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忘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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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骑驴送粥记

    谁说负责不是老师的专长呢。大清早,澄二鼻尖冻得通红,怀里揣着大个的保温瓶,精神抖擞像个女超人,朝不远处一辆喷着黑烟的公交车狂追不舍。哗啦啦风刮得她脸疼。没办法,咱要对病号负责。

    “别——别跑啊!”澄二一口气快没喘上,她赶紧单手捧紧瓶子,留一只手来回挥舞向司机示意,“师傅,等等我!”

    车子靠站正要停,她不争气得累得趴弯了腰,还差一点,稍微歇歇脚。怪她缺乏锻炼,小小的百米冲刺都险些要她搭上小命。她一个箭步正准备上车,谁知,司机缺德,一下关了车门,还踩起了油门,霎时车子如脱缰野马卷土而去。

    澄二瞠目结舌,脑门突突跳,那破车把气得她鼻子都歪了,皱眉握拳,已经忍无可忍。澄二忍不住朝那辆车比了个中指。看你丫再敢耀武扬威,老娘抄你牌照,投诉你!她解气得对公车的轮胎印踹了几脚。

    哎,这车站冷清,半个小时才一辆车。要到陶渊明家,她中途还得转好几辆车。一想到她要在大风里站上半个小时,澄二的心情就北风那个吹啊吹,无比凄凉。

    一把熟悉又欠揍的男声,特别惊喜的喊道,“黄老师,早啊。你这是晨练呐?”

    白瓷骑着电动车,慢悠悠来个刹车,然后稳稳当当停在澄二面前。澄二撇撇嘴,没好气得回他,“怎么?我踢踢腿,碍着你了?”

    “马路中央你练踢腿?不怕被车子压吗。”他赏她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像在研究一只登错星球的白痴外星人。

    “你——你管的着吗?车子不敢压我。你这车哪来的?”她有些慌,见不得这臭乞丐的耻笑。尴尬在薄脸皮上一闪而过,目光落在他那辆银灰色的电动车,及时转移话题。

    “出去办点事,问秦爷借的。”他忽的眼睛一亮,还惊讶得咦了一声,指着澄二手里的暖温瓶,好奇道,“带着好吃的,准备去看谁?”

    澄二护着怀里的暖温瓶,最讨厌谁谁问来问去,凶巴巴丢下两个字,“病人!”又跟他又没关系,问什么问。

    “你朋友病啦。上医院吗?我顺路,要不送你一程?”他像只猫一样趴在电动车的仪表盘上,看着她,显得懒洋洋又有点漫不经心。他等着澄二接话。白瓷这人特别好说话,别人让他帮点小忙他能帮的都帮绝不含糊。除了澄二爸妈觉得他这孩子实诚,连隔壁隔壁再隔壁的街坊邻居也总眯着眼说小伙子招人喜欢。澄二闷着也不接话,他自讨没趣搔了搔头。

    澄二原本还有些犹豫,最后看他这么热情,还是定了主意,“我不去医院,直接送我去中山路,那有车可以直达。”他毕竟自己还要办事,没必要让他跑那么远。澄二拎着手里的暖瓶,作势要上车,白瓷反而紧张,“你还真上车?”

    “不是你让我上的嘛。”澄二瞪他一眼,把他往前推了推,“你过去点,我都坐不下。”

    白瓷嘿嘿笑了几下,“那我是装客气。你也不会客气点?”

    “别想耍赖。我对你还用的着客气?”笑话,他住她家,吃她家,顺路载载她也是应该的。澄二心安理得得坐稳了车,暖瓶搁在腿上。她拍拍白瓷的肩,“出发吧。别开太快。”

    白瓷目视前方盯着路况,背后感觉被人揪起了衣角,他嘴角一弯,又不是汽车,再快能有多快,“放心。带着你,我想快也快不起来。”

    怎么带着她就开不快了。好家伙,拐弯抹角骂她胖,澄二不老实得使劲摇晃,“那你下去,我来开。”

