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尘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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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主人与客人

    第七章主人与客人

    迎出来的管家识得萧门少主。忙忙地请了萧泽他们进去,说敝庄主已恭候多时。萧泽也不多话,只微微笑着颔首,兰尘自是捧着礼盒目不斜视地跟在后面。

    萧泽自然还是很引人注目,尽管他已经25岁,不过萧门少主嘛,单身也是钻石级别的。兰尘当然还是很普通,端端正正地捧着礼盒跟在萧泽身后,根本没人记得这是那年庄主新婚时曾引起小小话题的萧少主的那个丫鬟。

    只是为着兰萧这名字,还是有不少人的视线会在她身上停留,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顶多顶多就是个清秀吧。看来,不是此丫鬟非彼丫鬟,就是“兰萧”这名的确是萧少主随性而起的。反正啊,这萧门少主率性而为的事儿可多着呢。

    建在南北交汇点的飞云山庄既有着北方建筑的壮丽,也有南方园林的秀雅。这是江湖上繁盛时期最为久远的门派,老贵族一般稳稳矗立,自然不会单纯追求金玉铺排的奢华。

    成婚快有三年的路庄主已候在了堂上,依然是那份稍嫌呆板的沉稳,不过到底是有家有室的人了,眉目间多了些许圆融与稚嫩的慈爱。

    听着他们寒暄。兰尘垂手站在萧泽身后。这飞云山庄怕是要逗留两日了,听那路庄主的意思,是很想就秋天的武林大会跟萧泽好好聊聊的。在江湖上,身为飞云山庄庄主的他的影响力绝并不低于萧泽,尽管萧泽的名气似乎更大。

    热情地邀约了晚上的宴饮后,路庄主送萧泽出了大堂。原是要亲自领他们往客房去的,半路上却听说病着的路夫人清醒了,拱手致礼后,路庄主匆匆忙忙往内院赶去。

    转过花厅,就见一名丫鬟恭恭敬敬地领着一位紫衫女子从侧边的回廊走过来。带路的管家赶紧拱手作揖,萧泽瞧一眼那女子,容貌端庄,举止颇有度,觉着似有几分眼熟,却又陌生得很,当下打算礼貌地笑一笑就过去的。那紫衣女子却微微放缓脚步,看看萧泽二人,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容,道。

    “原来是萧少主,真巧!”

    “——真巧。”

    萧泽洒然笑着,自若地朝那紫衣女子拱拱手,便又随着管家往花园而去,兰尘却跟这女子的眼神碰了个正着。

    那瞬间,女子的目光似乎还未从萧泽身上收回来,蕴蓄的是激怒幽怨。但只这片刻,意识到兰尘的注视,女子神色冷淡地走过。举步高贵优雅。

    兰尘摸摸鼻子,好像是偷窥到他人般,有点尴尬的感觉。呃,不过那种目光,难不成是萧泽以往欠下的风流债?

    真亏得这家伙还能那么自如地冲人家打招呼!

    来到山庄上安排的院子,带来的下属与丫鬟们已经安顿好了。打来凉爽的井水,兰尘端给萧泽擦洗手脸。

    “你觉着那路庄主怎么样?”

    萧泽沏了杯茶递给兰尘,笑着问。

    想了想,兰尘道。

    “没觉着什么,就这场面上一会儿功夫能看出什么来,想先跟你就武林大会通通气,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今日的晚宴?”

    “公子,可否让我多陪陪小萧?”

    兰尘苦着脸,这可不是还在渌州的那时候她只用静静站在旁边就可以了的,路庄主的晚宴自然不是吃顿丰盛的晚餐而已,要有个什么万一需巧妙应对的,她没法保证自己可以跟萧泽配合默契呀。

    “罢了,那你今晚早点歇着吧。”

    好笑地看着兰尘愁眉苦脸地表示哀怨,萧泽大发慈悲。想了想,又补充道。

    “万事还是警醒着些,别忘了保命要紧。可说到做到啊。”

    “放心,公子也歇会儿吧,今儿晚上可是鸿门宴。”

    “鸿门宴?”

