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牛肉汤馆遇仙官
“出啥事了？”我沉声问。
“停电了！特么停电了！”老王焦急的说，嘴都快秃噜了。
我一时没听明白：“办公室停电了？”
“不是！车库停电了！”
我的脑子一下清醒了：“啥时候停的？啥时候发现的？会停多久？”
没做过互联网金融的朋友可能不了解，各家公司为了专用于抵押车辆的存放，都会专门租用车库存放，为了安全起见，需要配套大量的安防设备，这些设备都是24小时不间断运行的，虽然安防设备自备的有usb电源，但如果长期停电，耗光了usb电源，这些设备最终还是起不了效果，对于如此重要的部门，确实是不敢停电的。
“不知道几个小时了，”老王焦急的说，“车库值班的人马虎大意，因为是周末，睡过了，醒了才发现没电。说是昨晚巡更前还有电的，也不知道是几点停的。我已经让小康和军军去看了！”
我稍微松了口气：“usb电源最少可以撑过24小时，既然是巡更时还有电，现在顶多12个小时。你们打电业局供电电话问了么，什么时候来电。”
“问了，电业局说昨晚雨下大了，有个变压器出了故障，附近都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老王焦急的说。
他这么一说，我也有点纳闷了，电业局的回复虽然没毛病，但是车库重地，从没停过电，怎么今天就莫名其妙的停电了？
“那你给我打电话干嘛？”我莫名其妙。
“这不是人手少么？”老王也不是很会麻烦别人的人，口气听着很弱，“本来今天他俩休息，叫去加班，也心里老不愿意，想着你没事的话跟我们去一趟。”
我心里一阵踌躇：不去吧，公司事大，又是这么重要的一个岗位；去吧，又不知何时能回，今晚该是去吃人楼办大事了。两边都急。
我想了半天，跟老王说：“你要不然你们先去，我下午看下，真需要我，我就过去怎么样？”
“那，那好吧，”老王的口气很无奈，“你今天有事？”
“嗯，有点。”我十分抱歉。
“好吧，那先这样。”老王说完挂了电话。
我叹口气，都不容易，做金融这一行，看着光鲜，其实常常是谈着上亿的生意、早餐吃的煎饼果子，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圈里流传着一句戏言，做我们这行的叫“金融民工”。难为了老王他们，下雨的周末，还要去加班。我只觉得对不起老王，其实我不知道，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这一去，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这是后话了。
我挂了电话后，懒懒的起床，照例上厕所抽根烟去。
身体倍加虚弱，只觉像是一场大病初愈，我不知道是不是两次吸取阳原造成的，想到这心里有点发毛，挥动下左臂，有种微微的麻木感，摸摸左脸亦然。幽幽把我打回阳间，可是我这还有一次阳原未吸，灵力针今天能否驱除？
想起幽幽最后失落的神情，我心情糟糕透顶，女人啊，你的名字叫任性，怎么就不能听我解释一句呢，转念一想，自己才不对，当时是有时间解释的，为何选择沉默？
暗骂自己傻，错了多少次了——这世上感情失败的傻蛋，往往一到两情相悦之时，就放松警惕，总觉得我不用解释什么对方也知道，哪知善始容易善终难，最后只能留遗憾。孙楠歌词里有“爱都是开始的很美丽，结束的没道理，想想是很可惜”。
信然。
我忽然不想就这样失去，虽然阴阳两隔，我可能有生之年都没机会，带着她见我的亲戚朋友，告诉他们，我有这么样一个爱侣；虽然她弟弟这么轻视我，与她在一起，注定有太多压力。但，就是不想放弃，不想让她有丝毫伤心。
