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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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第四十一话 烟花[改错字]

    大开的房门,冷风嗖嗖逼入,洛太太气得进来关上门,骂着丫鬟们没有眼力界。一进房中,见霜南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就蹲坐在床畔呆呆望着外面,窗扇也是大开。

    “洛霜南!你这数九的天要活活冻死自己不成啊!”

    洛太太气急败坏地又去关严了窗户:“我若是晚些进来,怕你早就成冰雕了!”但见霜南空洞的眼神,仍然毫无反应地直视窗外,心又软了下来,将她宠爱的护在怀里。

    “妈……”霜南冰冷的身子触到了母亲的温暖的胸怀,“我当真是自己倒贴都没人要的么?一点后悔的余地都不留给我,我白白牺牲了好多,让我觉得我自己很不堪。”

    “胡说什么!你同你哥哥一样,都是我心中认定的最优秀的孩子。南儿,我都跟你讲过多少回,那关二爷咱们不稀罕,本来就是咱们挑剩下不要的,何苦去自己打自己的脸呐!他的眼光怕也只能看上丫头份儿的,就让他们去吧,我们跟他们再无瓜葛,不是很好的事?还有,让那帮子官僚早点回京去吧,这样做咱们也不积德。娘只盼着你现在能想开,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比他优秀百倍的男人成天候在府外排着队等你呢,好好打扮打扮,让那不识好歹的人后悔去。”

    霜南贴在她的胸口,冷冷望着窗外院子里那株残败的玉兰枝子,一想到自己当初还为他们腾空躲开,让他们睡在自己床上……心中就难熬万分。洛夫人离开后,她将床铺上的东西扯尽撕烂,通通丢到火盆子里去。丫头换一套被她撕一套,无奈只得给她调了屋子。

    躲在新屋子里思索整整两日,霜南披头散发出来,笑逐颜开。洛家的人担心她收了什么刺激,不要闷出病来了。霜南却洗了澡换了衣裳,趾高气昂地要坐车去关家退婚。洛太太愁容满面地看着女儿的背影,如今唯有叹息,怎得就与关家有了这段孽缘。

    运气差了点,一到关府,芦儿告诉她觉非带着孤笙兜风去了,霜南笑过,坐在厅堂等着关太太礼佛。“知道你们讨厌我,我来不是纠缠的,而是来退婚的,大可放心。”

    “黄鼠狼给鸡拜年……”芦儿幽幽吐了句退下去。霜南不屑白她一眼,“小人之心。”

    等到快正午,关太太有意礼佛久一点似的,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踪影。她本来是真心想着来道歉,大不了可以同关觉非先做朋友,历久弥香,早晚有一天,说不定自己就能赢得他,也说不准到时候自己早就不在乎他了。可是这一家子人也太不妄自菲薄了!几个时辰过去,只有个来添茶的丫头,其他人压根儿不把她放在眼中一般。要知道她完全可以再让万金夫再把关家整垮一点。

    等得久了,索然无味,霜南干脆起身意欲告辞。正想着,见着个洋人模样的人让芦儿迎了进来,欢喜地招待着。他见着霜南在座,便绅士的打了个招呼。霜南侧头,听见芦儿喊他“理查德大夫”,便蹙眉思索,关家谁病了?这样古板的家请来西医,必然是年轻一辈,年轻一辈的话……难不成是关觉非?

    芦儿不会说洋文,只能招呼他坐下,去唤觉麟来同他交流。这个洋医生在屋子里打量一圈,对摆在案头的一对乾隆年间的龙凤如意瓶十分感兴趣,东摸摸西看看。霜南懂一些英文,便同他打声招呼。理查德见她懂英文,本来只是同她笑笑,现在便兴致盎然地坐下来同她攀谈,期间大加赞赏中国的瓷器玉器。

    霜南表明自己是这家的亲戚,先是同他寒暄几句,继而问到了他的来历。理查德掏出孤笙的化验单子来摆摆手:“夫人没什么大碍,发烧就是因为出疹子,热一退去,湿气就少了,疹子自然就消散,觉非是太过紧张了,对以后的身子也没什么影响,就是近几个月莫要吃得辛辣,等待敏感期过去就好。”

    出疹子……霜南反复把玩着这几个字,瞥了一眼那签好字的西医院报告单,诡谲的笑意便涌了上来。

    芦儿回来,说觉麟也不在屋中,不如请他留下单子或者改日再来。霜南走上去按住他的手道:“理查德先生,我看这单子是关系到二少奶奶,二爷一定很在意,不如先收起,改日再来同他说明吧?现在,要不要跟着我去看看你欣赏的瓷器?”

