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便便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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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晚饭虽然只有一个炒大白菜和一碗飘着点葱花的酱油汤下饭,但是这一家人吃得格外开心。

    饭后,米楠推着小板凳在房间里跑着玩,叶巧珍和米旋盘腿坐在床上,把今天卖的钱全部倒出来,都是些钢蹦和毛票,一枚枚,一张张,捡起来数清楚,一共是三块六。

    在那个大米三毛一斤、猪肉一块八一斤的年代,这点钱虽算不上多,但对于刚刚开始做生意的叶巧珍来说,实在是个惊喜。

    况且,这只是刚刚开始,今天几十串麻辣烫被一扫而空的景象绝对是一个好兆头。

    叶巧珍把钱又数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笑着一把搂过米旋,在她脸上亲了又亲道:“乖乖,你提的这主意真好!赚了这么多钱呢!”

    米旋将小脸埋在妈妈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独特的体香,娇娇地道:“明天还去卖哦!”

    “嗯!”叶巧珍连连点头,又沉吟道,“今天买锅买菜买竹签的成本没赚回来,明天得多带些串子去卖。”

    “种类也可以增加些。”米旋从妈妈怀中抬起头,盘算着道,“还可以准备点甜面酱呀、辣椒酱呀,有需要的就给抹点,服务态度好,顾客才会更多呢。”

    叶巧珍笑着点女儿尖尖的小鼻子,道:“你这个鬼灵精,到底是谁生的啊?这都哪儿学来的呀?”

    米旋调皮地眨眼睛,反问道:“难道我不是妈妈生的?是从玉米地里捡来的?”

    记得在前世,妈妈经常骗她说她是从玉米地里捡来的,那时候米旋年纪小,就信以为真了,还为此偷偷摸摸地哭过鼻子,担心妈妈哪天一个不高兴又把自己扔回到玉米地里去。

    长大后忆及往事,米旋觉得自己那时候的伤感和忐忑真是幼稚,可每每回想起来,心里又会暖暖的。童年的傻里傻气,对于所有成年人来讲,都应是无比珍贵的吧。

    叶巧珍一愣,捏了捏女儿柔软的小脸,笑道:“你这个小滑头,怎么连妈妈想说什么都知道呀?”

    米旋又埋进妈妈的怀里,眼泪不受控制地冒上来,带了些鼻音闷闷道:“我是妈妈肚子里的蛔虫,是妈妈的小棉袄,当然什么都知道了。”

    前世她虽然乖巧,但终究也有任性的时候,特别是青春期和工作后这两个阶段,表现最为明显。

    青春期时她和许多孩子一样,浑身上下充满了叛逆因子,总和妈妈对着干。

    记得初三前的那个暑假,俊俏斯文的初恋小男友来她家玩,好久不见的两个人正意乱情迷地搂在一块儿玩亲亲时,叶巧珍突然回来了。

    为什么突然回来,米旋当时没有问,叶巧珍原本应该记得的,可却在岁月的流逝中亦已淡忘。那个原因就变成了历史遗留问题,无从解决。

    当时,叶巧珍站在房门口,沉着脸看那男孩子,语重心长:“孩子,你们现在还小,要以学习为主,以后不要总是来找……”

    话还没说完呢,米旋就像老母鸡护小鸡似的一把将惶恐的小男友扯在身后,涨红了脸,瞪着眼珠子,大声嚷嚷:“妈妈你烦不烦呀!我有交朋友的权利!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那时候妈妈脸上是什么表情,米旋已经记不清楚了,应该是很痛心很愤怒很担忧的吧?

