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仕
字体: 16 + -

30 第三十章 日落皇甫(下)

朱岐炫身穿红色绣金的锦袍(离国尚红,红色为皇族专用颜色),坐在书案旁翻阅奏章。听到通报,他抬起头,看着皇甫卿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高高盘起的发髻、彩蝶戏花的裙装、双眼如星、胭脂似霞。朱岐炫的嘴角不觉扬起,她是精心打扮过的。自到离国以来,皇甫卿第一次踏入了他的寝宫,第一次主动见他。他欣喜,却也不禁疑惑,为什么?

    其实他们刚刚吵过一架,原因很简单,他发现皇甫卿根本就不认得自己。也就是说当初在河边的时候,皇甫卿根本就没对他上心。她只记得云莫白,这便是他愤怒的原因。而现在,这个女人居然主动来找他,难道她想起来了,所以来向他认错?

    “皇甫卿拜见离王殿下。”皇甫卿身体有些僵硬地施礼,她不知道离王今日心情如何。前几日那莫名的暴怒已经让她领教了这位君王的威严,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朱岐炫压抑着心中的喜悦之情,说道:“卿儿无需多礼,坐下说话。”

    皇甫卿缓缓起身,坐下。抬头看见朱岐炫前面摆放的一摞奏折,有些犹豫,“是不是打扰陛下了?”

    朱岐炫见她如此紧张,微微一笑,说道:“无妨。”合上手中的奏折,放在一边。“卿儿找朕有什么事吗?”

    皇甫卿心乱如麻,虽然急着帮自己的父亲脱困,但她清楚,首先要做的是改善她与离王的关系,保住皇后的地位。但她却不知道离王为何恼怒。“日前,卿让陛下不悦了,这次是来道歉的。”

    朱岐炫眼睛一亮,“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皇甫卿努力回忆上次与离王的对话:

    “看见朕,你不吃惊吗?”“你不记得朕了?!”

    “皇甫卿初到离国,根本没有见过陛下啊。”

    “你——!”

    似乎就这么几句对话,之后离王便摔碎了多宝格上的一只玉碗,拂袖而去。

    他恼怒是因为她说自己没见过他?那么自己何时见过他呢?皇甫卿佯装镇静,说道:“那日陛下走后我便仔细回想,才知道陛下不是笑言,卿确实与陛下曾有一面之缘。”

    朱岐炫大喜,她终于想起来了!笑道:“那你可觉得朕与那时有何不同?”

    皇甫卿见他展颜,稍稍安心,答道:“陛下依旧是英姿卓越,只是更加威严了。”她以为朱岐炫曾经游历玄国,顶多是便装出行扮作公子。哪里想到他们的初次见面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那时候的朱岐炫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英姿卓越四个字。

    朱岐炫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双眼如鹰鹫般放着凶光。“你为何要骗朕?”

    皇甫卿大惊,哪里错了?为何离王突然动怒?

    朱岐炫却已经蹿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狠狠地问道:“为什么要说谎来讨好朕,你意欲何为?!”

    手腕上传来的痛楚令皇甫卿湿了眼睛,她知道自己没能蒙混过关。既然失败了,大不了就是个欺君之罪,正好可以追随父亲!想到这里,也不辩解,反而回瞪过去。

    朱岐炫看她一脸倔强,眼中却遮不去强忍的泪水,不觉心软。用力甩开她的手臂,向殿外喊道:“送清阳郡主回宫!”

    皇甫卿高昂着头走出了大殿,华贵而孤傲。朱岐炫望着她的背影,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为什么她会突然示好?而且不惜冒着欺君之罪来骗他。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

    很快,他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玄国的国书送到了。她是为了救父亲,可她是怎么知道的?一瞬间,朱岐炫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个面孔——云莫白!

    朱岐炫怒火中烧地出现在皇甫卿面前的时候,她正在写信。见到朱岐炫,她下意识地要将信纸团在手中。

    可朱岐炫更快,他一把抢过了信纸,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然后撕得粉碎。“都下去!”一声怒吼,宫女太监跑了个干净,房间内只剩下了两人。

    “你想救父亲为何不对朕说,却写信求云莫白帮忙?!”

    皇甫卿早已断了生的念头,也不想再取悦离王,声音冷冷的:“陛下讨厌我,又怎会帮我?”

    “你没有问过又怎么知道?!”谁说他讨厌她了?

    皇甫卿似乎听到了好笑的事情,竟然笑了,“你每次跟我说话都会动怒,难道还是喜欢我不成?”

    朱岐炫咬牙,“你毕竟是朕的皇后!”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面前承认自己的感情。

    “还未大婚,陛下没必要娶一个自己讨厌的女人。”

    “你!”朱岐炫一把扯住她的手臂,“你是不是喜欢云莫白?!没错……你父亲出事她送信给你,你又回信向她求助。说!你们是不是早有苟且之事。”

    皇甫卿被他说的面色发青,紧咬着的下唇都出了血,“云尚书正人君子,陛下不要毁人清誉!”

