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镯之宜其室家
字体: 16 + -

14 第十四章 被困敌营

乾海远境,平原深海,风吹起大片大片的沙尘。回到战火依旧纷飞,没有停止。

    回到天沧镇,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我和那个男人早已在临行近天沧镇时便分了手,我们谁也没说原因,谁也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反正大家都只是萍水相逢,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不过,赶着陆路果然比水路快,我独自一人站在天沧镇的北城门外,灰白色的岩石堆砌成那高高的城墙,有哨兵在城墙上笔直地站着,看来自从那天沧粮劫之后,这天沧镇的守卫便严密了许多。我独身一人站在墙下,竟觉得也多了深深的迫力。

    城门前有人在拦人,我下了马,拉了拉遮在头上的帽子——原来的衣服已经在江里湿了,为了不被抓到又换了身男装。我若无其事地踏进城门,天沧镇里还是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一次粮仓劫就多了多少恐慌,百姓还是要生活的,人民还是要劳作的,所以这日子还是要照过的。

    天沧镇并不大,跨过两条街道便是东门。出了东门,再走过天沧野郊便是楚家营了。我走到城门口,便被士兵拦了下来:“出了东门便是战场,闲人不得靠近。”

    我稍稍抬眼,质问我的士兵有些面熟,我记得从前到天沧镇来拿药的时候曾见过几次。我走到他跟前,摘下头上的帽子,将头发披了开来。

    士兵愣愣看了看我,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我伸手擦掉了脸上蒙着的尘埃,“夏……夏姑娘……你怎么会……穿成这样?”

    我扯了扯略显宽松的衣服,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呢……我笑道:“这样子方便些。”

    士兵犹疑着抓了抓头,让开了一条道。我朝他感激一笑,牵着马走过东城门。出了城门,便真的是野郊了。风声飒飒,依稀可看到标着楚家标志的的旗帜。我转身上马,策马狂奔向楚家营。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事情总是不可能总如人预料的一样发展,比如,现在。

    我冷冷看着眼前站着的男人,讥讽出声:“段将军,别来无恙。”

    段南立在我眼前不足三米外,虽然穿着乾海国人的衣服,可我还是认出了他。他手下一柄长剑直指地面,气势凛人,视线在我身上转了几下,突然笑道:“姑娘怎么不哑了?”

    “哦~”我应了一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礼道,“上次是情势所迫,还请段将军你不要见怪。”我顿了顿,再笑道:“倒是段将军你,我记得上次您刚在这里落了败,侥幸逃走,怎么这次还不怕死的又找来了?”

    段南冷冷一笑,手心长剑缓缓持平对上我:“本来本将军只是来窥探敌情,倒没想到会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将军是指我吗?”我眨了眨眼睛,无辜出声,“小女子没有这么大的魅力吧……”我的视线往他身后一扫,“可惜啊,将军你又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两次小女子都让你无功而返,可还真是有点过意不去呢……”段南眼神一紧,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

    我手心猛地一使劲,“驾——”跨下的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该死的——”身后段南的咒骂声随着风传来,迅速追了过来。我低笑一声,身子紧紧伏在马背上——他没有骑马,不可能一时半会追上我。

    我双腿一夹马肚,马儿狂嘶一声,速度更快地奔了出去。身后段南追赶的声音已经愈来愈远,我唇角再度勾起,但却还来不及形成笑容的时候,耳朵里却听见了“嗖——”一声响箭声,不出半秒便听见了箭头刺进肉里的声音。身下的马狂吼一声,夹杂了剧烈的痛吼,速度缓下,伴随着跌荡,我被生生摔下了马。

    好痛——我揉了揉剧痛的肩膀,撑起半个身子,呼吸还没有缓下时,段南的长剑便已经伸到了我脖颈前。

    段南阴沉着脸,脸上眼里再也看不到任何一抹笑容:“姑娘,乖乖跟本将军走吧。”

    我唇角勾了勾,斜眼看着他,面上露出一个微笑:“那小女子就要多多麻烦将军了。”

    他阴阴一笑,低头看我,半响冒出一句话:“只要能引来清萧公子,多少麻烦本将军也甘愿领。”

    极傲军营地牢里的地面脏乱,正是蚂蚁和蟑螂最喜欢的地方,老鼠更是这里的老房客。空气压抑,有些让人闷不过气来。我懒懒地坐在地上,背倚在墙上,睁着眼睛四处打量。牢房就是牢房啊,果然条件差得要死。偌大的牢房里只关着我一个人,周围其他房间全都空着,黑漆漆一片,阴森恐怖。“吱——”脚边传来一声细细的叫声,我深深叹了一口气,乖乖闭上了眼睛。

    夏宜家人生准则之一,当你见到你害怕的东西时,最直接最迅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闭上眼睛。

    这一闭眼,我就开始昏昏欲睡了。也不怪我,这几天连着赶路,身子早已经累得要死了。我无奈叹气,身子往墙角里更缩了缩,算了,将就着休息一下吧。

    可是,却没有人肯让我休息。牢门边传来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敲了过来,在我身前一米处站定:“姑娘可真够悠闲的,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睡着。”

    “废话,”我懒懒睁开眼,给那人一记狠瞪,“不睡饱吃好怎么逃跑?”

    段南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会儿,唇角微微勾起,却没有说话。

    我摸了摸肚子,抬眼看他平声道:“我饿了。”

    段南目光一滞,忽然带出一抹兴味:“不愧是清萧公子身边的人,果然有意思。来人啊——”他朝牢外叫了一声,立即有牢头低了身子进来,恭敬道:“将军有什么吩咐?”