    青春期的叛逆可以归结为正常的情绪躁动,因此米旋能够自我安慰自我原谅,但是工作后对母亲的冷落却是一直横亘于她心中的结。

    那时候米旋忙着上班忙着交朋友忙着谈恋爱,虽很少像小时候那样和妈妈顶嘴吵架,但是母女坐在一起聊天或者出去逛街的时间是越来越少。

    有时候难得回家早点,她也是一直坐在电脑前,不到吃饭的时候不挪窝,吃完饭把碗一放,马上又跑回电脑前。

    这种状态维持了好几年,即使结婚后也没有改变。

    直到母亲遭遇车祸突然去世,米旋才猛然惊醒。

    火葬场里,承载母亲的纸棺静静地躺在滑车上,缓缓移到一号火炉口。

    惨白着脸的米旋透不过气,浑身无意识地不停颤抖,她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手死死地抠着身下的水泥地,指尖破了,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炉门无情地张开红通通的大嘴,一下子将纸棺吸了进去,与此同时,烈火轰的一下燃烧起来……

    啪的一声,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铁门已缓缓合上,米旋干裂的嘴唇张着,每一下粗重的呼吸都带着胸腔的颤抖和疼痛。

    身旁的人退了出去,欧阳楚来搀她,她的膝盖却如生了根般扎在母亲最后停留的地方。

    眼泪终于淌了下来,不是一颗一颗,而是一行一行,不停地流,不停地流,流得满脸都是。

    她跪在那里,眼前朦胧得什么都看不清楚,却仍是死死盯着前方。心早已被压在最深处,空荡荡的火化室里似乎没有一丝氧气供她呼吸……

    妈妈,妈妈,你真得走了,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的生活里再也没有你了……

    妈妈,妈妈,我还想带你去旅游,带你去好多好多地方,去吃好多好多东西,你怎么就走了呢?你怎么能这么走呢?

    她跪在那里,垂着头,一个多小时,一动不动。身体上的疼痛是如何变成麻木的,她不知道。

    人总是这样,在一起时不知道珍惜,吵吵闹闹、赌气冷战似乎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而等到真正失去、天人永隔,才会捶胸顿足地后悔自己曾经太自私太幼稚太不懂事。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感觉有多揪心多痛苦多无力?只有真正尝试了才知道。

    忆及前尘往事,米旋突然很感谢欧阳楚,如果不是他的痛下杀手,她又怎能有机会重生,又怎能有机会弥补前世的种种遗憾?

    今生,爱情神马的都是浮云,亲情才是王道!

    还有什么比儿女的懂事体贴更能温暖母亲的心?

    叶巧珍的眼睛也不由湿润了,紧紧抱着米旋,轻拍着她的背,颤声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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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中午,叶巧珍顶着烈日站在了自由路小学门口,利落地摆好摊子。

    等了一小会儿,两扇大铁门缓缓打开,一队队的小学生整整齐齐地出了校门后,便慢慢乱了队形。

    叶巧珍正打算鼓起勇气吆喝,突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看!卖麻辣烫的!”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疑惑地往这边看,有人马上兴奋地攥着零花钱跑了过来。

    “我要三串豆腐皮!”

    “我要一串大白菜!”

    “还有土豆啊,我要一串土豆两串豆腐皮!”

    ………………

    一只只捏着钱的手从各个方向挤过来,在叶巧珍眼前挥舞,她心里乐开了花,麻利地接钱、下串、捞串……一点儿也不慌乱。

    有些来接孩子或者过往的大人看着小家伙们吃得热火朝天,也不由嘴馋,挤上来买了个五串六串的,刷了满满的辣酱,吃得赞不绝口。

    三百多个串子,半个多小时又是全部卖光。

    叶巧珍擦了擦汗,陪着笑脸招呼着:“下午我还来!到时候再来买啊!”

    人群慢慢散了,叶巧珍整理着布袋子里的零钱,高兴地对旁边的米楠道:“楠楠,你看,赚了这么多钱。”

    米楠仰起小脸,眼巴巴道:“这么多钱,可以给楠楠买根冰棍吗?”

    叶巧珍怜惜地抹了把女儿晒得通红的小脸上的汗,干脆利索地回答:“好!”

    收好摊子,正要带米楠去买冰棍时,叶巧珍突然发现,放学半个多小时了,米旋居然还没有来!

