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之山宗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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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戎堡方阵

    两个老家人一路上一直紧随天宝左右,直到看见前面河谷中出现的几个高耸堡垒时,才放松下来。天宝对那几个堡垒的出现好像也很高兴,打马往前跑去。



    又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一个人影在远远的翘首张望。天宝看到这个身影,兴奋的喊了一声:



    “是阿姐。”



    快速催马跑了过去,边跑边喊:



    “阿姐,阿姐...”



    那人影也跑着迎了上来。直到众人到来,抱在一起的姐弟俩才分开,天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杨大哥,楮大哥,这位姐姐,这是我阿姐,梅朵。”



    梅朵热情的和每个人打着招呼,两个老家人看到梅朵忍不住老泪纵横,惹的梅朵也哽咽着:



    “才旦大叔,德吉大叔...”



    天宝年纪虽小,心思却很老成,不想众人站在这里哭,便道:



    “阿姐,我们饿了,有吃的吗?”



    梅朵笑着擦干了眼泪:



    “看我,一高兴把什么都忘了,早就准备好了,最好的牦牛肉,走。”



    说着在前面带路。天宝也道:



    “快走啊,阿姐煮的牦牛肉最好吃了。”



    大盆的牦牛肉很快就端上来了,还有梅朵自酿的青稞酒,大家吃的很是欢畅,白衣姑娘也抓着一块肉,不停的往嘴里送。天宝姐弟只是看着大家,自己却吃的很少。



    可能赶路饿了,吃的比较猛,大家很快就吃饱了,一时间没人说话,屋子里气氛有些沉闷,大家都不想提起让人伤心的事。天宝姐弟这时也与刚才的亲昵截然不同,躲避着对方的目光,也互相不往对方身上看,心里都想尽可能的把那一刻往后拖。可该来的还是要来,天宝终于抬起了头,看着梅朵怯怯的叫了一声:



    “阿姐...”



    梅朵什么都没说,只是猛的把天宝抱在了怀里,眼泪流了下来。不久前阿爸曾给她来信,信里交待了些商社的事,这是很不寻常的,从十几岁阿爸把商社交给她后就从来没再过问一句。还说天宝过些天会带二个朋友一起来,那二人是天宝,也是他们家的一个大机缘,叫她用些心。再加上商社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从逻些了解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心里不禁深深的担忧起来。在家再也待不住了,就顺着鹞龙寺方向一路查看商社的事,也迎迎天宝他们,今天在戎堡终于等到了。一看到天宝身边跟着的才旦大叔和德吉大叔,她已经明白了。从她小的时候,就记得这两位大叔一直跟在阿爸身边,很少说话,但阿爸去那都跟着,从来不离左右。但是,今天,却跟着天宝。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淌。阿爸不像别人家的老爷那样,高高在上,而且还教她念经,认字。她小的时候甚至可以爬在阿爸头上,把他当马骑。这在别的贵族官员看来是很怪异的事,阿爸却根本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



    有一天,阿爸出了一趟远门,是去了遥远的中土,听说是文成公主的家乡,回来感叹不已,说是我们这里的人过的太苦了,就悄悄学着中土人的样子,组织了几个家人做生意。刚开始只是运了些皮货,二十多个人,十九头骡子,走了几个月,没想到出奇的顺利,还换回来了好多茶、还有漂亮的丝绸,在逻些一时成了紧俏货,贵族老爷小姐们抢着要,这可是只有王宫才会有的东西,而且数量还不多。阿爸一看还行,但却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做,便让他们在远离逻些的牧场里,收皮货、羊毛等,再运去中土换回大量的茶叶、丝绸。慢慢地,越做越大。直到有一天,阿爸说,他得去做别的事了,就把这一大摊子全交给了她,她当时还觉得挺好玩,终于有事做了,不用再听阿爸念经的嗡嗡声。可当她第一次去商社的时候,看到牧场竟然堆了那么多的上好牛羊皮,还有好多珍贵的熊皮、雪豹皮等,她惊呆了,这得多少头牛羊才能产出这些皮子。当她听到收这些皮子花的银子时,震惊了。这些银子堆在一起怕得跟山一样高吧。当商社的领队问她行程时,她什么都不知道,心里不禁抱怨起来:



    “老头儿怎么能把这么多的事扔给她?”