    萧泽挑了挑眉,没听过的词,不过大致能猜到些意思。

    “哦,就是对客人有所图谋的宴会之意。好了,公子,我去看看小萧。”

    兰尘回头一笑,端起水盆便出去了。

    萧泽看着她背影消失,唇边的笑容慢慢敛了去。打量着布置精美的屋子,萧泽脑中闪过关于飞云山庄的那些消息,然后阖上眼睛,掩去了满目深邃。

    这个晚上的宴饮,路夫人因病未参加,这倒是预料之中的,毕竟天下人帮着扳指头都没数过来路夫人的这晕厥症半年难倒了多少名医。不过最近却听说,芜州楚家的二小姐接了这份医家避之惟恐不及的求医帖子,如此看来,刚才那身上带着草药味的紫衣女子,便是楚怀佩了。

    呵,楚怀佩——希望真的就只是巧啊!

    路庄主不是健谈之人,萧泽也并不总是喜欢一句话绕成好几句来说,双方自是直接进入话题。

    可以说,谈得不是很成功。

    “萧少主不见八国之乱正缘于诸侯各拥兵马,天下无人震慑所致么?路某以为当今江湖正有此忧,黑白两道势力各自盘踞,妄图君临者不在少数,连映水楼这样颇负盛名的江湖世家都堕落至如此地步,几令整个江湖为之牵连。当此际,空缺近三十年的武林盟主已呼之欲出了。”

    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萧泽睁着眼睛闲闲地躺在床上,今日晚宴中路庄主的言谈再次滤过。听那意思,路庄主颇有自荐之意。

    想做武林盟主并不奇怪,但在弘光帝对朝中权力的控制欲日益明显的情况下,萧泽不得不考虑路庄主的背后是否也与皇帝牵起了线。正如芜州案结的是齐国公顾氏一族与映水楼的命脉,而把这两者推上去的,正是弘光帝。

    江湖是一团不稳定的势力,以弘光帝的性格,他岂会真的坐视不理?

    对而今的萧门来说,谦让武林盟主之位或者争取,都不是个好选择。除去萧门,路庄主胜算颇大,但由他任盟主,萧门有被边缘之虞,江湖上闯荡讲究的是实力与名气,两者俱是与利益相关的。而倘若萧门争到这盟主之位,和三年前的理由一样,这盟主极有可能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

    侧了个身,萧泽合上眼睛。三年前已知道武林盟主一事终归不可避免,事情的因由正是系在那个有权掌管天下的人身上,解决之道也不得不从他这里找了。这事做得好。于沈盈川而言,不啻为平添一对羽翼。

    今晚的月光朦朦胧胧,屋子里很黑,已经半夜了,萧泽的意识渐渐迷蒙。这时,极轻微的一声响动窜入耳朵,立刻惊醒了他。萧泽的神经霎时绷紧,眼睛却没有睁开,仍如睡着一般静静地闭着。

    屋子里再没有任何动静传来,但是刺到皮肤的视线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人正在注视着这屋子。

    萧泽依旧“睡着”,先前的记忆却已全部被调动了起来。他带来的下属虽不多。却是萧门中的高手,这江湖上没多少人能无声无息地打败他们,闯入自己的卧房,更何况这里是飞云山庄,完全可排除外人入侵的可能。

    那么这窥视者就是庄中人了,不会是在屋子里,他可以肯定。由此便只有一个可能,这客房有秘道。

    过了好一会儿,除了那视线,屋中再无异常。

    慢慢调整了呼吸,萧泽惊醒似的猛地张开眼睛,他一把握住枕边的佩剑黑曜蹲坐起来,炯然的眸子闪亮地扫视着沉寂的室内。

    刺人的视线终于隐去了,不过耳朵必定是还在的,萧泽好戏做足。他谨慎地下床,推开往外间的房门,一切看来倒是正常,没有多出来的特别味道,受过母亲训练的身体也没感觉到什么无色无味的东西,外间只有兰尘浅浅的呼吸。不动声色地一瞥,知道她睡床上罩着的纱帐并没有动过的迹象,萧泽放下心来。他穿过外厅,打开房门。

    全神警惕着的属下立刻过来,恭敬道。

    “少主有何吩咐?”

