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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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第五十一章:残阳如血梦惊魂(一)

    杨柳风轻吹,桃花漫天飞。柳尽桃花尽,情人何时归。我独自坐在月满天,想着早上和他依依惜别的场景,整个人就好像心被掏空了一般。可能是太多天的朝夕相处,可能是太多次的情感痴缠,让我无法不想他,让我一刻都忘不了他。正如他人所说,你爱他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已经习惯了他。

    随着喜儿的一声呼唤,我才回过神来。“什么事?这么着急?”她急急的向我跑来,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

    “心儿,这,这是杜公子给你的,他说,说他祝你和二公子一生幸福。”喜儿吞吞吐吐的说完,让我一时怔蒙了。

    这几日,我一直以忙着对付李卫为借口,变相逃避杜氏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即便他曾经骗了我利用过我,但都不足以减少我对他的愧疚感。因为我坚信他说那个生死契阔时的情感是真的,跳下悬崖时向我伸出来的手是温暖的。我亦有瑕疵,又怎能要求他人是块完璧。

    我没有打开盒子就已经潸然泪下,我既知那里面放的东西一定可以乱我心房、碎我肝肠。缓缓地拉开盒盖,看到了那幅没有绣完的《清明上河图》和一封信笺。哆嗦着打开信纸,字未看几行,泪已湿襟。

    心儿:

    昨夜聂枭来找过我,告诉了我两件事。一是我的身世,二是你的婚事。对于第一件事我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失忆不但让我忘了你,也忘了有亲人的感觉。可你的婚事,却让我彻夜未眠。我知道你没有骗我,你是爱我的,可那仅仅是埋藏在你心灵深处的一颗种子。失忆前的我将它深种,用爱情滋润着它。可惜天意弄人,一场分别,竟让我们的生命错开了,竟让我们的爱情迷失了。我忘了你,你爱上了他。在我们最脆弱的时候,那颗种子也快消弭殆尽。

    七夕时的你隔着老远就冲我跑来,冲进我怀里,你说着我们的故事,说着我们的誓言。你知道当时我看到什么了吗?是在你身后不远处,眉头深锁,一脸凄然的南风爵。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个男人比我,或者是说比以前的杜氏鉴更爱你。可我却贪恋你那温暖的怀抱,贪恋那种被人爱的幸福。其实是我的重新出现再一次碰撞到了那颗爱情的种子,让你看不清自己的真心,让你继续向我走来。可心却一刻不停的偏向他。因为他已经占据了你的整颗心,就连那颗种子也被吞没,也显得那么渺小。

    自从李卫出现后,我们就没有见过面,确切的说是你没有见过我,我却偷偷去看过你好多次。看到你为了李卫害怕的神情,看到你想不出办法时的无助,甚至看到过你一个人默默地流泪。我想过去拥住你,却怕让你更加彷徨。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看你,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我要去关心你,要尽力保护你一般。

    心儿,因为你要成亲了,所以我才敢向你吐露实情。我对你终究没有深爱的感觉,这就是我为什么说自己配不上你的原因,你那么爱杜氏鉴,我却不能代替他来爱你。不过现在好了,你有了南风爵,我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们可以不被陈世羁绊,重新来过。也许我们有一个共同对不起的人,那就是杜氏鉴。我帮不了他,帮不了你们。你也无须愧疚,这是你和他的命,注定了。我想若是有一天他回来了,他一定希望你是幸福的。所以心儿,去抓住幸福吧,我想我今天可以代替他说一句:祝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我走了,默念。

    轩辕夏禹

    泪水打透了信纸,模糊了字迹。那句‘若是有一天他回来了’深深刺痛着我的四肢百骸。如果他真的回来了,他一定会恨死我吧,恨我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恨我欺负了失忆的他,恨我嫁作他人妇。是不是我太天真了,总是觉得他并不是为了焚殇才来接近我,他是在爱上我之后才知道焚殇一事。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生命是真的错开了,轩辕夏禹一走,也带走了那段凄绝的爱情。

    我趴在桌子上哭的头疼欲裂,哭的惙怛伤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不记得自己何时睡下,又哭醒过多少次。这一天,南风爵走了,杜氏鉴也走了。

    第二天一早“心儿姑娘,你赶快随我走吧。”牙叔喘着粗气跑到我的屋里,托起正在敷眼的我。

    我惊慌的看着他:“牙叔,出了什么事了?这么惊慌,走,走去哪?”

    “外面来了好多官兵,正欲包围山庄,二爷吩咐过我一定要保护好你,你快跟我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一把托起我,飞快的往树林方向跑去。两边的风呼啸而过,我心乱如麻。官兵怎么会包围鼎风山庄?难道是李卫等不及了,那个人他来了?我的心突突直跳,他是出了名的手段狠,他预备要怎么对付鼎风山庄呢?

    就在快到禁地的时候:“牙叔,这是禁地,我们不能去啊。”

    他没有停下,还是带着我一直往前跑:“心儿姑娘,这个你拿着,可以消除迷魂阵给你带来的影响,只要我们出了禁地,就安全了。”他边跑边递给我一个香囊。

    就在我正往身上挂香囊的时候,牙叔突然停下了。我疑惑的看着他,看到了他眼里无限的恐惧。

    有一个人就站在我们前方不远处,嘴角噙着一丝奸笑,眼神里是瞬间可以摧毁人心智的杀意,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墨海游龙包习风包总管,那个传说中标榜自己是孤独求败的武痴。如果说我以前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印象,那今天就真的是太有印象了,要我命的印象。

