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树林里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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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第 41 章

    转眼,春节来临。

    春节前后车票难买,我让保姆提早回家过年。她走后,流感肆虐,宝宝也难以幸免,在幼儿园里得了病。明知这段时间看病难,但也只能带她上医院就诊。儿童医院里人满为患,空气质量很糟糕,我反而担心宝宝会不会交叉感染上其他病毒。轮到我们看病时,我们已经排队等了六个多小时。医生给她开了几瓶抗生素。我天天陪她到医院挂水,整日往来奔波,忙得焦头烂额。

    其间,张绪给我打过几个电话,我们在电话里不咸不淡聊了几句,无外乎彼此问问身体怎样,工作忙吗,孩子好吗之类的话,除此之外,就没什么话可说了。无形之中,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层隔膜,大概越是了解彼此,越是不敢触碰痛处,生怕一触即发,不可收拾。

    这天,宝宝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不用到医院挂水了,我哄她睡个午觉,自己坐在旁边陪她。明天就是除夕夜,可我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冰箱里每一格都是空的。其他人家都在热火朝天地准备过新年,而我陪着生病初癒的女儿,真不知道这个年该怎么过。

    寂静的小屋里电话铃突兀响起,我赶紧拎起来。

    “小艾,宝宝的身体怎么样?”张绪在电话里关切地问。

    “已经好了。”

    “你怎么样?”

    “还行。”

    “注意休息,不要自己累着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关心我。

    我很感动,鼻子酸酸的。但我又不能表露出自己的情绪,搜肠刮肚,找不到恰当的言辞来回应,实在无话可说,就问:“你春节在哪过年?”

    他轻咳一声说:“爸妈今年打算在省城过年。”

    我马上了然。我说过,他是孝子。我们分开后,他和他父母随即冰释前嫌。可见,我的决定还是对了。我抑制住内心的酸楚,说了几句应酬话,“你代我向你父母问好,祝他们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今年他父母应该可以过个舒心年了。他们的儿子与不称心的儿媳离了婚,过不了多久,儿子再娶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对他们来说,这一生应该算是圆满了。想到这,我酸涩地笑笑。对面的镜子诚实地记录了这张笑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我扭头不愿再看。

    还好他在电话那头看不到。我只听见他在电话里哦哦两声就没声了。我握着话筒,等他说再见。可他那边一直没声音,静悄悄的。我看见宝宝从床上爬下来要上洗手间,就赶忙说:“我还有事,挂了。”然后不等他回话就把电话果断挂了。

    除夕夜,万家灯火,鞭炮齐鸣,辞旧迎新。

    我从黄昏开始陆续收到不少祝福短信,我一一回复。冷清的过节气氛由于这些短信,终于给炒热起来。

    “宝宝,快些吃饭,等会妈妈带你出去看烟火,好不好?”

    “好——!”

    “那我们比赛,看谁吃饭吃得快。”

    宝宝热烈响应。我们母女俩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饭后,我搀着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宝宝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时不时看见一簇烟火飞升在天边绽放,很璀璨,很绚烂,但短暂,如幸福,如人生。我暗自感叹。

    “妈妈,真好看。”宝宝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带着满足和快乐的神情一眨不眨仰头观看。

    “嗯,”我也抬头望着。大凡觉得烟花好看的,是因为心底快乐,而且还知足。不知足的人就会觉得不快乐,因为这一切太短暂,还没看够,就已经沉寂了……所以说,这样伤感的内心能快乐吗?于我而言呢?我知足吗?我还会快乐吗?这些问题,我不敢坦然面对,害怕看到自己真实的内心……

    初六这天,经不住宝宝的央求,我带她到游乐园玩。

    游乐园与平日不同,中国结、红灯笼以及彩旗将整座园子点缀,一片片中国红,很有节日的氛围。每个置身其中的人都喜气洋洋,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欢乐的神情。

    我陪宝宝玩了小孩可以玩的所有游乐项目,她仍意犹未尽。我苦笑摇头,这小孩精力超好,体力刚刚恢复,马上就可以这样折腾。

    就在我们商量再玩什么项目的时候,天公不作美,荡悠悠地飘下雪花。

    我没带伞,赶紧哄着她往外走,没想到接近大门的地方搭起一个半米高的表演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妖媚男子正在表演魔术。宝宝说什么都不肯回去,吵着要看表演。但表演台已经被观众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宝宝站在外围什么也看不到。

    “妈妈抱。”宝宝张开双臂,踮起脚尖,扑到我身上。

    我吃力地抱起她。她只顾好奇地看着魔术表演,学别人鼓掌喝彩,全然不顾我是否有能力坚持下去。雪花飘在脸上,头发上,慢慢融化,冰冷的雪水流淌下来,流进脖子里。

    “宝宝,我们回家吧。下次妈妈再带你来,好不好?”

    “不好。”

    “听话。”

    “宝宝还要看。”她坚持,不肯妥协。

    我刚想发火,一顶大伞撑在我们头顶上,我诧异转身,触到一双熟悉的眼眸。我的心狂跳。我们离婚后,今天是第一次碰面。他瘦了,但依然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我就这么傻傻地看着他,张大嘴巴说不出话。他也不说话,将伞递给我,我鬼使神差接过,然后他伸手把宝宝抱过去。

    宝宝高兴地叫了声爸爸,然后她的目光就被魔术吸引了。

    我被宝宝的这声爸爸叫得脸发红,我不知该怎样给宝宝讲,眼前这个爸爸不能叫爸爸,只能叫叔叔了。

    我胡思乱想一阵,又满腹疑问,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他来干什么?我该怎么与他相处?我心里乱成一团麻。

    “下雪了。”他说。

    “嗯。”

    “以后记得带伞。”

    “嗯。”

    他说了这两句话,就没话说了。我也沉默。人群中不时爆发热烈的笑声和掌声。我们似乎被台上的表演吸引,双双盯着远处,刻意忽视身边的人。

    “哥,你怎么在这?”话语中带着责备。

    晓洁喘着气,朝我们走过来。她不期然看到我,一愣,刚要招呼说:“嫂……”突然意识到不妥,改口说“林姐。”

    “你好,晓洁。”我有点不自然,从张绪手中接过宝宝,“你去吧。”

    “这伞你留着用。”

    “不用,谢谢啊。”我客气地说。

    他们转身走后,我才发现有个女孩刚刚站在他们身后。晓洁回转身,她迎上去轻声问晓洁:“她是谁呀?”

    晓洁犹豫一下,我听见她说:“我哥大学同学。”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张罗,给张绪介绍女朋友。在游乐园这么大的舞台上,上演相亲的戏码,而且不巧被我遇上。我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我装作不介意地回转身,抱着宝宝,继续看演出。天空继续飘下雪花,依然化成雪水,淌下来。我无比感激,天公作美,它让我无所顾忌,痛痛快快地宣泄一下,没人注意。

    舞台上用泡沫机打出无数个肥皂泡泡,无数颗脑袋追随它们,眼望着它们飘呀飘,升到稍高处,“啪”破裂了。

    幻想总是做不得数的,唯有现实才是真实的,我亲眼看到泡泡破了,真的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