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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圩九回 人面桃花对寒浪 学前教育(上)

    圩九回 人面桃花对寒浪  学前教育(上)

    话说顾家少爷因顾父之罪迁怒其妹。致其死地,因丫环忠心,顾家琪机缘巧合入秦家堡。顾家琪养好骨头,去掉冻伤,能下地走动,时间已来到景帝九年四月。

    某日,三月梳妆打扮好小姐,道:“小姐,三月扶你出去走走吧,今日桃花开得可好了。” 顾家琪躺得骨头都懒,也想外出走走。

    时值春暖花开,大花园里栽满木槿、凤仙、美人蓼、玫瑰芍药杜鹃山茶,绚烂如云锦,美不胜收。

    三月微扶着她,边给她说所住的临东园,是秦家堡特辟贵客住的厢院,平日要五个丫环打扫,一个书房都比她家整个屋子大。

    两人走得累了,三月扶小姐坐在花亭里,道:“小姐,三月去拿茶点心。”

    花香浓郁的桃园里。隐隐淡淡飘浮着一股血腥之气。顾家琪只当没闻到,摸出书,转个身自读,忽闻一声“啊”,紧接着是一串盘翻碟碎的哐当声。

    听着声音像三月,顾家琪不由皱眉,放下书,寻味找人,桃花灼灼,青草没路,道分两路,一处隐有水声传,顾家琪挥开横生的桃花枝,拾步踏草而行。

    道末途尽,有一株墨黑生的百年桃树,枝繁叶茂,满枝头粉粉艳艳,风一吹,落英缤纷,好不美丽。

    细看之,树干间挂着大大小小的白皮人偶,鼓鼓囊囊地,还标了记号,尸偶的黑发,顺着风叶,缠绕在桃树之间,诡意森然。

    树下三五个径宽丈余的大树桩。上置瓶瓶罐罐、各式刀具无数。

    另有个金袍孩子站在中间的树桩,专心至致,敲开一个小丫环的头颅,插倒斗,往里头灌水银;他的脚下,还躺着数具被剥掉人皮的人肉骨架,满桃花园的血腥味,正出自此处。

    顾家琪搓搓下巴,暗喝彩:秦家堡就是牛气,这么彪悍的主都养得起!

    既然这人已然完全变态,她也不好意思再把她扳正,能把剥皮这手活干得这么漂亮利落,对秦广陵这千金大小姐来说,多不容易。哪天秦家堡倒了,她也好靠这门手艺吃饭不是。

    顾家琪肚里嘲弄一番,转身走人,走远了,隐隐听剥皮高手在吩咐:“线。”

    隐在花树丛里的小宦官应声而去,顾家琪还在奇怪怎么不是秦广陵的声音,忽然回过神,这声音有点耳熟。

    她转身。皱眉眯眼仔细打量,可不就是那个好像永远都吃不饱的排骨君。

    “你在干?”顾家琪的心火噌噌地就上去了,“你给我下来!”

    “来人,把她做了!”小排骨自顾自地缝新人偶,并下命令。

    顾家琪直接冲上去,把人揪下来,大骂道:“谁叫你做这种事的,啊,你个不长脑的混 蛋,你要找死不如让我打死你。”她气得撩起袍袖,手都抬起来了,对着那张淡漠到没有人类感情的小脸,又怎么煽得下去。

    她缓缓收回手掌,平心静气地劝道:“你喜欢做这些事,拿天牢里的犯人玩,不要伤害无辜。”

    排骨小孩冷冷回道:“我怎么比得上你,连皇帝都说杀就杀。”

    顾家琪仅有那点小愧疚顿时飞到九霄云外,拎起他的领袖,低喝道:“还有谁知道?”

    排骨小孩哼声,“说不说?”顾家琪忍着火气,再问道。

    排骨小孩模糊地呢喃两声,回道:“就我知道,其他人都死了。”不甘不愿地补道,“皇帝杀的。”

    顾家琪略略思索,看来魏景帝还是要脸的,怕人捅出他与李香莲通 奸先于顾照光失德的事。

    “这种事别瞎嚷嚷,让他知道,你没好果子吃。”顾家琪叮咛了小孩一句,道别。

    “你不让我杀。我偏杀给你看!你喜欢那个丫头,哼我现在就去杀了,做成皮偶,气死你!”

    顾家琪气地直接回头,对着他的鼻尖喝骂道:“格你老子的,活得不耐烦直接去撞墙,一了百了,阴阳怪气的以为谁欠你啊!我告诉你,有本事就去捅死李太后魏景帝,拿那些没人权的丫头出气,你以为你能啊?德性!”

    “你给我站住!”

    顾家琪背对着他,挥挥手,慢慢玩,找死她不奉陪。

    排骨小孩死死地咬着唇,啊地冲上来,扑倒小姑娘,轮起拳头就揍:“你个骗子,骗子。不要我为要骗我出来?”

