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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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名伶绝代赛牡丹

    李春风眼看着绵玉娘,发现这娘们这时候眼神中似乎藏着极深的幸灾乐祸之意,心下大为疑惧,把自己弄到这个厅,周遭都是一群这样的人,这是任吃人的主意?还是绵玉娘又搞什么鬼?

    李春风呆立当场,正不知该怎么办,只听一个尖锐的嗓子大喊:“这是任姑娘的宾客么?怎么不喊口号?”

    李春风循声望去,忽然一呆,声音来源于一个半截老头子,说半截,是因为这人自腰以下,空空如也!

    李春风胃里忽然一阵恶心,现实中高位截肢的倒是见过两个,但是截到这个位置上,分明是——腰斩!

    那半截老头子看着李春风诧异的眼光,瞬间眼中泛起恶毒,更加厉声的吼道:“竖子敢取笑我,半截梦!”忽然之间疾飞而起,张开两只枯瘦的大手,恶狠狠向李春风扑来,两手指甲足有三四寸长度,这一扑之势,相距本有三四丈,然而半截老头在空中如同大鹰,转瞬即至。

    这要是在阳世遇见,那真成了人的噩梦,谁何曾见过一个半截老头子飞扑摄人?

    幸亏在这阴间,李春风已经见过了不少惨烈情状,眼见老头扑来猛恶,不由细想一个“袖里剑”踢出,这袖里剑名是剑,其实是腿法,平时是以手伸出做掩护,飞脚在肘下踢出,极为隐蔽,这半截老头往常以飞扑摄人,盘算的就是别人不敢阻拦,只好闪避,其才有机会继续使出后招,哪知李春风不避不退,当胸一腿,他连忙右手五指向李春风脚背插落,哪知李春风这一招“袖里剑”是当年其祖师田金峰的绝学,一脚踢出瞬间向怀内一勾,老者一插瞬间落空,李春风膝盖一弹,袖里剑的后招使出,是一脚“胸前挂印”当场踢中老者的手腕,连腕带胸一齐踢中,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老者如弹丸般向后飞出,直飞出三四丈远落在其原来坐的凳子上,咔嚓椅子碎裂。

    老者当场萎顿在地,半天爬不起身。

    “阳炎”,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声,其后阳炎阳炎的传了出去,整个大厅瞬间静如死寂。

    “绵姑娘”,靠近大厅中央的桌子上忽然站起来一个锦衣年轻公子哥,手执一把洒金湘妃竹折扇,脸色苍白傲岸,“让身有阳炎的人,到我们这厅,是什么意思?是你的安排还是任姑娘的安排?”

    绵玉娘自半截老者飞扑过来时,就已闪在一边,此时眼见半截老者被一招打出,脸上虽有惊疑之色,却依然装无辜道:“余老板,这位沈大掌门,是当年鬼斧大匠的嫡传弟子,初次来访吃人楼,我们也不知他身有阳炎。所以分到负心厅,还望各位海涵啊!”

    李春风心里这个气,你会不知道我身有阳炎,真是岂有此理!

    那余老板目中喷火:“我们这负心厅的朋友们,是最早结交任姑娘的人,每人生前都受过阳炎男子的侵害,相见如同仇寇。我们管这小子是什么鬼斧门还是鬼插门?来这不知躲避,还出手打伤了半截兄弟,如果今天不给个交代,我们负心三十六友,绝不与其干休!”

    干休两字刚刚出口,三四十人忽然站起,各自端起桌上的盘碗筷子等物,只见这些盘碗瞬间变成各类刀剑,看样式均是明代刀剑。

    李春风不由伸手握住兜中的剑胆,心中惊慌之余不由暗叹:这什么负心三十六友,这变碗为剑的架势真帅!听这余老板说他们是最早结交任吃人的人,看这兵器,这帮人原本身属明代,和任吃人的年龄相符。可是这帮货也真是一没脑子二狂妄,自己是个“初访吃人楼”的人,连房间都摸不着,咋会知道“躲避”?又给你个屁交代。

    李春风刚想开口,只听绵玉娘抢着说话道:“看来沈掌门不但承传了鬼斧大匠的技艺,还武艺惊人,还请三十六友不吝赐教啊。”

    李春风大急:“说什么…..”

    绵玉娘又抢道:“对,说什么都不如试试,过了负心厅这关,才有资格见大小姐!”

