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师徒
十四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对男女之事充满好奇，却又似懂非懂。老道士虽然明知石未鸣“鉴赏”春宫实在是荒谬大错，却也晓得这个徒儿年幼单纯，本性善良，倒不至于因此而起了邪念，再加上这笨徒儿刚才所搬出来的歪理邪说，反把自己也给绕了进去，一时间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沉着脸呵斥道：“此书乃是淫邪之物，观之不祥。你年纪尚幼，又有从胎里带出来的病根，若沉湎于此物，必致三魂不稳，大祸不远矣！”
石未鸣果然被师父的话吓了一跳。但他性子执拗，遇事喜欢刨根问底，于是眨着眼睛想了想，一脸疑惑地问道：“师父，此书既然不祥，又为何会存放在八千道藏之中？若是就此流传出去，岂不是要为祸众生？”
老道士老脸微红，心想此书乃是为师托了至交好友花重金采买而来，用于闲暇孤寂时排遣寂寞的宝贝，原本就不在那八千道藏之列。不过如此隐秘之事，为师又岂能告诉你这乳臭未干的傻徒儿？
于是老道士干咳一声，厚着脸皮草草解释了一句“既为邪书，自当寻求破解之法，圣人以众生为念，以身试之。”说罢，也不管石未鸣听懂没听懂，便匆匆转换了话题，说道：“未鸣儿，为师腹中有些饥饿，你且替为师盛些饭食来。”
石未鸣一脸迷茫地挠了挠脑袋，问道：“师父，你前天不是说要修炼什么‘屁股神功’，不需要给你准备饭食吗？”
老道士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摆出高人的做派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未鸣儿，不懂就不要胡说，为师修炼的明明是辟谷神功，与屁股又有何干系？前天师父喝多了酒，需以辟谷神功清清肠胃，所以才让你不要拿这些吃饭之类的俗事打扰为师休息……啊，错了，是修行。现在两日已过，为师神功大成，自然要吃些饭食以为进补，你不要惫懒，速去将饭食拿来即可。”
石未鸣为难地说道：“可是师父，这两日你一直昏睡不醒，徒儿怕浪费粮食，便每顿只做了一个人的饭，现在早已吃完了。师父若要饭食，恐怕还得先等半个时辰，徒儿这就给你做去。”
老道士一听没饭吃，立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满脸痛心地说道：“你这懒货，亏得为师从小将你抚养到大，就不知道做饭时多出点力气？罢罢罢，为师便再教你一招，你且记住了：你一次往锅里放上十斤米，这一锅蒸出来就足够咱们师徒吃好几天，而且是随吃随取，岂不快哉？何至于像现在这般，还要让为师饿着肚子枯等？”
石未鸣哭丧着脸说道：“师父，你这法子我们又不是没用过，结果还没到第三天，那蒸好的米饭就全都馊了，徒儿吃过以后整整腹泻了七天，一条小命差点就拉在茅厕里了，到现在想想两条腿都还有些发软。”
师徒二人正在拌嘴，忽然听得从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两人吃了一惊，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半天，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沉默了好一会儿，小道士石未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地对老道士说道：“师父，我怎么觉得这动静……好像是咱家的大门掉下来了呢？”
老道士原本还是一脸惊疑，听到石未鸣如此说，立刻释然，换了副未卜先知的高深模样，说道：“未鸣儿，为师早就说过，那大门的销子都脱了轴，不修早晚会出事。可你就是偷懒死赖着不肯去找木匠，现在可好，知道师父有先见之明了吧？”
石未鸣无奈地回道：“师父，请木匠不得要银子吗？你一个大子儿都不给我，让我到哪里找人去？再说，那大门掉下来也不一定就是门销子的事，现在外面黑灯瞎火的，保不齐就是哪个不长眼的山鸡野狗没认清路，一头撞在门上，把门板给撞掉了也难说。”