    顾家琪摔断的骨头还没长结实呢,这一摔,疼得她差点儿晕过去。

    “很痛?”排骨君停下打人的动作,把人扶起来,急急问道,“你吃药。我叫他们去拿。”

    顾家琪推开他,骂了句:“死不了。”

    排骨小孩跌坐在血凝的草地上,静静地仰望着她,微微的伤心,淡淡的渴望,浅浅的自厌,粉色桃花树上,几身新晾的人皮,血水滴滴落在他身上,血流缓缓汇聚,满树挂的人偶。寂寞得仿佛在哭泣。

    在这充满死气的冰冷世界里,有一线微弱的希冀。

    那是杀戮者的意愿,刑戮者的救赎。

    他的心愿,小得让人心酸。

    顾家琪无限冷漠地看他一眼,视野里映入那些从婴儿到女童的成长套装皮偶,她终归还是心软,她举步又放下,淡淡道:“起来,别耍无聊的脾气。”

    排骨小孩耷着脑袋,还算理性地起身,浑身血渍嗒嗒地,阴戾萦绕,满脸黑气,实在不是个讨喜的孩子。

    顾家琪走过去,伸手拿下他头上沾的枯草烂叶,缓缓道:“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很多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他们劝不动你,就会想办法。好比说今天这件事,就是他们安排的结果。

    当人们确定我是你的软肋,他们就会经常用这种办法,通过我胁迫你,遵照他们的意愿行事。你不想做傀儡对不对?我也讨厌被人威胁。明白的话,就牢牢记住,我们互相不认识。

    这样,我不能左右你的意志,你也不会随便听人摆布。有不懂的,多问问你的臣子;但要有自己的想法。”

    “我不喜欢,”排骨小孩肚子里堵着一口气,见她放软话语,神情温柔,顿时像找到泄洪的口,捏着她的手心,淡淡抱怨,“他们个个都一样,说为我好,要我这样要我那样,其实根本就是为他们自己!当我都不懂。骗小孩。”

    顾家琪轻轻笑,道:“人性本来就自私啊,全心全意为一个人好的那种圣人,你还得小心呢。”

    排骨小孩见她没反对,干脆抱住整个人,闻香,用一种很幸福的口吻说道:“你跟他们不一样,我知道。”

    “等你长成大苹果,我就会收利息了。”顾家琪笑道,微微推开他少许。

    “那,本钱也送你。”排骨小孩试探地换了个方位,侧边半搂抱。

    顾家琪大笑,笑得连肩膀都不禁抖动,却有清脆的骨节声传,似乎哪块关节骨摔错位了。排骨小孩紧张,立时打横抱起她,风声呼呼,景物倒逝,不过片刻,顾家琪已躺到原来的床架上,他又急转出去叫人。

    大夫检查后道无大碍,继续喝药慢慢养,但还是嘱咐避免再发生摔跤这样危险的事。

    排骨小孩坐在床边的绣樽处,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顾家琪瞪他几眼,见他没反应,也懒得和他再扯,省得再弄伤骨头。

    “小姐,药来了。”三月端来药,排骨小孩让出位置。

    三月好奇地打量这个身穿金龙鱼补团服的染血小男孩几眼,注意力又回到药碗上,她边服侍小姐喝药,边叽喳她拿完点心回桃园,就不见了小姐,急得她到处叫,亏得堡里护卫说小姐和人谈事,她才没有乱找。

    顾家琪笑应了几句,药效上头,合眼便睡去。

    再醒时,排骨小孩半边身子搭在床沿,正出神地望着她。

    顾家琪若有所思,微眨眼,做了些夸张的表情,那双眼,如一宛死水,沉沉不动。

    “你醒了?”排骨小孩对空气里的异动感觉很灵敏,忽地问道。

    “眼睛怎么回事?”

    排骨小孩淡淡说太医诊断,最后会失明。兰妃不要一个瞎眼的皇子,就把他扔到外面不管,秦家堡人用了点关系,把他接回堡里养着。

    “不是毒?”

    “不是。”皇宫内外大夫都查了,不是毒害,而是自然失明。

    顾家琪却不相信,宫里样稀奇的毒没有,只怕小排骨也中暗招了。她不无怨怼道:“叫你听兰妃的话,你偏跟她拗,看现在结果,当瞎子很有趣哦?个傻蛋。”

    排骨小孩笑得快活,眼睛瞎不瞎于他没差别,不过,要是能换来小姑娘的心软愧疚,那真是瞎得太值了。

    顾家琪气得不行,差点就给他几个麻山板栗,抿唇忍了,打发他去清理那满身的血污,眼不见为净。

    排骨小孩眼珠动了动,飞快地啄了下又香又软的地方,就算看不见,也闻得到香味,不会认错地方的。

    顾家琪还来不及表态,排骨小孩就溜了。

    是夜,顾家琪都睡熟了,忽然一个凉嗖嗖的黑影摸上她的床,紧抱着软软的小姑娘,死活不放手。

    “你想勒死我?”顾家琪火大地喝止,排骨小孩微微松劲,咕哝道:“又不是亲,只是抱一下,小气。”

    顾家琪见他拗得厉害,一时说不动,也就随他了。

    俩毛都没长齐的小孩,钻同个被窝,能出啥事。

    顾家琪很放心,不管他,自己睡自己的,排骨小孩偏过头,小脸与她的耳窝相贴,近乎耳语地问道:“我学到一个新游戏,要不要一起玩?”

    “又是虐人游戏?都跟你说了,少跟太监混,小心变 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