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树林里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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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第 47 章

    此后,我们两人僵在那。他踯躅不前,迟迟不肯离去,我也恋恋不舍,心知今晚过后,在茫茫人海中与他擦肩而过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头顶上,水晶灯光芒四射,璀璨刺目,像夏日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恍惚中我产生一种错觉,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在无边无垠的沙漠上,四周死一般的寂静,久违的孤独感和无助感牢牢抓住我,充溢心头。

    良久,他自嘲说:“我一直坚信,命运是可以靠个人力量改变的。直到此时此刻,我才彻彻底底明白,我以前过于自信,过于自大了。我根本改变不了命运,相反,我们都被命运左右了。” 这些话,他有感而发,语气中满含颓败,沮丧,失意的情绪。

    瞬时,我感觉这些话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我心上,令我心痛不已。他曾是那么骄傲自信的一个人,从不向命运低头,如今变成这样……我情不自禁暗自伤心,积攒的勇气了无踪影。我犹豫,我是不是该向他坦白自己的真实状况。转而又想,他已婚,坦白了又能怎样?我陷在矛盾纠结的情绪中难以自拔,忽惊觉鼻子酸涩,眼中似有水滴溢出,我慌不迭地垂眼,却瞥见他紧抓资料的手,手背上骨节凸出明显,青筋历历在目。

    我本想说句得体的劝解话,思量再三一抬眼,就只见他仓促转身的背影了。

    眼望着张绪的背影走进会场,我百感交集,神思恍惚地轻抚脖上的项链。

    这时,一位干事过来说,这里可以撤了。

    我转到会场里。宴会厅将要举行一个慈善拍卖会,把刚刚收到的实物折现。

    我毅然摘下钻石项链,交给同事,叫他把这项链一并拍了。同事吃惊地看着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舍得?”

    “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多余的东西,放着浪费。”说实话,我内心是极其不舍的,可理智告诉我,不舍也得舍。我这个举动,可以明明白白告诉张绪,以前所有的一切,我都无所谓了,无论什么我都可以放弃。

    “林艾,看,我说到做到,弄到这个数。”肖广汉手里拿着一张支票,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接过仔细看,支票上开出的金额是七位数,确实是大手笔。不过,这张个人支票,上面的签名很熟悉。

    “怎么回事?他捐款怎么不直接交给我们,给你干嘛?”

    “嘿嘿,鬼知道怎么回事?我看他在一旁闷坐,就过去和他打招呼,顺便告诉他,你在这工作,希望他能支持你的工作。他二话不说,支票开出,叫我拿给你。”

    “这金额,不是我说你,你这把刀忒狠了吧。”

    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太过明显,我自己都感觉到像是在责备肖。

    肖倒不在意,他满不在乎地说:“林艾,张绪这人你也了解,只会挣钱不会花钱,帮他用掉点,他才有继续赚钱的动力嘛。”

    “跟其他捐赠的人相比,这数目也太多了。”我仍觉张绪慷慨得过分,不自觉地继续絮叨。张绪的钱来得有多辛苦,我心里比谁都明白,何况他有自己的基金要赞助。

    “你不用为他心疼钱,如今他挣的钱你也用不着,你何必操那份心。”

    看来肖知道我和张绪离婚的事,那其它事他还知道多少?我心存疑虑,却又无法启齿相问。

    会场里自愿参与竞拍的嘉宾手持号牌,等着竞拍。我看肖也拿了一个号牌,忍不住揶揄他:“你不是说今天一毛不拔的吗?怎么现在要参与竞拍了?”

    肖神秘一笑,避而不答。

    拍卖开始,前几样小件艺术品竞拍并不激烈,基本一两回合就搞定了。

    接下来,要拍卖珠宝首饰,参与的人就多了。

    有些人带女友出席,她看中的东西,男友哪有不积极表现的,肯定志在必得。肖就是利用男人这种心理,频频举牌,把价格抬高,使拍到珠宝的人多掏了不少钱。

    “下面,是林念慈女士捐赠的钻石项链,起拍价五十万。”

    “你改名了,项链是你捐的?”肖扫了一眼我光光的脖颈,问我。

    “是的”,我现在叫林念慈,客观地说,林艾这个人早已不存在了。这种改变是我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前提。当年由何颂天出面打招呼,我快捷而顺利地改了名,搬了家。这也是张绪一直找不到我的原因。但,他为什么找我?思至此,我的思绪一下又飘远了。

    等我回过神,我看到不断有人举牌,价格蹭蹭往上涨。

    肖也跟着起哄,时不时举起手中的号牌。随着拍卖师嘴里报的数字越来越大,竞拍的人越来越少,我不经意地四下扫了一眼,意外发现张绪也在举牌竞拍之列。他神情极为冷淡,对周遭的人事毫不关心,只专注于竞拍一事。

    又经过几轮竞拍,陆续有人放弃。最后,只剩肖和张绪在竞拍。

    随着肖悠闲地一下、一下频频举牌,张绪不得不跟着一次次举牌将价格快速抬高。现在的竞价,已经远远超出这条项链的价值了。张绪这么大费周章想拿回项链的举动,让我懊悔不迭,刚刚为何不直接把项链还给他呢?我懊恼,自责不已,导致神经麻木,感觉变迟钝了。等我发觉会场里有异常声响,不安地循声环顾四周时,嘉宾们早就对这种局面看不懂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肖还要举牌,被我死死拉住他的袖管:“够了,你别再折腾了。”

    “放心,他有的是钱。你没听何颂天说吗,这几年张绪参与开发信息港,大发了。”

    我真没听说此事。何颂天在我面前从不提张绪的事。他只关心我的学习及生活。也许他怕我重蹈母亲的覆辙吧,她把大半生空置,陷入情网无法自拔,最后孤独致死。

    一不留神,我们窃窃私语的样子被张绪看在眼里,他脸色发白,表情越发冷峻。

    我死死拽住肖的袖管不放,可这招根本不管用,肖换只手,继续将游戏玩下去。

    我无奈,看向另一边,张绪也一样,用时下流行语说,不抛弃,不放弃,不管不顾紧随其后。最后,他索性高举号牌不再放下,大有得不到誓不罢休的姿态。

    会场里发出善意的哄笑声及掌声。

    我恼了,真不知道他们哪根筋搭错了,有这么玩的吗。

    我恨恨出声:“你再不停下,宵夜的事免谈。”

    看张绪无端花了这么多的冤枉钱买回自己的项链,我根本没有心思与肖同桌吃饭。

    肖看我是真恼了,终于停止了游戏。

    “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献给那个得胜者。我听在耳里,心里真不是滋味,如果有一天,我在另一个女人的脖颈上看到这条项链,我会嫉妒死。

    想到这,我转头偷瞧那个胜利者,他脸上毫无喜色。他这种沉静冷淡的模样死死地黏住了我的目光,我整个人魔怔了,头别着,转不回来。心电感应般,他好像察觉到我的目光,朝我们这边看过来,以往和煦如春风的目光如今变得锐利,如针锥,刺得我慌慌张张收回视线。

    直到酒会结束,我和肖一同离去,才摆脱了那道迫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