    李春风原本想张嘴,忽然心里一动,这绵玉娘啥意思?她难道不知道刚才任吃人已经见过自己?但让自己对付这批怕阳炎的兔儿爷或太监,终是难以下手。

    不过再多想,已是迟了,只听三声“娇斥”,三个粉面桃腮、年约十五六的男子已经飞身扑上,手中各持短剑,一刺喉一刺胸一刺股,三剑齐至,李春风心下大怒,与你们什么仇什么怨?各个出手不留情,当下不及细想,一个蛇形步绕到右方,左手成勾、急如电闪般叼住刺喉的手,右手一圈挑开刺胸的手,右脚倏然踢出,一脚踢飞了刺股的剑,此式是罗汉拳的名招——三合,金庸写《书剑恩仇录》时,周铁胆也曾使过这招,虽然势法简单,但一招三式,对应群战,着实实用,只听“呀”的几声娇呼,三个小男孩,齐齐败落,饶是李春风想手下留情,但毕竟实战经验尚浅,三人似乎受创不轻。

    只听那余老板身侧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玉官、莲官、宝官退下,看师叔上场。”

    那三个小男孩齐声答应,一个窈窕身姿轻飘飘欺近李春风身侧,李春风尚未看清来者面目,只感一股微风伴着香甜直奔双目,忙一个侧身避过,刚避过这股微风,左肋忽感刺痛,忙又一个退身退出三尺,此时一股香氛直扑入怀,来人竟然如久别的恋人相逢般扑入自己怀中,李春风不知对方是否持有兵器,眼见来势难以抵挡,只好一个“迎门铁扇”狠劈对方面门。

    “嗯”一声嘤咛,来人瞬间退身出一丈多远,以手捧心,幽怨道:“好狠心的冤家。”

    李春风看了对方一眼,不由脸上一热,这是个年约双十年华的男子,双手空空似未有兵器。只是此人眉锁清秋之愁,眼藏春深之恨,不动如依依之柳,一动似弱弱之花。莫说女子无此貌,便是男儿也动情!

    “奴奴蒲柳之姿,岂能受此狂风骤雨。”如果不是当场见此人,而是听别人说一个男人这么说话,李春风非得吐出去不可,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但不觉得这男子矫揉造作,反而觉得理所应当,李春风脸上大窘,心里可惜,这要是在现代,此人完全可以凭变性术,变成女儿身,什么金星河莉秀,完全不能比!

    那男子这一出手,大厅里彩声雷动,有人大声助威道:“花临水不愧是花临水,让他尝尝牡丹拳法的厉害!”

    那男子对着助威人嫣然一笑,忽然腰身一摆,也不知他如何转侧,身子已斜行五尺,行到李春风右侧,又是轻轻一拧,也不见步法移动,又到了李春风左侧,玉指纤纤扬起,忽然曼声而歌,语调柔媚清丽: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悦事谁家院……

    李春风见其始终未露兵器,也不敢轻易拿出剑胆,只单掌护胸,看这花临水要如何出招,哪知他竟然唱起歌来,开口这四句一唱,听得人心中一荡。

    细辨一下,这分明是汤显祖的《牡丹亭》。李春风是江南人,虽一向很少听戏,但昆曲是故乡文化典范,再怎么也知道一些。只是此人唱的如此婉转,李春风就未曾耳闻了。

    只见花临水身姿依然左右盘旋,继续唱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

    李春风心头一亮,牡丹亭是汤显祖名著,是昆曲大宗,昆曲不但是中国戏剧之母,在各家戏剧中更有别具一格的身法,所以京剧、豫剧等多有曲谱,而昆曲则专门有身法谱,此人是将昆曲的身法纳入了武功之中,所以如此千变万化?

    李春风想到此处,忽然右足踏出,左足跟着一扣,两掌上穿下掩,左盘右旋,不理对方身法变化,自顾自打起八卦掌来。

    原来李春风想到对方身法变化如此精妙,自己若是见招拆招,十有八九落了对方的圈套,然而武术、戏剧,多是依靠节奏,行话为“一口气”。打乱对方节奏,破了对方的一口气,只怕对方就无计可施了。

    李春风这趟八卦掌打出来,不攻自攻,不守自守,身如金刚圈一般,绕圈疾行。花临水还真的无法再随意变化身法了。

    花临水身法连摆两次未曾转完身姿就被横走竖撞李春风挡住了,不由花容失色,围观的三十六友也已焦躁起来,只听余老板忽然亢声说道:“别管他左走右走,师弟,使牡丹花拳!”

    只见花临水银牙一咬,身姿微晃,忽然之间,拳、掌、爪、指、肘,连环十余招几乎同时使出,只是每招出的虽急,但如绝代名伶登台唱戏一般,一手一脚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合符合节。

    李春风瞬间一个神猴纵身,跳了开来,只听啪的一声,怀中掉下一物,李春风一眼撇去,正是装幽幽与旺财党等人狗的盒子,这下何得不急,刚要上前只见花临水一脚已轻轻踩在盒子上。

    花临水娇笑道:“沈掌门,这个盒子看起来不错,像是芥子盒,不愧是鬼斧大匠的门徒。看来里面有不少好玩的啊。你要是能破了我的牡丹花拳,那就拿去;否则,我一脚踩下,这盒子里无论有什么,都得玩完。你这掌门人,不会不知道吧。”

    嗯?李春风心下一惊,细长眼风都快撑圆了,芥子盒如果踩碎,里面什么都玩完?

    这样子,楚江世家岂不是成了对方的人质?

    这要是再斗,谁一脚踩偏,那就成了终身之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