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树林里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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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 12 章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看着他在身旁沉睡,我想起昨晚他说的话:“如果觉得在福柯公司做得辛苦,就辞职吧。反正家里也有老人孩子要照顾。”

    我很矛盾,我已经这个岁数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工作,刚做一个月不到又要辞职,那我的履历表岂不是太难看了。而且我婚姻失败后,重新踏入社会的艰难至今令我难忘,我内心极渴望能自立,这是我的底线。

    再说我已请了一个住家保姆照顾父亲他们。宝宝白天上幼儿园,父亲自己找些娱乐节目。晚上,他们爷孙俩其乐融融玩在一起。张绪出差的日子我也常去那陪他们。这样看来,我的工作基本不受影响。那我到底该不该辞职?肖广汉知道我是张绪的妻子后,会不会心里有其他想法?我寄出简历的时候还没有结婚,就职上班时我还是按照老简历填写,这样是不是显得是在刻意隐瞒?

    我轻轻起身,洗漱完毕,到厨房里准备早饭。我轻手轻脚地打开冰箱,取出果蔬,先洗净,放在一旁备用。

    “要我帮什么忙吗?”一个声音凑在我耳边悄声问。我一回头,他轻啄我的唇,一脸得逞后的笑意漾在脸上。这笑如一缕晨光照在我的心上,刹那间受到感染,我也展颜微笑。

    “你怎么也起来了,不多睡会?”我语气里略带薄责。昨晚那么晚睡觉,今天起这么早。

    “一早要召开晨会 。”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双臂轻轻拢着我的腰,看着我做三明治。

    “那你抓紧时间,别磨蹭。”我头也不回,催促他。

    他充耳不闻,仍我行我素。过了一会他松开我,转身走到客厅,几分钟后,令人心情舒畅的音乐响起。他又走了回来,继续拢着我的腰。

    这么个晴朗的早晨,一切心灵的阴霾全都弃在昨晚的黑暗里。我怀着感恩的心情做着三明治,心情畅快无比,觉得这种幸福难书难描,奢侈得过分。

    他握着拳的手在我脖颈前轻轻一抖,垂下一根钻石项链,璀璨夺目,我还没有回过神,他已经帮我戴好了。

    “喜欢吗?”

    “嗯。”我低着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小艾,还记得吗,我们曾在校园操场上仰望星空,你说,如果一颗星星就是一个希望,你希望可以把星星串在脖子上,那样你就可以时时心想事成。”

    他还记得这些成年往事。那都是我年少无知时说的傻话。天下哪有时时心想事成的好事,那只不过是痴人说梦。

    我们一起出门,他开车送我到公司,然后自己再去上班。

    离上班时间还早,我到茶水间打算泡杯茶喝。

    “你猜我昨天下班时看见谁?”

    “谁?”

    “我们公司新来的总经理助理。”

    “切,看见个人有什么稀奇的,又不是看见金刚。”

    “比金刚有威力,她上了老板的车。”

    “刚来就被钓上了,不简单啊。”两人窃笑。

    我呆在门口愣怔几秒钟,就赶紧抽身回避了,要不然与里面的人碰面双方就尴尬了。

    我回到座位上,心怦怦跳,感觉自己已经做了坏事,被别人盯上了,很羞愧的样子。

    要不要辞职?我脑中又浮现这个问题。

    在犹犹豫豫中,我依然像没事人似的,照常上下班。后来风平浪静,我再也没有亲耳听到什么闲言碎语。慢慢地,我与同事们相处越来越融洽。我与张绪的关系也在一次电视访谈节目中曝了光。

    那档节目是本省电视台的名牌栏目,收视率一直高居榜首。我那天坐在沙发上,面对着在电视上侃侃而谈的小人影,感觉我与他的距离还是挺遥远的。面容姣好的主持人在节目中频频追问,为何张总仍单身?究竟张总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孩?他笑而不答,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就这样,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节目最后将自己的私生活坦白了。他从自己的皮夹里取出一张小照,主持人拿在手上热烈地赞美几声,让摄影师给了一个特写镜头。照片上,两张青春飞扬的脸孔对着相机镜头甜蜜微笑。可惜的是,照片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

    第二天上班,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把我泡得发晕。吃午饭时,有些小姑娘环坐在我左右,名义上都是来取经的,被我三言两语打发掉了。

    张绪还是一如既往地忙。有一次,我和李总出席一个宴请,经过隔壁的包房,看见他坐在里面。我打手机问他在哪,他汇报的地点丝毫不差。我忍不住笑,他问我在哪,我说就在你旁边。他走出包房,看见我站在走廊上,两人皆笑,相约一起回家,然后回到包房各忙各的。

    偶有闲暇,我们还去看了几个楼盘。父亲不愿和我们住一起,张绪建议买一个楼层门对门的房子,既相对独立,又能彼此照应。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高兴之余又为买房的钱发愁。如今房价飞涨,我们一下买两套房子,而且又是坐落在市中心的高档房,这笔钱怎能一下拿出来。

    有钱人也不是老把现金揣兜里的。张绪一直认为,未来通货膨胀是可预期的,所以他不喜欢将钱存入银行,而是将这些闲钱投资于艺术品领域。另外我知道张绪手上还有公司股票。尽管这些股票在公开市场上可以自由买卖,很容易变现,价值不菲,但他决不能动这些股票。

