点都不心疼他的话费,我握着手机坐在电脑跟前,等他开口。

    过了五分钟,骆恒终于出声了,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这什么时候留的啊?我都不知道……”

    我冷冷哼了一声,说:“什么时候留的并不重要,关键是留言的这个人你肯定清楚。”

    骆恒那会儿也真够实诚的,什么都招了,听的我胃都气疼了,他说:“是程冉留的嘛!我知道,但是我跟她之间又没什么的,只不过刚来这边的时候碰到过一次,她想要帮我找个好一点的公寓,我拒绝了啊……还有一次她们学校的中国留学生聚餐,打了好几次电话给我,我实在也不好再推脱,但是那天我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一回来就给你打电话了啊!”

    听着骆恒着急地跟我解释,我突然没那么生气了,心里知道其实他还是在意我的。我说:“那为什么那天我问你在美国有没有遇见程冉的时候,你怎么骗我说没有呢?”

    骆恒立刻说道:“我怕你乱想啊!”他轻轻叹了口气,“结果你还是乱想了。”

    “……”郁闷了,明明是他有错在先,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却不好意思地缄默起来。

    骆恒问:“还生气不?”

    我没说话,他意识到我差不多原谅他了,这才跟我嬉皮笑脸地耍起赖皮来。我竟也傻乎乎地被他绕的上套儿了,他也问了我国庆节的打算,我告诉他回家,他对我这个没有创意的答案很不赞同,“为什么不利用这个假期好好出去玩一下?”

    我就说了一句,骆恒就沉默了,“我想跟你一起去青岛你陪我去么?”我知道我这么问他也挺难过的,可是我恨,我恨我们之间隔着的那太平洋,我跨不过去,我见不到他,我更担心有一天因为这该死的距离,他会连我的模样都忘记。这种感受,我想异地恋的朋友最清楚了。

    眼见着两个人都陷入悲伤的情绪,我打破僵局说:“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啊!我一会儿还有课,回头上网说吧。”

    “嗯,好。”

    “再见。”

    “再见……”

    这是一次很诡异的通话。自从这次通话之后,我时常感到我跟骆恒之间横着一道隐形的鸿沟,而我跟他都想努力去跃过它,却很无奈地发现其实我们都没这个本事。

    在北京的日子渐渐步入正轨,过着与她们一起上课,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平淡生活。与骆恒的感情,没见增温,可是我常常会很想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如此。

    我们依旧保持每周三通电话,周六的晚上准时守在电脑跟前,视频的时候,有时候两个人也不聊天,不过我总是盯着屏幕不知疲倦地看他的脸。骆恒发现了,就会冲摄像头挥挥手,“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在看他,省得他自信心膨胀地找不着北。骆恒在那里也渐渐忙碌起来,一直觉得他的大学生活会比我丰富的多。虽然他从不主动跟我聊起这些,但是从他msn的个人空间相册里,还是可以得到很多他的近况,比如他参加了校篮球队,参加联赛拿了冠军,他捧着奖杯站在一群金发碧眼的白种人中间,笑的无比灿烂。

    又比如他的公寓里多了一只名叫chuck的哈士奇犬,他每天早晨做早餐的时候都会替它也做一份。每一张照片下都会有很多留言,众多留言里有他高中的哥们,大学里的同学,惟独没再出现过cr的名字。我立刻否定掉脑海中浮出的猜想,摇摇头苦笑起来。

    我从没觉得时间过的这么缓慢过,直到国庆节的到来,我突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回c城,那个有着我跟骆恒共同记忆的城市,在这种时刻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温暖了。

    国庆回c城的事情,我只跟我爸报了备,并没有跟我妈说。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到家的时候,我妈揉着惺忪的睡眼给我开门时,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直到我把行李拖进了家里,她才清醒过来,醒了就一下子把我抱住,“真的是你啊!你个死丫头,怎么回家也不提前告诉我啊?学你爸似的搞什么突然袭击啊?”

