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凤妃
字体: 16 + -

第四十六章 花舞秋风落

事情总是好巧不巧,凤洛歌去裕王府的途中遇上了野戎和亲使节团的车队。

    京城处处热闹非凡,城门大敞,和亲队伍车马如龙,大街小巷人满为患,官差巡逻维护秩序。

    马车几步一停,几乎停滞不前,迫不得已,凤洛歌与名儿只能下了马车,步行到裕王府。

    人群之中,她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骑马走在前方的逸尘,依旧是那一身胜雪白衣,依旧是那张俊逸冷脸,飘逸洒脱,却可远观而不可亲近之,在外人面前,他总是如此,而如今,她也是他所谓的外人之一。

    一个转眸,凤洛歌意外且惊诧地与一双毫不陌生的冷眼相对,一个后退,她认出了与逸尘并肩同行的另一人,黑羽!没想到青衣楼的楼主竟出现在了野戎和亲使节团的队伍里,脑中不自觉的将一切联想起来,她恍然大悟,眸底顿时一片清冷,原来野戎的人早已潜入月桑多年,如今卫丞相倒台,他们又再次归乡。逸尘如此,黑羽如此,那……云浚呢。

    “王妃……那人是那日在垓州刺……”站在凤洛歌身旁的名儿也一眼认出了和亲队伍前端的黑羽,脱口而出的惊呼被凤洛歌用手捂断了声尾。

    名儿蹙眉看向凤洛歌,却发现她的目光正落在远处的那袭白衣身上,两人相视,前者水眸清波,后者冷目寒星。

    如以前那般,茫茫人海之中,他总能敏锐地察觉她的存在,每每回头,他或柔笑,或淡然,却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凛冽的陌生如冰箭般直射她的心房。

    凤洛歌蓦然觉得心痛,全身上下的气孔似被堵住了无法自由的呼吸,脸上却下意识地挂起平日的保护色,扬唇浅笑,所有的情绪被迫掩饰到一潭平湖之下。

    别过头,凤洛歌拉着名儿向小巷中走去。

    此刻,巷口突然涌出一群孩童,嬉闹地朝凤洛歌奔涌而来,虽然名儿及时地张臂护住了凤洛歌,但是仍旧有调皮的小孩在擦身之际,用手肘顶了下凤洛歌。

    “啊……”下一刻,凤洛歌的双手紧紧地覆住自己的腹部,身子不由得倾向名儿,口中发出痛苦的低吟。

    “王妃……您怎么了?”名儿抱住凤洛歌,一脸的担心与惶恐,方才的那声撞击清脆有力,她听得十分清楚,那群小孩……分明不是无心的。

    “我……我的肚子……好疼。”凤洛歌咬唇而语,额际早已冷汗淋漓,她用力地揪住名儿的手,痛声道:“快……帮我叫大夫……快。”

    名儿慌乱无措,四方寻找,当视线扫到那抹早已远走的白色身影,她急中生智,使出内力高声大呼:“来人哪……快救救我们家王妃……谁……有哪个大夫!快过来帮忙!救我家王妃!”

    名儿的惊呼,惹来了官差的注意,造成了人群的耸动,也成功引来了那白衣人的马蹄。

    一阵疾风掠过,名儿只觉白影一闪,她怀中的王妃早已空无人影,却是落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神医……求求你快救救我家王妃……她方才被一群小孩撞了肚子……啊……”名儿的目光陡然停留在凤洛歌手心处的一点殷红,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肉中,秀拳紧紧攥握着,鲜血沿着掌纹流了下来,染红了罗裙。

    “王妃……”名儿看傻了眼,整具身心几乎能感受到凤洛歌那切身的疼痛。

    “逸尘……”凤洛歌虚弱看了白衣一眼,低喃唤了他的名字,人便无意识了去,晕厥在她久违许久的怀抱。

    当凤洛歌再次醒来之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客栈常见的青色床幔。她人躺在客栈的床上,身上的衣服也已换下一套,令她窒息的疼痛之感也早已远离,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感觉怀中的生命尚在,凤洛歌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转眸看向在窗前月下身姿挺立的那人,象征性的雪白长袍,于风中轻扬,月光投在他清冷俊美的面容上,在凤洛歌的心里投下了一块冷石。