眼下能哄她欢喜的，依然还是锁阳牌。我决定吃吃饭，回来苦练太极拳，不计一切代价拿下锁阳牌，换她一个平安喜乐。
出了房门我就后悔，穿少了。
一夜的秋雨，此时依旧雨丝若有若无，空气瞬间寒凉刺骨，三十多年初遇，即使是08年那场暴雪似乎也没这么冷。或许是我阳原大半殆尽，已经抗拒不了人间寒气。
本来想去王记美食苑吃碗面，只好转行东南，那里五分钟的路程，有附近唯一的一家牛肉汤馆，是我偶尔吃腻了王记的时候，换口味的地方。
牛肉汤是洛阳特产。
因为洛阳四水八关，是个小盆地，容易阴寒干燥，所以洛阳饮食中多含汤汤水水，最为人知的是洛阳水席。但那是大菜宴席，日常饮食时无论平头百姓、富商大贾，还是以各种汤类为主。
洛阳的汤色极多，牛肉汤、羊肉汤、驴肉汤、鸡汤、丸子汤、豆腐汤、不翻汤…..荤素各异，但并非宴席上上的一大盆或一小碗。以牛肉汤为例，从头一天的下午就开始用牛骨牛肉熬汤，熬过十二个小时以上，捞出牛骨牛肉，将牛肉切为薄片码好。喝汤时规矩迥异于外地，洛阳汤馆大都是先交钱后吃饭。客人先交了钱，要多少肉多少馍，再到取汤口自行取汤。
此时掌勺的大师傅往往以手抓取肉片放入空碗中，再以小勺配上各色花椒粉、茴香粉、味精等大料及葱花，用大勺满满的添上一碗香醇滚烫的热汤，配上洛阳本地的烙馍、油旋或烧饼，在天寒地冻之时，是无与伦比的享受。如果有钱，可以多要牛肉，如是穷汉，极少的钱也可以混个肚子圆、身上暖，因为在洛阳喝汤，有免费续汤的传统。听老人说，过去喝汤的穷人居多，有时一家子去汤馆，掏两毛钱要一碗，每人再拿一空碗，于是一家人都能喝上肉汤。
想起牛肉汤的香气，我愈发觉得寒冷，抱着膀子想快走，却又身体乏力，好容易熬到汤馆，交了六块钱，五元买汤、一元买烙馍，忽然觉得的汤馆有些异样，确切的说，是这汤馆老板有些异样。
洛阳汤馆的老板大都懒散，对客人都爱答不理，但如果是熟客，却变得热络无比，熟悉客人口味，所以在洛阳喝汤有“看脸”之说。我搬来才两个多月，只来过这汤馆几次，算是标准的生客。这家小汤馆不过几十平方，老板兼掌勺是个200斤以上的胖子，带着老母亲、媳妇和三四岁的一个小娃娃。平时胖子老板不是懒散的切葱就是懒散的盛汤做面，对啥事都没兴趣的样子，对我自然也没什么热乎脸。
今天他给我盛汤显得更不走心，我连着说“不要葱”，他都没听见似的给我抓了大把葱花，眼神却一直全神贯注的关注着汤馆的角落，我无语的接过汤碗，回头一看，那个角落里坐着这屋里唯一的一桌喝汤的人。脸朝外的是一个面目绵软圆肿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标准的河南人，背对着我的则身材瘦削，年岁甚轻，头上戴着一顶九梁巾。
我心下奇怪，刚才我咋没注意，我的馍就放在那带九梁巾的人后面桌上，我端着碗放到桌上坐下，不自禁的又看了几眼，是九梁巾，就是《僵尸先生》里林正英带的那种。
原来是正一道士，难怪敢喝牛肉汤。
我师父的表哥吴师伯是洛阳道教协会的创始人、秘书长，是正统的道家龙门派弟子。所以偶尔闲谈，知道点道教典故，北方道派大都属于全真一脉，就是王重阳祖师一脉，比如吴师伯的龙门派是王重阳弟子丘处机所创；南方道派大多属于正一派，始祖为张天师。全真弟子大多带混元巾，正一弟子则带九梁巾为主，这等服饰的区别一眼可辨。
在这荒僻的邙山望朝岭，这生意惨淡的小汤馆，竟然遇见了一个正一道士，稀罕——吴师伯说过，洛阳是道教元祖老子任东周柱藏史的地方，算是道教的发源地，但大多是全真一脉，很少听说有正一道士。
“趁热喝，这冷天喝汤最美。”那面目绵软的中年人劝道士喝汤。
“唔。”这句话听不出什么口音。