    后来,张绪不知通过什么渠道融资,将这两套房一起拿下了。

    接下来房子要装修。我的意思是简单装修就可以了。可他不愿意。我们两人都很忙,只得委托一家口碑好的装修公司全权负责,另外请第三方监理公司对装修进行全程监理。

    陆续忙了四五个月,房屋装修好了。屋里的软装如灯具,窗帘得等自己抽空去装饰城选购。

    福柯公司最近有意进军房地产领域,想吃下市中心的一块地皮。这是一个旧城改造项目。规划设计预算都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各个部门通力配合。我们这个子公司也不能幸免,搅在里面忙得天昏地暗,具体负责招投标的准备工作。

    我搞不懂,房价都翻了一番,公司高层怎么还敢碰房地产项目。我记得九七年金融危机席卷亚洲的时候,香港的房价一落千丈,多少人血本无归,纷纷从“负翁”变“赤贫”,导致个人信用破产。香港居民直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心有余悸。

    现在还有人风传,房价还要涨。房价就如乘风而上的风筝,风刮得越猛,房价就上得越高,直到风刮断那根线,再也拽不住风筝,房价迟早要掉下来。那根线是什么呢,应该是我们口袋里的钞票。当我们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省吃俭用留下的钱还不够买一平米的房子时,再美好的房产广告只能让我们心动而不能行动。

    临到下班,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我接起。

    “请问是林小姐吗?”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语气挺柔和。

    “是的,请问哪位?”

    “噢,请稍等,”电话短暂的停顿,他身边的人接过电话。

    “林艾,我是肖广汉。”

    “你好,肖总。”我语气稍显热情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自上次在私人会所聚会后,一度让我有点不安。今天他突然来电话,不知……

    “你是岑溪人,对吧?”

    “是啊。”我纳闷,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晚上公司有一个重要宴请,你和李总一块来吧。”

    我犹豫。

    “放心,不用喝酒,就是大家聊聊,拉近拉近关系,以后你们负责的工作可以进展顺利些。”

    “好吧。”

    “这么勉强。你去了不会后悔的,说不定多了这层关系,对张总的事业也有帮助。”肖广汉打完保票挂了电话。

    今晚的主角是谁?不情不愿的我好奇起来。

    肖总和负责这个项目的副总,总工程师,设计院做项目规划的负责人以及李总和我早早坐在豪华包房里等待。说是约了晚七点,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对方仍不见其踪影。谁摆这么大的架子?我看向肖总,见他与副总在低声交谈,在一众人面前倒也沉得住气。

    走廊上传来踏踏的脚步声,穿旗袍的女服务员推开门,扭头朝门外的人说:“这边请。”

    屋内众人齐刷刷地站起来。肖总快步走到门口,伸出双手,紧紧握着对方的一只手:“何市长,失迎失迎!快请进!”

    何市长?原来他就是新当选分管市政建设的副市长何颂天。这么快就搭上关系了,肖广汉确实神通广大,人脉广。

    门口传来低沉浑厚的话音:“肖总,让你们久等了。”

    “哪里哪里,何市长能拨冗前来,肖某荣幸之至。”肖广汉一脸崇敬的样子。

    一个高瘦的身影从外走进来,他面容清癯,脸色微黑,气质冷峻,五十多岁的样子,身旁还有一名文质彬彬的秘书陪同。

    肖总将何颂天让到主位,等何颂天坐下,众人才纷纷落座。

    “肖总啊,我再重申一遍,我本人是不喜欢这种沟通方式的。我还是那句老话,有事请到我的办公室谈。”

    肖广汉当着众人的面被何市长呛了一下,他倒面不改色:“何市长,您误会了,我没什么事,只是听说您有二十多年没回老家,这不,我公司的员工正巧是您的老乡,我把她带来了。今天是老乡见老乡,不用泪汪汪,大家就图个高兴,聚一聚,叙一叙。”

    “哦,”何颂天的目光从在座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我脸上。

    “何市长目光如炬啊,她就是您的老乡,你们都是岑溪人。”

    何颂天不说话,收回目光,伸手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

    “林小姐,来,敬何市长一杯。”

    这个肖广汉,说好不用喝酒的,竟然出尔反尔。

    我举手伸向酒杯。

    “不用,我不喝酒。”何颂天出言制止。

    “那以茶代酒,这总可以吧。”

    何颂天没有表示反对。

    我端起茶盏:“何市长,我敬敬你。”

    俩人的茶盏轻轻碰了一下,他轻抿了一口。

    “林小姐,还不快把名片递上。一回生两回熟,以后有机会你和何市长可以叙叙旧。”

    什么叙叙旧?以前我和何颂天又不认识,哪有什么旧可叙。何颂天对这个明显的错误不予置评,接过我递出的名片,仔细看了看:“林艾,好名字。”

    我意外,我从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只知道艾是一种植物。

    “林小姐,你以前住在岑溪什么地方?”

    “下关区,靠近人民医院。”

    “现在还住那吗?”

    “不住了,我父亲退休后也来到省城,那边没人了。”

    何颂天听了微微点头。

    “来,何市长,您不要光说话,吃菜,吃菜。”

    大家眼巴巴地看着何颂天举箸,没夹菜又放下了。

    “来,林小姐,不要拘束,你们等了我很久,也饿了吧。”何颂天示意大家一起开动。

    吃饭间隙,为了不让场面冷下来,我问何颂天:“何市长,刚刚听说您有二十多年没回岑溪,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