老道士眼前一亮，忙不迭地点头道：“此言大有道理！未鸣儿啊，你这就出去看看，若真是有山鸡野狗之类的野物闯了进来，千万不要让它跑了！咱家的大门也不能让它们白撞不是？你就把它抓住了，给为师做个下饭的菜当做赔偿好了。记得多炖一会儿，为师年纪大了，牙齿不好，肉要炖烂了才好下口。放心，为师虽然腹中饥饿，但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石未鸣听得头皮都快要炸开了。他自幼被老道士抚养长大，自然熟知老道士的脾气，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无可奈何地点亮了灯笼，推开房门向外走去，耳畔却依然满是老道士喋喋不休地碎碎念：
“若是只山鸡，你做饭的时候千万不要偷嘴，那鸡屁股可一定要给为师留着啊……”
石未鸣背对着房门，悄悄翻了个白眼算是回应。这个动作做的很隐蔽，也很熟练，正如他自懂事以后的十几年来常做的那样，既能稍稍宣泄心中的不满，又不会被老道士发现，以免刺伤老头儿那颗敏感而又脆弱的心脏。
虽然还是夏末，但山间的夜风中已经有了丝丝寒意。石未鸣站在门外，被微凉的山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道观不大的小院内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石未鸣将手中的灯笼挑高了些，等眼睛慢慢适应了夜色中的光线，这才摸索着向道观的大门处走去。
大门果然坏掉了，而且坏的非常彻底。隔着朦胧的薄雾，石未鸣看到门板已经从门框上脱落下来，变成了一堆四分五裂的碎木块散落在地上。
能把三寸厚的硬木门板撞得如此稀烂，这可不像是一般的山鸡野狗能办到的事，难不成来的是只山间的猛兽？
小道士正在暗自纳闷，冷不防突然觉得腰间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死死缠住了，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自己眼前一花，整个儿瘦小的身板儿已经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提到了半空中。
石未鸣吓了一跳，忍不住“啊”地惊叫了一声。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被一只长满绿毛的巨大的手掌牢牢攥住了，半点儿也动弹不得。
还在正殿内的老道士听到动静，语带惊喜地大声问道：“未鸣儿，可是找到闯进来的野物了？”
石未鸣将手中的灯笼再挑高些，顺着那只巨掌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一张狰狞的面孔正冷冷地盯着自己，大如灯笼的双目在黑暗中不停地闪烁着绿莹莹的寒光。他下意识地点点头，大声回道：“是的，师父，我看见了。”
殿内的老道士大喜，一迭声地问道：“未鸣儿，那野物个头儿大不大？够不够咱们爷们儿吃一顿的？”
石未鸣上下打量了一眼对方比正殿小不了多少的庞大身躯，心中一阵恶寒，颤声回答道：“够了，师父，吃一年都够了。就怕咱们爷们儿不够人家一顿吃的。”
一阵沉默。老道士似乎从徒弟的回答中意识到了什么，隔了一会儿才用凝重地语气问道：“未鸣儿，那究竟是个什么野物？你可把它抓住了没有？”
小道士带着哭腔回答道：“师父，徒儿......认不太清，好像是只好大的黑狗瞎子，长得比咱们房子还高！徒儿……徒儿好像抓不住它，它倒是把徒儿给抓住了，师父，你快来帮帮我啊！！”
正殿內顿时传出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其间还夹杂着老道士慌乱的脚步声，也不知是被他碰翻了椅子还是推到了神案。
正在石未鸣满心期待老道士能够威风凛凛冲出正殿，施展盖世神功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时候，正殿內却突然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老道士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的声音颤抖的有些厉害：“未鸣儿，你……你再坚持片刻，为师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你待为师……待为师躲藏好了，你再设法逃命。你现在一定要坚持住啊，千万不要让那黑熊跑进来，为师刚才不小心跌了一跤，还没藏好……”
石未鸣大急，扯着嗓子喊道：“师父，你不是通读八千道藏，一身玄功举世无敌吗？再不来帮我，我……我可真要坚持不住啦！”