我想起待会还得回去练拳，这正一道士虽然奇特，也就不再看，默默把馍拨进汤碗里泡上，撒点盐开吃。洛阳汤馆的汤分甜咸两种，所谓甜是指煮出来的汤是原味的，没有加盐；所谓咸汤，是煮汤的时候就已经放了盐。能做甜咸两种汤的，都是大汤馆。像这种小汤馆，只能做一种。
我从小厌弃葱姜蒜之类食物，尤其是生吃。此时虽饥寒，但碗里的葱还是让我厌烦，边吃边拨开。看着碗里寥寥的几片肉片，忽然感慨，初来洛阳时，两块钱喝汤就能有肉有馍管饱，五块钱一碗的汤已经有大半碗的牛肉；现在五元一碗成了汤馆的最低配，有的大馆最少十块起步。时光太匆匆，当年洛阳这个适宜养老的地方现在也物价飞涨了。
“牛者，古称太牢，五牲之首；这葱，位列五菜之末。上等之物和下等之物混在一个碗里，真是造化弄人啊。”我正喟叹生计艰难，前面一个声音低低的传来，我抬头一看，绵软中年人一脸迷茫，说话的是正一道士？这话的语气，似乎有着难以宣解的惆怅，品味这意思又有点玄机的感觉。洛阳牛肉汤传统的做法就是牛肉加葱，哪里有什么上等下等了？还造化弄人？
“何况牛肉在下，葱花在上。好比这世界，也是上等沉下去，下等在高台，想来就让人扼腕浩叹。”我看见正一道士的面部肌肉在动，是他说的话。
“啊，您老说的我明白了，我们一定尽力帮您做成这件事，到时最起码为您争个一品仙官。”那绵软中年人恍然大悟的说，我也恍然大悟，这道士是个文艺病人，竟然用一碗汤来形容人世。不过作为修道之士，冲虚保真为务，逍遥自适为本，这人竟然有这么重的功利心。
等等，一品仙官，如果不是懂大致的洛阳话、不是听吴师伯说过南北两派的道教文化，我还真不懂这个词。
仙官，不是现在网络修仙小说里胡扯的称号。
仙官职位在正一派道教中有着极为严格的体系，正式经过繁琐的授箓仪典的道士，才能担任仙官之名。据师伯说，现在的规定，初授箓的道士顶多是六七品，等三年才升，再八年再升，然后再升得等十二年，这么算想做到三品仙官，也得花费二十多年，这道士年岁很轻，想一举到达一品仙官的尊位，痴人说梦！
(本章完)
“停电了！特么停电了！”老王焦急的说，嘴都快秃噜了。
我一时没听明白：“办公室停电了？”
“不是！车库停电了！”
我的脑子一下清醒了：“啥时候停的？啥时候发现的？会停多久？”
没做过互联网金融的朋友可能不了解，各家公司为了专用于抵押车辆的存放，都会专门租用车库存放，为了安全起见，需要配套大量的安防设备，这些设备都是24小时不间断运行的，虽然安防设备自备的有usb电源，但如果长期停电，耗光了usb电源，这些设备最终还是起不了效果，对于如此重要的部门，确实是不敢停电的。
“不知道几个小时了，”老王焦急的说，“车库值班的人马虎大意，因为是周末，睡过了，醒了才发现没电。说是昨晚巡更前还有电的，也不知道是几点停的。我已经让小康和军军去看了！”
我稍微松了口气：“usb电源最少可以撑过24小时，既然是巡更时还有电，现在顶多12个小时。你们打电业局供电电话问了么，什么时候来电。”
“问了，电业局说昨晚雨下大了，有个变压器出了故障，附近都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老王焦急的说。
他这么一说，我也有点纳闷了，电业局的回复虽然没毛病，但是车库重地，从没停过电，怎么今天就莫名其妙的停电了？
“那你给我打电话干嘛？”我莫名其妙。
“这不是人手少么？”老王也不是很会麻烦别人的人，口气听着很弱，“本来今天他俩休息，叫去加班，也心里老不愿意，想着你没事的话跟我们去一趟。”
我心里一阵踌躇：不去吧，公司事大，又是这么重要的一个岗位；去吧，又不知何时能回，今晚该是去吃人楼办大事了。两边都急。
我想了半天，跟老王说：“你要不然你们先去，我下午看下，真需要我，我就过去怎么样？”
“那，那好吧，”老王的口气很无奈，“你今天有事？”
“嗯，有点。”我十分抱歉。