    “刚那句我可没别的意思。不过你再晃,车就真要倒了。”白瓷勉强维持着歪歪扭扭的车身,感慨女人就是麻烦。

    碰上地上一个坑,车身晃得更厉害。澄二身子左右抖了抖,她吓得单手大意的一把圈住白瓷的细腰,很快她又做贼心虚得收手。

    收手的同时车子停下。

    “你干嘛停车?”澄二惊呼。

    “没什么。我发现刚刚有人吃我豆腐。”白瓷直白的说,口气中有几分戏谑。

    澄二脸一热,立刻伸手用手心嫌恶得往他背上擦了擦,“失误,失误。你是块臭豆腐,我不好这口。”澄二对着鼻子扇风,真当他是臭气熏天。

    “原来黄老师也世俗。臭豆腐虽然闻着臭,但吃起来香。光漂亮没用,做人要务实。”他也不生气,以臭豆腐为荣。长相没被他当成一回事,他现在有更长远的追求,他要做实力派。可事实却是就算把他搁豆腐店自身自灭,他也将是一枚引人注目的豆腐帅哥。他提了个速,过了座桥。

    到了中山路,白瓷扭头问,“停这儿吗?”

    澄二盯着眼前的完全陌生的站牌,疑惑,“你开哪了?这站牌怎么换了。”然后她无辜得看了眼白瓷,“前面再看看。”白瓷指了指站牌上贴的通知,因地铁施工暂停路线通知,澄二眼前一黑,没错里面有她必须坐的63路。

    白瓷沉默了,安静的黑色眸子得对上澄二失落的眼神,“没车子去了?”

    澄二低头,然后点了点头,抱着暖瓶,站在冷硬的水泥站台上,双眼无神得盯着空旷的路面。

    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白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下了决心似的果断拍拍后座,“算了。你上车,直接告诉我地址。看样子我还是直接送你去吧,不然等你到了,早饭都冷了。说吧,你去哪儿?”

    这倒真超出她的设想,过意不去得对着白瓷的后脑勺弱弱得问,“你不还有事吗?”

    “不急。送了你再说。”后脑勺善解人意得答。

    感动,澄二盯着乞丐的后脑勺,越看越亲切。乞丐是个好人。话说评价一个人不能只看缺点,毕竟人无完人。作为老师澄二更应该早些明白这个道理。就像平时她常做的那样,从她那些调皮的学生身上寻找发光点,从而引导教育。大概是被误会遮蔽了双眼,导致她这么晚才发现乞丐身上的优点。别说,他这人还挺仗义。

    白瓷听了澄二报出的地址,“你朋友还挺有钱,我听秦爷说这路段住的都是有钱人。”

    澄二知道他们有钱,他们有钱跟她又没关系。陶渊明只是他学生,“我是去看学生,小明他病了。”呃,还得顺便看看他爸,他们一大一小都被她害得不清。真是罪孽深重啊,澄二愧疚。

    “黄老师你还挺负责。”后脑勺又夸,他使劲拍马屁。不过白瓷心里却不相信,瞧她对乞丐那态度,澄二在马路上看到乞丐有时会冲上去掀人饭碗,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真的可怜,就跟疯狗一样。每每那种时候他总觉得庆幸他不过是被她言辞攻击攻击,还没有到被使用暴力的地步。他奇怪澄二怎么会跟乞丐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而且澄二不喜欢猫猫狗狗,看到流浪狗会躲得很远,流浪猫她甚至要那扫把把他们从店里赶走。总之,完全看不出澄二会是个多么有爱心的女人。那么她接近陶渊明也许只是为了钱。再说,按照她的意思难道说她班里一有同学生病,她就会抱着暖瓶一户户去慰问么。白瓷满脸黑线,那么这人好得简直是个二百五。

    澄二默默无语,不是她想负责。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陶家父子俩简直是废物只会吃冲泡的垃圾食品。她没法坐视不理。况且他们得病都是她害的。她可以向释迦摩尼佛祖发誓,她澄二绝对不是故意要把感冒传染给他们好让自己痊愈,否则罚她生儿子没屁.眼。

    进了小区,照面一个贵妇打扮的女人,脖子上一串珍珠项链又白又亮。少妇像是认识澄二,细眉一弯就跟她打招呼,“黄老师,您好啊。”

    澄二让白瓷停车,她礼貌得跳下车跟人寒暄。一开始她没认出来。继而少妇红润的唇瓣吐出一个名字。澄二眼皮一跳,呀,这美娘居然是班上那最最无法无天的调皮鬼钟秦的亲娘。少妇亲昵得跟澄二聊了几句,眼波忽然又暧昧得盯着澄二身边的白瓷,“男朋友吧,真是般配呢。黄老师,我家秦秦有劳您多费心了。您要有什么缺的,直接跟我家小兔崽子说。反正亏待不了您。”