    慢慢地,她才知道阿爸做的事,对西地的影响有多大,商社的足迹遍布了高原的每个角落,高原上的人都认识商社的那个牦牛标记。不说贵族身上穿的丝绸,就是牧民们用的从中土换来的火镰,给常年在草原上经受风吹雨打放牧的人们带去了多少方便,让他们在雨天能吃上热饭,雪天能生起火来。她竟然爱上了这些事,把每件事都打理的整整齐齐,商社也有了很大的发展。阿爸对她的表现也很满意,说她是仁真家最能干最好看的梅朵。



    天宝不知道梅朵心里闪过了这么多事,看着她道:



    “阿爸、阿妈都去了。”



    梅朵的眼泪像雨一样流了下来,只是强自抑制自己没有哭出声来。



    天宝伸手擦干了梅朵的眼泪,道:



    “阿姐你不要伤心,阿爸阿妈走的很安详,阿爸还成就了无上大圆满功法。”



    梅朵道:



    “阿姐不伤心,只是好长时间没见,想他们了。”



    说着又流下了眼泪。楮野粗着气走出了屋子,他最见不得这种场面,杨麦他们也走出了屋子,只留下姐弟两个。



    梅朵引众人来到的是村子里最高的一座石头屋子,杨麦站在屋前,看着远处开阔的河谷,以及扼守着河谷的这个村子。整个村子用大大小小的石头屋子围成方形,里面道路纵横,有的还是回头路,就像迷宫一样。更让人吃惊的是,还有七座碉堡,每座高十多丈,堡垒之间相隔十多丈。全由片石和木板砌成,中间是空的,无顶,外面呈十二面十二柱状,分九层。堡内为八角形,墙体厚约不到一丈,嵌有木板,可攀登至堡顶,非常坚固。堡顶层设了了望孔,可随时观察方圆数十里敌人的一举一动;而防御时亦可向来犯敌人射箭,有效地射杀对方。堡顶还可燃放狼烟,向远处友军传递消息,请求增援。仔细一看,整个寨子,堡周围的石头屋子也经过精心布置,高低互为策应,形成了一个易守难攻的防守体系,可谓固若金汤。



    这七座最高的堡垒分布在村子的七个主要角落,刚好扼守着几条主要道路。再细看,竟然还是按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的。



    天宝姐弟很快也出了屋子,见杨麦盯着村子看。梅朵道:



    “这个寨子叫戎堡方阵,是商社的,屋子、堡垒都是阿爸安排人修的。”



    又看着杨麦认真说道:



    “我知道了寺里发生的事,阿爸给我的信里也大致说了,你就放心吧,不管是谁,他们肯定闯不进来。”



    话音未落,就有人来到梅朵面前报:



    “有大批黑衣人闯入。”



    杨麦他们也看到了寨子外面那影影幢幛的人影。



    梅朵倒也不慌:



    “敲钟,召集人手,不能让他们闯进来。”



    那人答应一声去了。黑衣人在寨子外徘徊许久,围着寨子观察了好一阵,没发现什么异常,才从寨口的大路走了进来。这些人一看就很有经验,始终小心翼翼的。



    梅朵知道自己对守寨子这些不是内行,就放手让寨子里的几个头领指挥。整个寨子就是这几个人领着众人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垒起来的,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他们闭着眼在这里也不会迷路,再加上经常带马队去中土,见多识广。所以指挥起来,也是有板有眼,进退有序。刚开始,放手让黑衣人进来,等他们慢慢走到寨子中央,却一个村民也没有发现,才觉得不对劲。想往外撤的时候,寨口早已让人封锁,在那里等着他们的是几十把强弓硬弩,黑衣人冲不出去,只好又缩了回去。但是,这条路现在也行不通了。他们刚才搜查过的没有一个人的石头屋子里,现在却突然会有冷箭射出,短短的一段路,就有几十人倒下。他们冲进屋子里躲藏,却也没人管他们,任由他们在里面躲着。但这不是办法呀,就算别人不打,但饿也会饿死在这里。他们跳上屋顶,想从高处走,这样就不怕屋子里的暗箭,可从七星戎堡里射出的箭,比他们更高,居高临下,黑衣人更是避无可避,很快逃下了屋顶。