    “给这位姑娘带些吃的过来。”牢头接了令,转身就欲走,我出声叫住他:“我想吃有你们极傲国特色的东西,难得来一次,要珍惜机会。”

    段南诧异了一下,转头看我,眼中笑意一片:“姑娘可真是让本将军大开眼戒,能做牢做到这地步的,姑娘还真是第一人。”

    我毫不谦虚地接过:“过奖过奖。”

    段南在我身前蹲了下来,一双心机深沉的眼落在我身上,“本将军都忘了问姑娘的芳名。”

    我掀了掀眼皮看他,淡淡道:“夏宜家。”

    他的眼神突然有些沉了下来:“你跟安羿是什么关系?”

    我稍稍转了下头,缓了缓有些酸痛的脖颈,优雅微笑:“段将军连我和安羿是什么关系都不知道,就这么笃定抓了我会把安羿引来?”

    段南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虽然还有,脸色却随着瞳仁沉了下去:“楚桐那天说,你是安羿的宝。”

    我一直在笑,一脸漫不经心道:“这是楚桐说的,可不是他自己说的。”我淡笑看他,“可信度不高哟~”

    “夏姑娘这是玩我呢吧……”段南直起身来,低下眼看我,“凡是参加过六年前北易与朝祈那一战的,有何人不知楚小将军与清萧公子情同手足?”他顿了顿,再道:“算起来,那时姑娘好像还没有清萧公子身边呢……姑娘那时,恐怕还不过十岁吧?”

    我望着他的脸微微含笑,“将军看人真挺准的,小女子佩服佩服。”

    “夏姑娘,”段南巡视了我一眼,“本将军奉劝你一句,不要想着逃走,这极傲军营里,可不是姑娘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谢谢将军提醒,不过小女子的做人准之一便是,不尝试过的事情永远不知道结果。”我抬头朝他灿烂笑笑,“这说不定,是段将军输了呢?”

    段南的脸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我忽然一拍脑袋,笑着看他:“我都差点忘记了,段将军现在的身份可是两打不着边呢,对北易来说,您是叛国将军,对乾海这一仗是您投靠到极傲国的第一仗,若是您输了的话,”我将手指点在唇际,无辜笑道,“那您可就是连极傲国也呆不下去了呢……”

    段南冷着脸,动作狠快地捏住我的下巴,硬生生地从嘴里逼出一句话:“你这样说话,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想说,反正我又不是没死过。但我还是笑着回了一句:“你不会。”我想了想再说,“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不会武功也没有任何权力,你抓我来,不就是想通过我引出安羿吗?那你现在杀了我,又还有什么意思?”

    段南冷冷一笑,把我扔到一边挑眉看我,“姑娘的命自然我是不敢动的,但是……除了命之外还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用刑。”

    我抬眼起来看他,心里有一丝紧张泛起却又被生生压下:“不知道段将军到底想做什么?”

    “本来本将军是想把姑娘送给那些属下的,”段南唇角又有了笑意,“但是本将军想,若是清萧公子身边站了一个不冰清玉洁的姑娘,那可真是大刹风景啊。”

    我颇为自嘲地笑了一下:“看来,小女子还真的得对将军的大慈大悲说声谢谢喽。”

    段南笑着,身子半弯了下来,“若是姑娘有此意,本将军坦然受之。”

    我和他这一说一句间,已经有侍卫端了椅子和一些木具来,我淡淡瞄了一眼,低笑出声:“将军不想让我逃走,不是应该伤我的腿吗?怎么会想到动起手来呢?”

    段南笑了笑,拿出一叠木夹子挂在指上,视线一转定在了我的手指上,“姑娘是会琴的吧?”

    我悄悄吐了一口气,努力不去看只是一眼便可以让我联想到疼痛的刑具,“将军火眼金睛,小女子无话可说。”

    “想象一下,若是姑娘与清萧公子合奏一曲,那该是多么美的场景啊……”

    我淡淡一笑:“多谢将军提醒,小女子和将军一样期待。”

    段南走到我身前,轻轻执起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抚过去,嘴角含着笑:“说到这里,本将军还真有点舍不得了呢……”

    舍不得你就给本姑娘把那东西收起来,拿出来吓本姑娘算什么男子汉!我在心里把这话骂了一百遍之后,才悠然抬头,转而淡笑:“将军还请手下留一点情啊,”我继续笑,“若是手指断了的话我以后可能就嫁不出去了呢……”

    “好,本将军就卖姑娘这个面子。”段南笑着朝旁边一挥手,立即有两个侍从走上前来,其中一个将木夹夹上我的手指,一左一右执起绳子。

    段南静静看着我,伸手挑起我的下巴,故作温柔地道了一句:“夏姑娘,可真是要委屈你了。”

    我咬了咬牙,从唇边扯出一个微笑,虽然那笑可能会比哭还难看,“将军请动作快点。本姑娘很怕痛的,痛过了把本姑娘的命拿掉了就不好了。”

    段南直起身子,抬手一挥——

    好痛,要命地痛。

    我的脸色已经泛白,头上的汗水细密地,一滴接一滴地冒了出来,嘴唇被咬出了血。

    我的眼神已经开始恍惚,视线所及之处,只有自已被木夹子夹住的手指,指上已经有血痕泛了出来,一圈一圈染上了血。我甚至能听到自己骨节被摩擦的声音,很清晰,清晰得让我以为它就要断了。全身在不住地收缩,我几乎要痛晕过去。眼泪滚到了眼眶,无声落了下来,一滴接一滴。我死死咬住牙,拼命不让自己叫出声,可依旧有破碎的呼喊逸出唇边。

    妈的,是谁发明这痛死人的刑罚的?本姑娘要抄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