    “哦,没事,今夜如何?”

    “属下未发现任何特别情况。”

    萧泽点点头,道。

    “嗯,飞云山庄防备极严,想来无事。不过你们还是要多注意,魑魅魍魉太多,难免防不胜防。”

    这里的都是萧泽精心挑选的属下,岂会不明白萧泽半夜不睡觉,突然跑出来说出这番话的用意?两人很配合地抱剑道。

    “少主放心,属下必用心守夜,包管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辛苦了!”

    笑了笑,萧泽这么道了一声,便关上房门。也不去察看兰尘的情况,只管回到里间,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扰人的视线终于消失了,不过萧泽并未入睡,他暗自调理着内息。反正今晚已不能酣然入梦,那就练练功吧,晚些时候再浅眠两个时辰也就够了。

    次日一早,兰尘神清气爽地起床时,萧泽已经悠然地坐在院子里用完早膳了。

    “路庄主请我去游钟山,你就呆在院子里陪小萧吧,不要出去了。”

    虽然对最后一句嘱咐感到奇怪,不过兰尘还是点点头答应。

    萧泽于是满意地起身赴约,他留下了那两名丫鬟和所有的属下,只告诉他们要好好守在这院子里。

    吃罢早餐,抱着兰萧坐在廊下的躺椅上,兰尘继续给儿子进行早教。李白的诗,苏东坡的词,安徒生的童话,郑渊洁那两只著名的老鼠,还有金庸的,甚至包括她根本无法完整唱完一首的那些歌谣,她从未如此清楚地展示给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人的过去,如今全部给兰萧听到了。萧泽总呆在旁边,自然也是听去了不少,却没有一点惊异,仅是勾着唇角听着。

    大半天时间这这么悠然过去,用过午膳,把兰萧安置在榻上午睡,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边守着边绣着帕子。兰尘昨晚休息得很好,这会儿自是全无睡意,做客于他人府第,当然也就没有书房的文书、院子的花草需要兰尘帮着归纳整理了,她便拿了笔墨纸砚铺开在廊下,继续改编传奇。

    上一次完稿的《杨门女将传》已经交付给严陌瑛,最迟今年秋天应该就可以在市面上出版发行了。兰尘很有些期待,昭国历史上并非没有女性参与指挥战争的事例,但如此直接地描写女性登上朝堂、挂帅出征的故事,却着实没有,包括弘光四年她曾促成严陌瑛亲笔书写的《华英公主》一书,或许是故事发生在异族,或许是那段经历太沧桑,反而让人无以评述,没有达到打破藩篱的效果。

    人心是个说不准却最强大的东西,在普通民众间,女性一样承担着家庭的重负,甚至有许多女性其实是家族实际的掌理者,人们并不以此为异常。但若是要让女性如男子一样出入朝堂,却是有一道坎难于越过。这是最大的阻碍,也可以因为这独特,而带来最深最广的影响。

    兰尘看重的也正是这先期的舆论攻势,按照严陌瑛的计划,绿岫是终有一日要亲自出现在这昭国的金銮殿上的。但在那之前,他们肯定做不到让人们欢欣地拥戴女帝,但至少必须要让昭国上下不以女性登上朝堂为异常,让弘光帝不认为授女子官位是件太过匪夷所思的事。这样,绿岫才能一步步获得更大的权力。

    所以除了传奇本子,兰尘还拜托薛羽声将《杨门女将传》改为戏剧,并利用风雨台隆重推出,用各种方式来增加其影响力。人嘛,总是最能司空见惯的。

    然后下一个故事,便是《女驸马》。

    嘻嘻,或者啊,她还可以试着把童贞女王维多利亚的故事也编成一则天方夜谭,来给昭国人更多冲击呢。

    “扑棱棱”,院子里的静谧突然被一阵羽翼震动的声音打破,众人抬头看去,一只鸟正优雅地落进院子里,惹得大家愣住。美丽的冠,斑斓的羽毛,拖着最华贵的翅膀,高傲得有如降落凡尘的神,那是——“孔雀!”