“好吧，那先这样。”老王说完挂了电话。
我叹口气，都不容易，做金融这一行，看着光鲜，其实常常是谈着上亿的生意、早餐吃的煎饼果子，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圈里流传着一句戏言，做我们这行的叫“金融民工”。难为了老王他们，下雨的周末，还要去加班。我只觉得对不起老王，其实我不知道，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这一去，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这是后话了。
我挂了电话后，懒懒的起床，照例上厕所抽根烟去。
身体倍加虚弱，只觉像是一场大病初愈，我不知道是不是两次吸取阳原造成的，想到这心里有点发毛，挥动下左臂，有种微微的麻木感，摸摸左脸亦然。幽幽把我打回阳间，可是我这还有一次阳原未吸，灵力针今天能否驱除？
想起幽幽最后失落的神情，我心情糟糕透顶，女人啊，你的名字叫任性，怎么就不能听我解释一句呢，转念一想，自己才不对，当时是有时间解释的，为何选择沉默？
暗骂自己傻，错了多少次了——这世上感情失败的傻蛋，往往一到两情相悦之时，就放松警惕，总觉得我不用解释什么对方也知道，哪知善始容易善终难，最后只能留遗憾。孙楠歌词里有“爱都是开始的很美丽，结束的没道理，想想是很可惜”。
信然。
我忽然不想就这样失去，虽然阴阳两隔，我可能有生之年都没机会，带着她见我的亲戚朋友，告诉他们，我有这么样一个爱侣；虽然她弟弟这么轻视我，与她在一起，注定有太多压力。但，就是不想放弃，不想让她有丝毫伤心。
眼下能哄她欢喜的，依然还是锁阳牌。我决定吃吃饭，回来苦练太极拳，不计一切代价拿下锁阳牌，换她一个平安喜乐。
出了房门我就后悔，穿少了。
一夜的秋雨，此时依旧雨丝若有若无，空气瞬间寒凉刺骨，三十多年初遇，即使是08年那场暴雪似乎也没这么冷。或许是我阳原大半殆尽，已经抗拒不了人间寒气。
本来想去王记美食苑吃碗面，只好转行东南，那里五分钟的路程，有附近唯一的一家牛肉汤馆，是我偶尔吃腻了王记的时候，换口味的地方。
牛肉汤是洛阳特产。
因为洛阳四水八关，是个小盆地，容易阴寒干燥，所以洛阳饮食中多含汤汤水水，最为人知的是洛阳水席。但那是大菜宴席，日常饮食时无论平头百姓、富商大贾，还是以各种汤类为主。
洛阳的汤色极多，牛肉汤、羊肉汤、驴肉汤、鸡汤、丸子汤、豆腐汤、不翻汤…..荤素各异，但并非宴席上上的一大盆或一小碗。以牛肉汤为例，从头一天的下午就开始用牛骨牛肉熬汤，熬过十二个小时以上，捞出牛骨牛肉，将牛肉切为薄片码好。喝汤时规矩迥异于外地，洛阳汤馆大都是先交钱后吃饭。客人先交了钱，要多少肉多少馍，再到取汤口自行取汤。
此时掌勺的大师傅往往以手抓取肉片放入空碗中，再以小勺配上各色花椒粉、茴香粉、味精等大料及葱花，用大勺满满的添上一碗香醇滚烫的热汤，配上洛阳本地的烙馍、油旋或烧饼，在天寒地冻之时，是无与伦比的享受。如果有钱，可以多要牛肉，如是穷汉，极少的钱也可以混个肚子圆、身上暖，因为在洛阳喝汤，有免费续汤的传统。听老人说，过去喝汤的穷人居多，有时一家子去汤馆，掏两毛钱要一碗，每人再拿一空碗，于是一家人都能喝上肉汤。
想起牛肉汤的香气，我愈发觉得寒冷，抱着膀子想快走，却又身体乏力，好容易熬到汤馆，交了六块钱，五元买汤、一元买烙馍，忽然觉得的汤馆有些异样，确切的说，是这汤馆老板有些异样。