话音未落，却见正殿内“噗”的一声，唯一用来照明的那支蜡烛也被吹灭了。整座道观除了石未鸣手中的灯笼还在摇曳着发出微弱的亮光，到处都是一片漆黑，死气沉沉的越发显得安静。
被石未鸣寄予厚望的老道士，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看来这次，他是真的藏好了。
(本章完)
石未鸣果然被师父的话吓了一跳。但他性子执拗，遇事喜欢刨根问底，于是眨着眼睛想了想，一脸疑惑地问道：“师父，此书既然不祥，又为何会存放在八千道藏之中？若是就此流传出去，岂不是要为祸众生？”
老道士老脸微红，心想此书乃是为师托了至交好友花重金采买而来，用于闲暇孤寂时排遣寂寞的宝贝，原本就不在那八千道藏之列。不过如此隐秘之事，为师又岂能告诉你这乳臭未干的傻徒儿？
于是老道士干咳一声，厚着脸皮草草解释了一句“既为邪书，自当寻求破解之法，圣人以众生为念，以身试之。”说罢，也不管石未鸣听懂没听懂，便匆匆转换了话题，说道：“未鸣儿，为师腹中有些饥饿，你且替为师盛些饭食来。”
石未鸣一脸迷茫地挠了挠脑袋，问道：“师父，你前天不是说要修炼什么‘屁股神功’，不需要给你准备饭食吗？”
老道士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摆出高人的做派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未鸣儿，不懂就不要胡说，为师修炼的明明是辟谷神功，与屁股又有何干系？前天师父喝多了酒，需以辟谷神功清清肠胃，所以才让你不要拿这些吃饭之类的俗事打扰为师休息……啊，错了，是修行。现在两日已过，为师神功大成，自然要吃些饭食以为进补，你不要惫懒，速去将饭食拿来即可。”
石未鸣为难地说道：“可是师父，这两日你一直昏睡不醒，徒儿怕浪费粮食，便每顿只做了一个人的饭，现在早已吃完了。师父若要饭食，恐怕还得先等半个时辰，徒儿这就给你做去。”
老道士一听没饭吃，立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满脸痛心地说道：“你这懒货，亏得为师从小将你抚养到大，就不知道做饭时多出点力气？罢罢罢，为师便再教你一招，你且记住了：你一次往锅里放上十斤米，这一锅蒸出来就足够咱们师徒吃好几天，而且是随吃随取，岂不快哉？何至于像现在这般，还要让为师饿着肚子枯等？”
石未鸣哭丧着脸说道：“师父，你这法子我们又不是没用过，结果还没到第三天，那蒸好的米饭就全都馊了，徒儿吃过以后整整腹泻了七天，一条小命差点就拉在茅厕里了，到现在想想两条腿都还有些发软。”
师徒二人正在拌嘴，忽然听得从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两人吃了一惊，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半天，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沉默了好一会儿，小道士石未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地对老道士说道：“师父，我怎么觉得这动静……好像是咱家的大门掉下来了呢？”
老道士原本还是一脸惊疑，听到石未鸣如此说，立刻释然，换了副未卜先知的高深模样，说道：“未鸣儿，为师早就说过，那大门的销子都脱了轴，不修早晚会出事。可你就是偷懒死赖着不肯去找木匠，现在可好，知道师父有先见之明了吧？”
石未鸣无奈地回道：“师父，请木匠不得要银子吗？你一个大子儿都不给我，让我到哪里找人去？再说，那大门掉下来也不一定就是门销子的事，现在外面黑灯瞎火的，保不齐就是哪个不长眼的山鸡野狗没认清路，一头撞在门上，把门板给撞掉了也难说。”
老道士眼前一亮，忙不迭地点头道：“此言大有道理！未鸣儿啊，你这就出去看看，若真是有山鸡野狗之类的野物闯了进来，千万不要让它跑了！咱家的大门也不能让它们白撞不是？你就把它抓住了，给为师做个下饭的菜当做赔偿好了。记得多炖一会儿，为师年纪大了，牙齿不好，肉要炖烂了才好下口。放心，为师虽然腹中饥饿，但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石未鸣听得头皮都快要炸开了。他自幼被老道士抚养长大，自然熟知老道士的脾气，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无可奈何地点亮了灯笼，推开房门向外走去，耳畔却依然满是老道士喋喋不休地碎碎念：