    “谢谢你救了我。”艰难地用手支撑身体,凤洛歌一边起身,一边开口言谢。

    “不用客气。”逸尘回首,漠然地冷视凤洛歌苍白无力的面容以及她吃力的动作,淡声继续道:“我想救的,不过是你怀中的胎儿。”

    满目地震撼席卷心口,凤洛歌睁大眼眸看向逸尘,良久,她嘲弄地掀了掀嘴角,“原来你没有不记得。”

    双脚一用力,凤洛歌从床上半跌半就地下了地,光洁的额角再次沁出了点点晶莹,她的胸口因体力不支而上下浮动着。

    “……”见凤洛歌如此,逸尘依旧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过去帮她的打算,声音中透着疏离和冷淡,“孩子生下来后,我要带走。”

    穿着步履的动作有了片刻的凝滞,凤洛歌看见一滴清水落入了靴口,她仍旧垂首,强忍咽下喉中的酸涩,张了张口,感觉自己发不出声音,顿了一会儿,咬着唇,她无声地点了点头。

    “经过这次意外,孩子可能会早产,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仿佛例行公事,逸尘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温度,仿佛那些话语不是与人说的,而是对着空气。

    “好……”紧闭的双唇终于逸出一声,凤洛歌此刻才知晓,哑巴吃黄连的苦味,竟是这般的压抑与撕裂。

    “既然共识达成,你我也落得轻松。我开的药方就放在桌上,你的丫鬟熬完药后就会过来,这段时间你好好躺床上休息吧。”语毕,逸尘如救凤洛歌时的一阵快风,再次消失不见,空留摇摆不定的两扇朱窗,在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等到窗门停止了打响,凤洛歌这才抬起头,悲伤地看向窗外,清亮的眸底蒙上一层雾气,泪无声无息地滑落,落在她的上衣及青被上,沾湿地晕染开来,而她紧咬的下唇,止不住的颤抖,始终不肯发出一声哭腔,哪怕一丝哽咽。

    “王妃……”名儿推门而入,见到的是凤洛歌哭红的双眼。

    “把药拿来给我喝。”凤洛歌骤然收住了眼泪,抿了抿唇,嘶哑着声音说道。

    名儿连忙将手中的药碗呈了过去,担忧地又唤了声:“王妃……”

    “咕噜——”凤洛歌仰头将碗内的苦汁一口饮尽,而后垂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心情的同时,捡拾着自己破碎的心,半响之后,她沉吟出声:“今夜我就在这睡了,不回王府了。”

    “可……”名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脱口而道:“王爷正往这边赶来。”

    “是吗?”凤洛歌用尽全身力气方才吐出这两个字,仿佛在想着什么,她的声音很慢,面无表情,“可我还是觉得累了,想休息了。”她真的好累好累。

    “王妃……您先睡会儿,王爷过来后,我们再作打算。那名儿先出去了,王妃好生休息。”名儿走到窗前,关上了窗门,退出了房内。

    顿时,凤洛歌觉得自己的世界安静了,月光透过窗纸斜照了进来,一缕缕的清辉落在她的身上,刺疼了她的眼。

    “是我自作自受吗?”眸底的湿润再次夺眶而出,凤洛歌低声喃喃。

    一声轻笑之后,她深敛了身上的所有忧伤气息,缓缓地合上眼,清苦道:“爱情,原来苛刻不得,苦的只会是自己。”

    这一夜,凤洛歌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情感,抱着自己微凸的小腹,在疲倦中沉沉地睡去。当她的呼吸沉稳匀称地响起,月萧然走进了屋里,内疚万分地在她额前落下一吻,默默地守在凤洛歌的床前。

    然,翌日清晨,当凤洛歌醒来之际,月萧然早已消失了踪影,只因深夜里裕王府来了急报,将他叫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