    兰尘兴奋地叫了出来,院子里顿时有着小小的热闹,漂亮的东西谁不喜欢,尤其孔雀这种动物即使在江南也是个稀罕物。萧门里就有几只,不过养在别院里,只有门主的那两位夫人出城闲居时才有机会跟着见识见识。

    “这是飞云山庄豢养的吧,怎么飞到这里来了?”

    “那得给人送回去才好。”

    大家饱着眼福,却也没忘记这是住在人家地盘上,少主嘱咐他们不可出这院子自是别有用意,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不好捉吧?听说孔雀性情很是高傲,不许人轻易靠近的,硬来的话怕会着了那身漂亮的羽毛。”

    兰尘闲闲地托着下巴,这样自自然然地在草木中散步的孔雀,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从前所能见到的那些养在动物园笼子里的孔雀通常不是呆滞,就是羽毛折损得厉害,只让人觉着可叹。

    不想给自家少主惹来丝毫麻烦的下属们瞪着那悠哉的孔雀商量着活捉的方法,点穴还是**?瞅着孔雀细瘦纤长的脖子,再看看手中足以迷晕一个成年男子的份量的**,大伙儿最后决定还是让孔雀自己飞回去算了。

    几人呈扇形向仍抖着绚丽的尾羽漫步的孔雀奔过去,被惊到的孔雀要飞又飞不起来,满院子扑腾,而围攻的人还得担心这孔雀晕了头碰撞上花枝树干。一时间院子里无比热闹,看得兰尘他们都笑了起来,直到院门被人敲响。

    大家忙停下追逐,兰尘这会儿正好离院门近,便过去开门。

    站在院门外的是昨日那位紫衣女子,今天换了一身藕荷色衣裳,更显得她匀称修长,雅致端丽。

    “打扰了。”女子看着兰尘露出一个微笑,“适才有只孔雀飞进了这间院子里,可否劳烦姑娘行个方便,容我进去抱它出来?”

    “哦,好,请进。”

    兰尘把门拉开,回头对众人笑道。

    “好了,不用我们费力去捉那孔雀了,这位小姐是特地过来的。”

    退到一边,兰尘好奇地看着那女子走近惊慌的孔雀。只见她从袖袋里摸出个锦囊放在手心,然后朝孔雀伸出手去,孔雀伸长脖子嗅了嗅,便立刻拖着尾羽扑到女子身边,女子摸摸它的头,把变得温顺的孔雀抱进怀里。

    这真是一幅很美的景象,兰尘叹赏地看着,突然想到若绿岫或薛羽声或上官凤仪也做如此动作,不知又该是番怎样的风情?

    那女子朝众人颔首致谢后,一转身看到兰尘正盯着孔雀瞧,便笑问。

    “姑娘很喜欢这孔雀?”

    愣了愣,兰尘微笑着回道。

    “很美的孔雀,这样抱着,真是很漂亮。”

    “呵,不算什么的,听说萧门里还有一对极为珍贵的白孔雀,银雕玉琢似的,美得不似凡间之物,真想见识一下呢!”

    “哦,是吗?那还真稀奇。”

    兰尘客气地应着,似乎全未明白那女子语意中的暗示。开玩笑,萧门的东西,哪怕一根线头,那也是容不得她乱应承的。

    那女子也不恼,打量似的瞅着兰尘,笑语嫣然。

    “今日便叨扰了,有劳姑娘转告贵少主,楚家怀佩晚些时候再来拜访。”

    “是,一定转告。只是我家公子早上就与路庄主一道游钟山去了,不知何时回来,还请楚小姐勿怪我等告知得晚。”

    兰尘规规矩矩地按照丫鬟的礼仪答话,楚怀佩笑一笑,明丽的眸子微微瞥过廊下。兰萧刚从午睡中醒来,许是饿了,有点哭闹。

    眼见楚怀佩转身走向院门,兰尘便赶紧朝廊下跑去。门自有人去关,她还是先去看看宝贝儿子吧,虽然她们根本不放心把小萧交给她来喂。

    一直到院门关上,楚怀佩都没有回头去看看,尽管那声声“小萧”真的很是刺耳,她也只是温柔地抱着自己那只美丽的孔雀,目视前方,一步步走下台阶,往左方小楼里倚靠在窗边的路夫人走去。

    “这就是楚小姐养的孔雀啊,真是美丽!也就唯有楚小姐能如此吧,天下不知有几个人敢这样抱着孔雀而不担心被比下去了的呢!”