    不管这些黑衣人和东巴大师他们有没有关系,但就从他们拿着武器闯进寨子,就不是什么好人,众人对他们的遭遇毫不同情,一点都不手弱。



    就在这时,低沉的诵经声又响了起来。苯教的人,证实了众人对黑衣人身份的判断。



    天宝道:



    “他们确实是苯教的人,不过是福德苯。”



    看着楮野不解的样子,解释道:



    “苯教其实是一个很松散的教派,有很多派别,这些人诵的经一听就是福德苯,他们一向与西部经院联系比较多。”



    在天宝说话的短短时间里,受到了黑衣人诵经声的影响,已经不再有箭射向黑衣人了,他们已慢慢向寨子口移动,甚至有几个守寨子的人已被他们从屋子里抓了出来,一刀了结了性命,看得梅朵直跺脚。这些诵经声对普通人的影响确实很大,就是楮野在没防备的情况下,都差点吃了大亏。



    楮野这时也发现那种熟悉的迷糊感觉又来了,又气又急道:



    “我下去收拾了这些王八蛋。”



    天宝道:



    “我修密法的时间不长,只能试试看能不能有效。”



    说着一脸严肃的端坐在梅朵屋子前面,清亮的声音传了出来。那低沉的声音碰到这清亮的声音猛的一挫,可慢慢的发现虽然这清亮的声音更纯净,就像高山上的冰雪,让他们高山仰止,但还缺乏雪山那雄睨天下的气势,稍显稚嫩。他们可以找到机会偷偷溜上这座稚嫩的雪山,站在它的顶上。



    杨麦早就发现了天宝是在苦苦坚持,叮嘱楮野:



    “保护好他们。”



    一跃而起,冲向了黑衣人。这次黑铁片子在飞奔中早就从背上抽了出来,直奔黑衣人中心那几个诵经的人。外围的黑衣人见有人杀到,一片惊呼,纷纷挡了过来,黑铁片子一扫而过。倒下了一片,刀锋还是直指诵经的黑衣人。清亮的声音获得了外援,就像在家里关了几天的孩子,终于给放出来了,一下下欢腾起来。守寨子的村民们没有了低沉诵经声的压制,一支支利箭又破空而出,射向了黑衣人。黑衣人只好拼命的护着诵经的那几个人往外冲。最终,丢下了几十具尸体逃了出去。



    梅朵虽然经历的事也多,打斗场面也见的多,但跟这次却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她恨恨的道:“就是这些人逼死的我阿爸阿妈?”



    又问:



    “既然阿爸阿妈死了,他们为什么还要穷追不舍?”



    看了一眼天宝:



    “难道真要把我们家赶尽杀绝?”



    杨麦回道:



    “仁真大师说过,他们所谋者大,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杀几个人更不算什么。我们还是尽快赶到逻些,尽快找到东巴他们,才能阻止这一切,才能避免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梅朵道:



    “好,现在就走。”



    杨麦却道:



    “现在逻些的情况不明,很可能会有危险,梅朵你和这位姑娘就留在这里,相对安全些。”



    梅朵急道:



    “不行,逻些的情况我熟悉。再说,商社在逻些还有些力量,说不定能帮上你们的忙,就让天宝留在这里。”



    白衣姑娘也道:



    “我也要去逻些。”



    天宝也反对:



    “阿爸交待了,我一定要阻止他们,呆在这里怎么行?”



    杨麦看着这一个个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却一个比一个犟,都不肯留下,只好无奈道:



    “那大家都小心一些,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