洛阳汤馆的老板大都懒散，对客人都爱答不理，但如果是熟客，却变得热络无比，熟悉客人口味，所以在洛阳喝汤有“看脸”之说。我搬来才两个多月，只来过这汤馆几次，算是标准的生客。这家小汤馆不过几十平方，老板兼掌勺是个200斤以上的胖子，带着老母亲、媳妇和三四岁的一个小娃娃。平时胖子老板不是懒散的切葱就是懒散的盛汤做面，对啥事都没兴趣的样子，对我自然也没什么热乎脸。
今天他给我盛汤显得更不走心，我连着说“不要葱”，他都没听见似的给我抓了大把葱花，眼神却一直全神贯注的关注着汤馆的角落，我无语的接过汤碗，回头一看，那个角落里坐着这屋里唯一的一桌喝汤的人。脸朝外的是一个面目绵软圆肿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标准的河南人，背对着我的则身材瘦削，年岁甚轻，头上戴着一顶九梁巾。
我心下奇怪，刚才我咋没注意，我的馍就放在那带九梁巾的人后面桌上，我端着碗放到桌上坐下，不自禁的又看了几眼，是九梁巾，就是《僵尸先生》里林正英带的那种。
原来是正一道士，难怪敢喝牛肉汤。
我师父的表哥吴师伯是洛阳道教协会的创始人、秘书长，是正统的道家龙门派弟子。所以偶尔闲谈，知道点道教典故，北方道派大都属于全真一脉，就是王重阳祖师一脉，比如吴师伯的龙门派是王重阳弟子丘处机所创；南方道派大多属于正一派，始祖为张天师。全真弟子大多带混元巾，正一弟子则带九梁巾为主，这等服饰的区别一眼可辨。
在这荒僻的邙山望朝岭，这生意惨淡的小汤馆，竟然遇见了一个正一道士，稀罕——吴师伯说过，洛阳是道教元祖老子任东周柱藏史的地方，算是道教的发源地，但大多是全真一脉，很少听说有正一道士。
“趁热喝，这冷天喝汤最美。”那面目绵软的中年人劝道士喝汤。
“唔。”这句话听不出什么口音。
我想起待会还得回去练拳，这正一道士虽然奇特，也就不再看，默默把馍拨进汤碗里泡上，撒点盐开吃。洛阳汤馆的汤分甜咸两种，所谓甜是指煮出来的汤是原味的，没有加盐；所谓咸汤，是煮汤的时候就已经放了盐。能做甜咸两种汤的，都是大汤馆。像这种小汤馆，只能做一种。
我从小厌弃葱姜蒜之类食物，尤其是生吃。此时虽饥寒，但碗里的葱还是让我厌烦，边吃边拨开。看着碗里寥寥的几片肉片，忽然感慨，初来洛阳时，两块钱喝汤就能有肉有馍管饱，五块钱一碗的汤已经有大半碗的牛肉；现在五元一碗成了汤馆的最低配，有的大馆最少十块起步。时光太匆匆，当年洛阳这个适宜养老的地方现在也物价飞涨了。
“牛者，古称太牢，五牲之首；这葱，位列五菜之末。上等之物和下等之物混在一个碗里，真是造化弄人啊。”我正喟叹生计艰难，前面一个声音低低的传来，我抬头一看，绵软中年人一脸迷茫，说话的是正一道士？这话的语气，似乎有着难以宣解的惆怅，品味这意思又有点玄机的感觉。洛阳牛肉汤传统的做法就是牛肉加葱，哪里有什么上等下等了？还造化弄人？
“何况牛肉在下，葱花在上。好比这世界，也是上等沉下去，下等在高台，想来就让人扼腕浩叹。”我看见正一道士的面部肌肉在动，是他说的话。
“啊，您老说的我明白了，我们一定尽力帮您做成这件事，到时最起码为您争个一品仙官。”那绵软中年人恍然大悟的说，我也恍然大悟，这道士是个文艺病人，竟然用一碗汤来形容人世。不过作为修道之士，冲虚保真为务，逍遥自适为本，这人竟然有这么重的功利心。
等等，一品仙官，如果不是懂大致的洛阳话、不是听吴师伯说过南北两派的道教文化，我还真不懂这个词。
仙官，不是现在网络修仙小说里胡扯的称号。
仙官职位在正一派道教中有着极为严格的体系，正式经过繁琐的授箓仪典的道士，才能担任仙官之名。据师伯说，现在的规定，初授箓的道士顶多是六七品，等三年才升，再八年再升，然后再升得等十二年，这么算想做到三品仙官，也得花费二十多年，这道士年岁很轻，想一举到达一品仙官的尊位，痴人说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