    出身官家的路夫人典雅秀丽,外人传得可怕的晕厥症并未减损她一丝一毫的风致,略微苍白的脸色反而更勾画出女性的柔美。

    丫鬟给楚怀佩奉上一杯茶后就退下了,整间二楼里就只有她们两人及一个给路夫人捶着腿的心腹女侍。

    “楚小姐看得如何?那叫兰尘的女子,果真平淡得紧么?”

    “……看起来倒确实平淡,不过路夫人,那萧泽小小的一个丫鬟,顶多也就是个侍妾的身份,竟值得您如此关注?”

    楚怀佩的语气不是很好,她讨厌别人对着她意有所指地说起萧泽跟兰尘。那种若有似无的暗示,那种眼神,都让她恨得想把袖中的毒粉给撒出去。

    路夫人不以为忤,她优雅地笑着,道。

    “小姐多心了,那种人岂会值得我关注?只是萧少主的举动关系整个武林,大家不得不对伴在他身边的人多加注意,即使不过是个丫鬟侍妾。呵,说起来谁不知道,萧少主身边可是没留过人的。”

    “路夫人即使‘病体’无恙,也还是该在房中静养才好,外头的风日渐热了,可吹不得。”

    屈指微微掩住唇角,路夫人极优美地笑出声。

    “小姐不必担心,我这病好得快,方可见小姐医术卓绝呀!武林大会没几个月就要到了,小姐的名气自然是越高,才越容易与萧少主面对面啊!”

    “——哼!”

    楚怀佩冷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只管抱着孔雀起身,要下楼时才丢了一句话给面色依旧悠然的路夫人。

    “别以为萧泽无所察觉,小瞧了他,你们绝对会后悔莫及。”

    “……后悔莫及?呵呵呵,果然是痴情的楚家小姐呢!”

    路夫人舒服地倚靠着松软的贵妃榻,在楚怀佩轻微的脚步声中低声自语着,已经走下小楼的楚怀佩当然也无法看到她此刻的表情。笑容依旧端庄,姿势依旧典雅,但锐利的一双凤眼却把猎人的气息给泄露了出来,这样的路夫人,全无平日那闺秀的温婉气质。

    她自然不会告诉楚怀佩,其实丫鬟果然也只是丫鬟,绝非萧泽的侍妾,那叫兰萧的小孩,估计也就是个消遣吧。若真是可倚仗的亲生孩儿,怎么舍得一整晚就那么丢给旁人照看?

    忠实地给她捶着腿的女侍抬起头来,轻声道。

    “夫人,这楚怀佩真能除去萧泽么?”

    “不,她不能,萧泽若是如此好对付,也无需我们这样布局了。不过能令萧泽陷入混乱也就足够,除去萧泽,本就是我们该做的。”

    “那主上是否会同意保留飞云山庄?”

    路夫人这次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地端起茶杯,如扇的睫毛轻轻搭在眼睛上,良久,她缓缓道。

    “要让主上同意保留,必得是萧澈掌理下的萧门也无法让他全然放心,为了平衡江湖势力而让飞云山庄成为一支可制肘的力量,就如同朝堂上一样。否则,主上不会因为我吴沁的儿子能继承山庄便对路氏毫无忌惮。”

    女侍的手放下来,她跪伏在路夫人身侧。

    “属下但凭夫人吩咐。”

    对这表示忠心的姿态,路夫人恍若未闻,抚着纤纤无名指,她只道。

    “此次武林大会势必要让萧泽拱手让出萧门少主的位置,这是主上与那位夫人谈好的条件。吴沅,你换张脸跟我一同去吧。”

    “是,夫人。”

    “派人联系那位夫人,请她在武林大会前下帖邀请楚家女眷小叙,势必要让楚怀佩进入萧门内宅。”

    “是。那我们的人是否也要潜入萧门内宅接应?”