    火车上十几个小时的硬座,我早已耗尽了体力,象征性地抱了抱她的芊芊细腰,蔫蔫道:“我告诉我爸了,怎么他没跟你说啊?”

    我妈怔了一下,淡淡道:“噢,可能说了我没记住。”

    我又困又饿,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冲我妈招手道:“家里还有吃的么?从昨天下午开始,到现在我肚子里一粒米都没进呢!”

    我妈心疼地看了我一眼,又连忙跑到冰箱跟前,说:“冰箱里还有鸡汤,我先给你做碗鸡汤面,中午的时候再出去买菜给你做顿好的!”

    我摆摆手,眼皮子直打架,“不用那么麻烦,你不是一会儿还要去上班的么?”

    我妈笑了一下,“妈跟以前不同了,现在妈自己当老板,想什么时候去上班就什么时候去,没人扣我工资了!”

    “……”

    跟我妈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搭着,我竟躺在沙发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一多点,我妈好像出门去了,这个点没回来给我做饭,估计是真不回来了。茶几上还放着一碗已经凉了的鸡汤面,放进微波炉里又加热了几分钟,匆匆地解决了温饱后,发现时间还早,不想一下午都闷在家里,便换了身衣服出门了。

    漫无目的地步行在这个我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城市里,第一次发现故乡就是故乡,北京城再如何繁华,都抵不上这里给我带来的归属感。穿过路边的街心公园,向左步行十分钟,就是骆恒的家。

    我无意识地走到老骆家楼下,窗台依旧放着那盆老人家最爱的兰花,秋意渐生,我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又想起这里的很过故事,也想他。

    因为时差,因为距离,我不能在任何一个想念的时刻给他打个电话,担心他在睡觉,害怕打扰了他,我总是为他想的太多,不敢有所要求。很多情绪一忍再忍,积成内伤,刻在我的心里。时间一久,我已经学会难过的时候,自己担着,不知这个本领该是喜还是悲?

    从骆恒家走出来的时候,碰巧遇上了刚下课回来的老骆,他的样子一点都没变,仍是那套我熟悉的黑色西服,别看这套西服很多年了,可是穿在他的身上依旧那么风采奕奕,也难怪生出骆恒那样的俊俏模样。

    老骆看见我很是意外,跟我寒暄了几句拉着我的手就要请我上楼吃饭,见我一再推脱这才松开了我的手,可能是看见了我回来,想起了远在太平洋彼岸的儿子,他说:“你妈妈看见你回来一定很高兴吧?”

    我笑了笑,无奈地说:“就那样,说好中午回来给我做饭的,到点的时候人又没了。”

    老骆哈哈笑起来,“哪能啊!你妈现在可不比以前了,现在你妈是个女强人了,你师母老在我面前夸你妈妈呢!”

    我笑了笑,没再做声。老骆看着我,迟疑了一会儿,说:“这次回来去你爸那边住了没?”

    我很奇怪,“啊?我们都住一起的啊……”

    老骆突然一愣,“哦哦……”也许是因为人民教师的工作,他并没有“关心”我和骆恒的关系,只说等骆恒寒假回来的时候,邀我去他们家吃饭。我笑了笑,没有拒绝。

    挥手跟老骆告别后,又去了一下母校门口的一家书店,随手挑了几本有关管理学的书,准备结账回家。却被迎面进来的一个人给撞个满怀,手里的书本散落一地。

    那人连忙道歉:“对不起,你没事吧?”他一边说一边将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递给我。

    “没事。”

    “请等等……”他突然叫住我,笑着说:“你不认识我么?”

    我奇怪地看着他,对这张脸好像是有些印象,可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善意地提醒我,“尤小婷的生日。”

    “哦……你是陈年的朋友吧?”

    他笑着点点头,伸出手来,大方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梁笑,很高兴在这里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