“若是只山鸡，你做饭的时候千万不要偷嘴，那鸡屁股可一定要给为师留着啊……”
石未鸣背对着房门，悄悄翻了个白眼算是回应。这个动作做的很隐蔽，也很熟练，正如他自懂事以后的十几年来常做的那样，既能稍稍宣泄心中的不满，又不会被老道士发现，以免刺伤老头儿那颗敏感而又脆弱的心脏。
虽然还是夏末，但山间的夜风中已经有了丝丝寒意。石未鸣站在门外，被微凉的山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道观不大的小院内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石未鸣将手中的灯笼挑高了些，等眼睛慢慢适应了夜色中的光线，这才摸索着向道观的大门处走去。
大门果然坏掉了，而且坏的非常彻底。隔着朦胧的薄雾，石未鸣看到门板已经从门框上脱落下来，变成了一堆四分五裂的碎木块散落在地上。
能把三寸厚的硬木门板撞得如此稀烂，这可不像是一般的山鸡野狗能办到的事，难不成来的是只山间的猛兽？
小道士正在暗自纳闷，冷不防突然觉得腰间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死死缠住了，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自己眼前一花，整个儿瘦小的身板儿已经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提到了半空中。
石未鸣吓了一跳，忍不住“啊”地惊叫了一声。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被一只长满绿毛的巨大的手掌牢牢攥住了，半点儿也动弹不得。
还在正殿内的老道士听到动静，语带惊喜地大声问道：“未鸣儿，可是找到闯进来的野物了？”
石未鸣将手中的灯笼再挑高些，顺着那只巨掌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一张狰狞的面孔正冷冷地盯着自己，大如灯笼的双目在黑暗中不停地闪烁着绿莹莹的寒光。他下意识地点点头，大声回道：“是的，师父，我看见了。”
殿内的老道士大喜，一迭声地问道：“未鸣儿，那野物个头儿大不大？够不够咱们爷们儿吃一顿的？”
石未鸣上下打量了一眼对方比正殿小不了多少的庞大身躯，心中一阵恶寒，颤声回答道：“够了，师父，吃一年都够了。就怕咱们爷们儿不够人家一顿吃的。”
一阵沉默。老道士似乎从徒弟的回答中意识到了什么，隔了一会儿才用凝重地语气问道：“未鸣儿，那究竟是个什么野物？你可把它抓住了没有？”
小道士带着哭腔回答道：“师父，徒儿......认不太清，好像是只好大的黑狗瞎子，长得比咱们房子还高！徒儿……徒儿好像抓不住它，它倒是把徒儿给抓住了，师父，你快来帮帮我啊！！”
正殿內顿时传出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其间还夹杂着老道士慌乱的脚步声，也不知是被他碰翻了椅子还是推到了神案。
正在石未鸣满心期待老道士能够威风凛凛冲出正殿，施展盖世神功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时候，正殿內却突然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老道士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的声音颤抖的有些厉害：“未鸣儿，你……你再坚持片刻，为师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你待为师……待为师躲藏好了，你再设法逃命。你现在一定要坚持住啊，千万不要让那黑熊跑进来，为师刚才不小心跌了一跤，还没藏好……”
石未鸣大急，扯着嗓子喊道：“师父，你不是通读八千道藏，一身玄功举世无敌吗？再不来帮我，我……我可真要坚持不住啦！”
话音未落，却见正殿内“噗”的一声，唯一用来照明的那支蜡烛也被吹灭了。整座道观除了石未鸣手中的灯笼还在摇曳着发出微弱的亮光，到处都是一片漆黑，死气沉沉的越发显得安静。
被石未鸣寄予厚望的老道士，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看来这次，他是真的藏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