    “不需要,萧门的事自有那位夫人管,我们别介入,飞云山庄过于强势,那也是会让主上不满的,我们只要取了萧泽的性命就行。记住,再不济,也得让他无法继续做萧门少主。至于责任么?哼,这就是那楚怀佩还能骄傲地站在我面前的理由。”

    当天傍晚,萧泽回到飞云山庄。

    听说了下午的事,他想了想,便扬唇笑道。

    “既是说了来拜访,那我就等着吧。楚二小姐是何用意,我也说不得准,总要见到人才知道。”

    帮萧泽准备着今晚赴路夫人之宴的衣服,兰尘迟疑着。

    “听说楚二小姐至今未婚,你难道不担心她是有所不甘么?”

    “这也没办法,若是无伤大雅,倒也随她去了。”

    “那,如果她做得有点过分了,公子你会怎么做?”

    萧泽抬头看看皱着眉的兰尘,他站起来,伸手接过她准备好的衣服。

    “不管那件事怎么说,我始终认为我并不亏欠她多少,毕竟那是两个家族间达成的交易。萧门并未逼迫楚家答应逃婚的设计,况且狂诞之名是我背着,虽是为了萧门的需要,却也能多少能减轻世俗给她的压力。所以,若楚二小姐过激,我也只能相宜行事了。”

    略微侧了侧头,兰尘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便走出屋子,反手关上门。虽然在那桩逃婚事件中她一向为楚怀佩觉得可惜,但是就萧泽来说,他也的确没有理由过于纵容。

    想起第一天见面时楚怀佩看着萧泽的那个眼神,兰尘徒然叹息了几声。

    那天的晚宴是萧泽第一次见到飞云山庄的庄主夫人,这个对路庄主有着莫大影响力的出身官宦之家的女子有着跟孟夫人相似的尊贵气质。但是,也许是深得路庄主倾心的缘故吧,稳居正室的路夫人即使在病中,神采也还是显得更张扬些。看来这飞云山庄,她控制得相当好!

    不过原以为会看到的楚怀佩,倒没有出席。只是路夫人席间给贴身的女婢叮嘱了一句——若楚小姐回来得早,定要来告知她一声。

    回来?从哪里回来?

    萧泽自若地举杯给路庄主又敬了一杯酒,飞云山庄内的消息素来难得打探,他早知道。所以楚怀佩一夕间名震江湖的医术与飞云山庄之间到底有何关联,他也只能猜测个几分,却无法证实。

    “路庄主。”

    放下手中的酒杯,萧泽勾起唇角,笑得不羁如风。

    “武林盟主之事关系重大,三大家六大派关涉其中,绝非一人之言可成,相信大家都有考虑,就索性借这次武林大会说个清楚吧。那么路庄主,九月南陵,萧泽恭候大驾。”

    “好,萧少主果然爽快,九月南陵,路某必定前往。”

    拱拱手,萧泽起身道。

    “明日一早便要启程,路庄主,今夜且奉陪到此了。”

    “那路某便不打扰少主安歇,九月再见吧。”

    路庄主也起身拱手相送,路夫人身体未愈,便还坐在椅子上,只点头示意。待丈夫送萧泽出去,路夫人便扶着女婢站起来,优雅地走回自己的院子。

    乳母正哄着次子入睡,路夫人走到摇篮边坐下,伸手轻抚过儿子的小手,却轻声问旁边侍立的丫鬟们道。

    “诚儿已睡了吗?”

    “是,大公子等不及夫人回来,已经睡下了,临睡前还说要请夫人安呢。”

    路夫人点点头,淡淡吩咐。

    “夜里好生伺候着,天还有些凉,防着诚儿踢被凉了肚子。”

    “是。”。.。

    (看坐看尘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