    牙叔攥紧了我的手,丝丝冷汗让我知道我们面前的这头老虎有多恐怖。“包总管不去保护庄主,怎么来到这里了?”牙叔的镇定真的是演出来的,至少我这个专业的演员是看出来了。

    包习风向前走了两步,我们亦向后退了两步。他冷笑一声说道:“牙叔不在庄子有难的时候帮上一把,怎么还净添到忙呢?”他拿着皮鞭在两手间拍打着,表情奸佞又淫邪,和当初那个跪地为南风诺求情的包总管简直判若两人。照这个岁数来看,应该是更年期了。

    “包总管这是说的哪的话,我带夫人出来避避风头,有何不可。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南风家的血脉,要是在这个时候被官兵惊扰到,出了什么岔子,我该怎么跟二爷交代啊。”我感叹:牙叔你还真是没经验,就这么个跑法,十个孩子得掉九个,还有一个已经吓死了。

    只见那包习风恨恨的将鞭子一甩,地上顿时划出一道深痕,此鞭的威力我是知道的,因为这正是那条我在茂陵使用过的脊练,挥斥方遒,张狂有力,想必是来自他的徒弟寒北斗:“哼,南风家除了她之外,都是卑鄙无耻之徒,留着这个女人和这个孽种只会让这个破败的鼎风山庄更早灭亡。牙叔,你最好识相,不然休怪我不念在我们共事一场的情分上先杀了你,再解决她。”

    这会儿我算是明白了,搞了半天他还是潜伏在这鼎风山庄里的余则成?究竟目的何在?她又是谁?喜儿?难不成是南风爵他妈,我死去的婆婆?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到处有潜伏,到处上演家庭伦理大戏。

    “包总管,今天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辱骂我家的人,不过我倒是可以大方点承认,卑鄙无耻这四个字只适合我一个人而已。”正在我们僵持间,南风诺居然从树后走了出来,摇着他那美女出浴图的画扇,一副偏偏贵公子的形象。这还是距离上次非礼事件后我第一次看见他,虽然很尴尬,但我心潮澎湃,至少我们的队伍在壮大。

    “呦,原来是三爷。这怎么庄子一有难,大家都往外跑啊,还真是树倒猢狲散,有够下作啊。”这包习风骂人真有一手,总是可以让人有种想扇他的冲动。

    南风诺仿佛平时被人鄙视惯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唉,瞧你这话说得,你高尚的话,又何必为难一个老人和孕妇呢?”一霎那,我仿佛回到了现代,耳边传来了那个女人熟悉的声音:“请主动照顾车厢里的老幼病残孕等乘客,谢谢合作。”

    我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挺了挺空空如也的肚子和牙叔紧紧靠在一起,显示我们这个弱势群体的团结一致。

    “我就是因为高尚,才要来带她回去,这朝廷要的只是她。是她和朱三太子勾结叛乱,反清复明,才连累到庄子。只要我们把这叛党交出去,自然可以躲过此劫,三爷,还请你以大局为重,别让这乱党跑了才是。”他的奸臣相真是由内而外,活血养颜。

    “你发什么疯!我认识朱三太子是谁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想杀我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给我乱扣屎帽子。”我开始撒泼了,那包习风瞬时将鞭子挥了过来,打在我脚侧,吓得我一个跳步躲到了牙叔身后:“我,我是,是说你要杀我就直说,我没说现在马上就动手啊。”

    南风诺走到我俩身侧小声说道:“牙叔,一会我来拖住他,你带着她快走。”

    “不,三爷,这老贼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带着姑娘先走,让我来会会他。”说罢,将我推给南风诺,自己掏出一杆判官笔,和包习风打了起来。

    “快走,别看了。”南风诺拉起我就跑。我一跑三回头,看着渐渐处于下风的牙叔,口吐鲜血。

    “我们得回去救牙叔,不然牙叔会死的!”我甩开南风诺的手,往回跑着。

    他一把拦住了我:“你回去也只是送死,那个包习风是个疯子,会杀了我们所有人的。”他边拖,我边挣:“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牙叔送死啊!”就在我俩争执间,一声惨叫,让我们齐齐向牙叔的方向看去。那年迈的身躯蜷缩在地上,身上已被脊练打得皮开肉绽,口里浸汩着鲜血。

    “牙叔!”我绝望的跪倒在地,浑身颤抖,泣不成声。南风诺也有些怔住了,拖着我的手加大了力度,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现在轮到你们了。”包习风快步向我们走来。

    “姑娘,快走,三爷,快带姑娘走啊。”牙叔拼尽全力站起来,死死抱住了包习风的腿。包习风因为动弹不得,一掌一掌向牙叔头上劈去,牙叔两眼充血,一脸惨白,嘴角涌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但仍不停说着:“快走,快走。”口里的鲜血模糊了声音,也模糊了我的视线。

    南风诺死命的把腿软的我拖起来,继续向禁地方向跑去。我回头看着牙叔已经近乎瘫软的身体,却还是死死地抱住包习风的脚。双眼紧闭,将力气尽数用在手上。那包习风也像疯了似的用脚踹着牙叔的胸口,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双手。

    “牙叔,我对不起你……”我艰难的回过头来,开始死命往禁地跑,我必须要活着,我不能让牙叔白白牺牲。

    眼看就要到禁地了,身后传来一声惨烈的嘶吼,我和南风诺同时停下回头。树林尽头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我仿佛看到了牙叔渐渐涣散的眼神,渐渐倒下去的身体。“牙叔!”我重重的跪在地上,又向跑来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那个平日里和我说笑打趣,生病时为我熬药送汤,待我亲如女儿的牙叔,今天为了我,惨死他人手下。牙叔,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而且一定会为你报仇。

    起身后,我头也不回的进了禁地,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我要活着,有生之日,我要让包习风死的比今天惨绝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