    这才开学第三天,小丫头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叶巧珍急得架好锅和煤饼炉,一把拉起米楠的手,哄道:“楠楠乖,我们先去找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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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年级老师办公室。

    肖沉风坐在桌后,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穿着小白褂子黑布长裤的女孩,她那明亮的大眼睛也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澄澈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紧张或者慌乱。

    胆子倒是挺大的,肖沉风心里默默地想,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这小女孩的第一眼起,他居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在哪里看到过吧?才会这么眼熟。

    他收回目光,整理着东西,问道:“为什么不订加餐?”

    所谓加餐,就是上午第二节下课后的课间餐,在s市的小学里,课间餐一般是胡辣汤和油茶,两样交替。

    前世,胆小的乖乖学生米旋不敢违逆老师,老实巴交的妈妈更是不敢,于是拿着好不容易凑齐的二十块钱订了课间餐。

    今生重活一回,米旋怎会还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于是,她抿了抿嘴,镇定地回答:“因为我们家穷,没钱订加餐。”

    肖沉风愣了一下,教了十年书,他还没见过哪个学生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家里穷。

    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没钱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于是用各种借口来掩饰自家的经济状况,甚至还有学生因怕打扮寒酸的父母给自己丢脸而不让他们到学校来。

    这个小女孩居然……也许她还小,没有这种贫富观念吧,还不知道穷是件难为情的事情。

    肖沉风收拾东西的手在几秒钟的停顿后继续忙活,不为所动:“这是学校的规定,每个同学都得订。”

    “那没钱交怎么办?而且,我不喜欢吃加餐。”米旋盯着他的脸追问,想这么轻易打发掉她?没门!

    “没钱交?那上什么学?明天不要来了!”肖沉风把书本重重地在桌子上磕了磕,沉下了脸。

    这副神情,这句话,和前世一模一样。

    米旋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忽然想起有一次要交补课费,她没带钱,被肖沉风给撵回家去。

    在众目睽睽下,她含着眼泪退到教室门口时,听见他的最后一句话:“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讥诮的神情挂在她那张小小的脸上,显得有点怪异,肖沉风狠狠地瞪着她,拉长了脸,厚嘴唇张了张,冷冷命令:“出去!”

    米旋很想把他大骂一通,可是眼下凭着她这一米高的小身材和削头颅叫板那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占不到一点儿便宜。

    于是,她眨了下眼睛,微微一躬,转过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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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由路小学校长王梅提着袋子走出楼梯口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女孩正站在那儿哭。

    个子很矮,没戴红领巾,没穿校服,应该是一年级新生。

    她忙走了过去,蹲下来,伸出手摸她的头,关心地问:“小朋友,怎么了?”

    小女孩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抽抽噎噎地说:“王校长好。”

    王梅愣了一下,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这么懂礼貌,口气不由更加温和了:“嗯。你怎么不回家吃饭?怎么在这儿哭呀?”

    小女孩闻言,眼泪掉得更快,咬着薄薄的小嘴唇不说话。

    王梅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她擦着:“谁欺负你了?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助你呢!”

    小女孩眼睛一亮,刚想说什么,又突然黯淡了眼神,摇了摇垂着的脑袋,一颗泪珠便掉在了王梅的手帕上,缓缓地晕了开来。

    王梅又问了几句,见她还是不说,只觉得腿都蹲酸了,便站起来活动了下,耐心地问:“到底怎么了?别怕,跟校长说说!”

    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女孩眨着泪雾蒙蒙的大眼睛,无限委屈地开口:“老师让订加餐,我说妈妈没钱交,他就不让我上学了……呜呜……王校长,我想上学……”

    王梅身体僵硬了一下,皱起眉头问道:“哪个老师?你是哪个班的?”

    小女孩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扁着小嘴支支唔唔:“不能说,老师要打我的。”

    “打你?”王梅眉头皱得更紧,又蹲下来哄道:“没事,我帮你去跟老师说说,他就不会打你了。”

    “不能说不能说……”小女孩手绞着衣服下摆,咬着嘴唇直摇头,眼睛瞟向西头的楼梯口时,突然变了脸色,惊恐地结结巴巴道:“肖,肖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