    问询过趵突泉的花灯,要等到正月十五才燃放。孤笙拉拉觉非:“那时候长安都过百日了,带着她一起来也不错。”

    “带着她就不是我同你两人了。”觉非拉拉她的帽子,给她护住耳朵:“你不是最爱看花灯么?原本今晚还想着带你来先睹为快,这些人真是的,都不懂先预演一次么?我在德国的时候飞行比赛还要预演呐。”

    “过节的时候多有喜庆的氛围啊,那时候我们再来看,一定很热闹的!本来花灯就要很多人一起看才有味道的啊!”

    “嗯……”觉非抿出酒窝来:“花灯没有……但是烟花有的!”他笑着走过去问问搬放烟花的工人,果然讨回来一大捧的礼花棒:“喜庆开业,搭梁造桥,一定要放爆竹,问他们要点烟花,肯定有的。”

    “啊——!”孤笙兴奋地凑过去看:“这个就是飞到天上去那些个很漂亮的花么?”

    “这些个还不是,只是拿在手里头会开花的,想看么?”

    “想看!”

    布置花台的两个人瞅着那对小夫妻欢欣的样子一直喋喋不休:“多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牵着手跑。”

    “就是……一点体统都没有,打扮的倒是还挺考究。”

    烟花棍儿插在薄薄的积雪上,觉非点燃了芯子。孤笙躲到他后面捂着耳朵:“响么?”觉非偷笑伸手把她捞到前面来圈在怀里:“很响,所以你可得躲紧了!”

    “哎呀我最怕响!”孤笙捂紧了耳朵躲在他怀里,看着颗颗烟花棍儿开始“呲呲”的冒烟,一朵朵金灿灿的小花逐渐燃放成了大花苞,孤笙探出头来:“好美啊!可是怎么还不响呢?会不会留在最后啊?”

    觉非兜着她转了个圈:“小傻瓜,放开耳朵吧!”

    孤笙迟疑的慢慢将手掌放下来,看着那一排金灿灿的花儿很温柔的绽放,不似以前听过的爆竹凶神恶煞,果然不吓人。

    “又骗我……”孤笙笑着伸手去抓他的耳朵,“害我躲了那么久,少看了那么久!长安爹爹最坏了!”

    “嗯……我最坏了,骗了你来还骗了长安来!”觉非跳开躲着她的“侵袭”,“快点来抓我!”

    孤笙同他玩闹着,身后的烟花却在这时候放完了,金灿灿的空地瞬间又坠入了黑暗。

    “没有了。”觉非检查着,“下回等到过元宵,再来看大的,高的烟花!”

    “嗯。”孤笙点头,虽然意兴阑珊,却已经知足:“虽然很美,不过就是短暂了些,但我会记住它们最美的样子。”

    你是我命定的烟花,我只铭记你盛放的那一刻。

    觉非握住她的手:“我想过了……下一回,我们还是带着长安一起去看。”

    回到府上已是深夜,两个人悄声地踮着脚尖一路从庭院穿过小跑回院子。翠馨披着外衣站在窗前,看着两人相爱的模样,轻轻摇摇头,熄了灯睡下。

    孤笙晨起,昨夜同觉非爬了山,累得脚痛,都怪自己进来缺乏运动。芦儿打了洗脸水来给她:“少奶奶身子健康的很,歇一歇,等小小姐长大了,芦儿天天陪您去大明湖散步。”

    孤笙笑语:“怕是等到长安长大,我都已经养成个胖子了。”

    “那样才好,”觉非穿好衣衫出来:“省得抱着你太轻,我还要多喂养你呢。”

    “你是将我当做小猪儿来养么?”

    芦儿收了脸盆儿递给她帕子:“对了二爷,昨个儿那个洋大夫来送过少奶奶的单子,看他的神情就知道,少奶奶肯定是身子骨好得很,您就莫要担忧了。”

    “理查德来过?单子呢?”

    “喔……昨天没等到你们回来,他就先走了。不过那洛小姐也在,就与他一道离开了。”

    “霜南?”孤笙擦好脸:“霜南有没有说什么?”

    “没,二少奶奶放心吧,她说她是来道歉的,不再纠缠二爷了呐!”

    觉非轻蔑一笑,打着哈欠拉着孤笙去吃早饭:“呦吼,这洛大小姐疯得快痊愈的也快啊,看来我得去感谢她八辈祖宗!还有拜拜各方神明,终于将她收服了去!但愿她莫要惹出来什么事端。再拿父亲来要挟我,我管她勾搭了哪个狗官。”

    “不要这样说,霜南想开了就好。”孤笙虽不知霜南怎的愿意放手,但她执拗的性子是自己从小就了解的。正是因为太过了解,反而觉得蹊跷。

    “又晃神!”觉非顶顶她的额头:“再晃神就多喂你饭吃!”孤笙莞尔,握着他的手去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