    哎,又一个搞错的。澄二也懒得纠正所谓的男朋友,随便它去。“别这么说。您放心吧。交到我手上的学生,我每个都会尽全力负责。”她脸上笑着。心底却反感家长逮到机会就贿赂她,她也做过学生,最看不惯老师偏心。虽然贿赂老师这种事她在学校看惯了。但她仍想守着这条关,送了礼就算再公平心理上仍会有失偏颇。不过嘛,陶花釉可以算例外,他是她哥哥,而且那礼物是他欠她的。

    白瓷把澄二送进大门便骑着他的小电驴,如一阵清风般滚远了。不过貌似他一个人骑电驴的速度确实是比带着她快。

    “登登老师。”陶花釉拖着音调,光着脚丫子殷勤的开门。

    “登你个头,滚回床上去。”澄二低头见他那双白白嫩嫩的脚丫子就来火,冲他吼。陶花釉也不教教孩子病气从脚入的道理。感冒了还敢打赤脚。

    “干嘛冲人发火?”小明装可怜的咳嗽了两声。

    “还不回房。你爸呢?”澄二环顾左右。

    “在书房吧。”小明转身回房。

    “他不是在发烧吗,呆在书房干嘛?”澄二青筋凸起,原来老的更不要命。

    “当然在工作。”小明已经习以为常,“你别理他,不然他会发火。”

    澄二没放心里去,他敢怎么冲她发火?她千里迢迢赶来服侍他们,他还会有脸冲她发火?澄二把小明赶回床。然后她又像只警犬似的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厨具没有一点油腻,灶台也完全没有开过火的痕迹,垃圾桶里都是罐头盒子。果然,澄二觉得这回她来得很正确。

    她回到小明房间,“你家的保姆呢?”

    “她啊。我爸放了她几天假。”小明抱着psp正玩得开心,连头都没抬。

    “哟,还有力气玩游戏啊。是不是感冒都好了?喉咙也不疼了?怎么着,明天要不去上课吧。同学们都很想你呢。”澄二露出邪恶的嘴脸,笑道。

    “咳咳。我喉咙疼,头也有点疼,还没好全。明天上课,我看还是算了吧。”小明见澄二脸色不善,立马把psp扔到一旁。乖乖蒙起被子,假寐。他在家没呆几天,才不去学校。

    “是吗?那就别装的自己没病。”澄二帮小明掩了掩被子,忽而温柔得说,“一会儿起来喝点粥。”

    小明蒙着被子,刚闭着的大眼立刻睁开。有粥喝?家里没人煮。粥这种东西他没喝过几次。澄二走后小鬼的眼珠子一颤,晃动出盈盈的亮光。澄二的手很暖和,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温柔的月光,。他居然想起了自己从未谋面的妈妈。他妈大概也会这么替他掩被子。

    澄二在厨房捣鼓了几下,厨房立即香喷喷热腾腾。她特别满意。

    “小明穿着你的鞋,起来喝粥。我去叫你爸。”澄二冲陶渊明那房喊了一声。

    没过多久,小明踩着棉拖,同情得看了眼澄二,“你还是别去了。他不会理你的。”

    “你先喝着。等你爸来了,我们再商量商量中午的饭菜。”

    “我说什么你都能做吗?高难度的你怕是不行吧。”

    “不是我不敢做,我怕你们不敢吃。再说,你们两个病号,要求不用太高。你们又不是什么都能吃。”澄二嘿嘿笑了两声。

    陶花釉的书房在二楼。澄二上楼斯文得敲门。可惜没人理,她再敲,再敲,这时候早就没有斯文可言了。终于有人回应,“你再敲,我考虑以后换扇铁门。”

    “陶花釉,你出来喝粥嘛。”

    “你们先喝。我还忙着呢。”隔着门,仍听得出他嗓子的喑哑。

    “再忙也要喝,不喝就冷了。”澄二对着门说话,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等了片刻,传来一个担惊受怕的声音,“又是你做的?”

    “——不是。这次是我妈做的。”澄二实话是说。难道他很想喝她亲自煮的?不是她没有信心,而是他们上次吃了她做的菜后的脸部表情深深伤害到了她的弱小心灵。澄二接着说,“我娘亲说不管好吃不好吃,都让我回去禀告。我娘难得给别人煮粥吃。她知道我害你们得病,特别不好意思,特意让我带的。你忍心让我告诉我妈,陶花釉根本没喝。他不肯原谅我。你让我娘亲情何以堪?”