    “哈哈!”朱岐炫疯了一般大笑,“你倒是会替她着想。”笑声停下来,手下一用力,皇甫卿立刻被他拉到了身前。他紧紧盯着那张因气得发白的面庞,阴狠地说道:“你知不知道,现在能帮你的只有朕?你想保住家人的性命,就得想方设法讨朕欢心。”他加重了“朕”字,强调是他,而不是别人、不是云莫白!

    皇甫卿的面色愈加惨白,她感到自己的自尊正在被践踏,而她却无力反抗。“陛下肯帮我么?”

    朱岐炫笑了,带着胜利的骄傲和冷酷。“要朕救你的父亲,可以。不过你要给朕什么呢?”

    她能给他什么呢?她什么都没有……

    朱岐炫的笑脸靠得更近了,不知为何,那笑容让皇甫卿莫名的害怕。“朕只要你乖乖地做好皇后就可以,不过为了证明你跟云莫白没有瓜葛,大婚前先来证实你是完璧之身吧。”

    皇甫卿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睛,他要做什么?她好赖也顶着玄国郡主的身份,这种行为简直是奇耻大辱!但朱岐炫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她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便被扔到了床上。而接下来,是她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痛楚——身体以及心理。

    朱岐炫早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心里只有嫉妒和恨意。他在皇甫卿的体内肆意索取,宣告着自己的占有权。一声低吼之后,怒火随着快感倾泻而出。他微微抬起身子,紧接着,悔恨的感觉席卷了全身。

    此刻的皇甫卿像断线的布偶一般瘫倒在凌乱的床单中央,黑发散乱地铺开,空洞地眼睛失了灵魂一般地张着,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唇角的血迹和身上的淤青昭示着她的身体曾无力地抗拒。

    朱岐炫突然慌了,他不想这样的,不想的!他将女人抱在怀里,尽量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对不起,对不起……”但女人却没有丝毫反应,那无力的言语根本无法挑动她那已经被摧毁殆尽的神经。

    很快,玄国收到了离国的国书:

    吾王与贵国之清阳郡主将于本月三十日大婚,离国上下盼望国丈届时能够出席,彰显两国和睦。

    国书十分简短,却表达了明确的立场。离王一定要娶皇甫卿,而且还希望把老丈人也接过去,而且是“离国上下”的希望。态度可以说是很强硬的要保皇甫熊衍。

    放皇甫熊衍去离国自然是不可能的,于是玄国再次修书,说明皇甫熊衍现在不便离开玄国,大婚典礼由凌阳王墨啸雷出席。

    而彻查皇甫熊衍的工作则在以云莫白为首的齐王派的督促下,继续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随着证据一一浮出水面,问罪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离王的婚礼则如期举行,不但举行,而且场面之大在离国历史上绝无仅有。表面上是给足了玄国面子,实际上就是在说:我朱岐炫非常喜欢皇甫卿,你敢动她爹试试?

    而戴上凤冠的皇甫卿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她并不认为这场婚礼表现了离王对她的爱。相反,她觉得离王是恨自己的。至于他为什么要帮自己,这可能是他弥补愧疚的方式;亦或者是对她舍弃肉体和尊严的奖赏。总之,不会是爱情。她忽然想起云莫白的话,或许她该多想想如何去做一个皇后……

    皇甫熊衍的案子牵扯巨大,揭发、举证、审判,过程繁复之极,一直审到了六月底才终于结案。

    皇甫熊衍,犯谋害朝廷命官、乱用私刑、贪污公款、破坏祖制、私征税银等罪。论罪当诛九族,但念其曾为朝廷效力数十载,且其女清阳郡主亦有功于玄国,特免其死罪。全家贬为庶民,终身不得离开京城半步。

    秦莫聪等从犯逐一论罪,大多罢官流放。秦莫聪则仗着秦氏家族的老本,得以留在京城,但却没了官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捡了便宜的时候,却传出了他离奇死亡的消息。据说死时满身血肉皆被肉蛆啃食溃烂,死状凄惨之极。

    云莫白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影,但玄国没有给她多想的时间。皇甫熊衍倒台,玄国上下出现了大量官职空缺,整个朝廷忙的不亦乐乎。

    易安十八年六月,曾经的政坛风云人物皇甫熊衍黯然走下历史舞台,其党羽数百皆不同程度获罪。其中最高官员秦莫聪离奇死亡。云莫白顶替其职位,就任户部尚书,官拜正二品。这场政治风暴过后,京城四大家族少了两个。辅政大臣只剩一个,宰相之位空缺。玄国政坛进入了短暂的混乱时期,而正有人欣喜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