    门忽然开了。他没想象中的形容枯槁,但脸色却也没好到哪里去。陶花釉笑了笑,“不愧是老师,越说越严重。我们没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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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明睁大眼,对澄十分钟搞定陶花釉表示深深的肯定。他爸在书房,他从来都不敢大胆惊扰,最怕他的冷脸了。澄二真是怪胎,居然能让他小爸在短短的时间内屈服。这次他真是衷心佩服得想喊一声,“登登老师,算你厉害。”

    小明碗里的粥根本没动过,澄二觉得奇怪,“小明,这粥不合胃口,你怎么没喝?”

    “我刚在等我爸。”小明不敢贸然得罪她,没敢说出心底话。他主要怕这粥又跟上次那顿饭一样,吃了就想吐。

    澄二慈眉善目得笑,好有教养的孩子。

    陶花釉心领神会得朝小明睇了一眼,特别语重心长得说,“这次是你黄老师的妈亲手做的。乖儿子,快尝尝。”

    “哦。”小明放心了。

    “我妈特别煮的猪肝瘦肉粥。我妈还说对感冒的人特别好,容易消化,还补血明目。”澄二得意洋洋,看我对你们对好,“我表姨坐月子,身子虚的时候,我妈也常给她煮。现在她生了孩子,恢复得可好了。她说都是我妈给煮的粥好。”

    陶花釉听她说补血时,脸上微微有点尴尬,越听越想笑,“你也喝点。”

    “不用了。我吃饱了过来的。”

    “你不喝,我就不原谅你。”陶花釉直直盯住她,煞有介事似的。

    “你怎么威胁人?”澄二有点不高兴。

    “我在学你,咱们彼此彼此。这粥适合你们女孩子。”陶花釉一双桃花眼含蓄得一挑,流光四溢。

    澄二也给自己来了一碗,味道不错。老妈的手艺绝对没话说。她询问的眼神投向他们父子俩,陶花釉把碗里的粥喝得精光,小明也喝得见了底。

    两人异口同声道,“味道好极了。”

    澄二笑得像朵桃花,多半忘了这粥不是她的杰作。

    看他们都吃得差不多,澄二拉了张白纸,“说吧,中午你们想吃什么?”

    “没什么想吃的。”陶花釉恹恹的,他是没什么胃口,最近口味挺淡的,平时就吃点罐头。

    “别啊。”澄二哭丧着脸,哀求的盯着他。

    “那还是粥吧。”他叹气。

    “什么样的粥?”澄二巴望着极有难度和挑战的任务,她还转头望向小明。小明立刻低头,装思考状。

    “白粥。”陶花釉心叹,白粥够简单了吧。

    “不行。”澄二嫌它太简单,无法体现她的水平,而且她还想在他们面前露一手。挽救一下上次的小小失手,“鸡粥吧。我上次在电视里学过。我再做点小炒,至于内容我自由发挥啦。”澄二自信满满,而且她也实战过,家人的评价是很好喝。

    “那好。辛苦你了。”陶花釉见她浑身像充了电,不忍心拒绝,但又有点担心,怕自己和儿子病情加重,“菜场认识吗?在门口向左转一直走。”

    陶花釉知道澄二是路盲,特意从屋里出来指了指方向。澄二也不是真白痴,只要方向没错就不会走丢。陶花釉出来时就穿了一身睡衣,可风度仍是翩翩,帅得流油。

    在外面刚办完事回来的少妇,朝那所比自家楼高出两层面积大出两倍的高级住宅流连望了两眼,不经意瞄见那个人神共愤的神秘男人,眼睛都盯直了。只是那男人身边怎么站着那么个熟悉的身影。女人忽然被天雷轰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简单,真是不简单。一个小小的小学女教师,就这么能勾三搭四。不过,她男朋友更不简单,真是不简单,居然还能眼睁睁把女朋友送进野男人的怀抱。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和谐社会的良好风气下,两人大白天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天啊,我的宝贝亲儿子怎么交给这么个伤风败俗道德败坏的女贱人教呢?我要跟儿子他爸去说,一定要转学。

    那少妇转眼间把所有污秽的念头都集中在澄二一个人身上。就算男人也有问题,可女人眼里最容不得的还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