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官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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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涛卷龙吞(上)

谢谢大家对经年和五爷的支持,谢谢大家来看文,谢谢大家对偶地包容,洒泪...

    五一我会照常写文,祝愿大家节假日玩儿的愉快,至于我么,本来想去杭州的,现在决定不去了......

    一步江湖无尽路,欧会好好加油闯荡的~~(家里没好吃,想要出去吃,结果出去也不知道吃什么好,羡慕欧两位好友啊,五一节留在家吃虾好了~~)

    经年听到此处,轻咳了一声,神色复杂,卢怀任心眼合一,完全不受外物影响,继续自顾自地阐述,像是多年窝在心中障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倾泻的机会,[陈木心心念念想要复仇,不想连累挚友赔上性命,心中自是苦不堪言,回顾过去,只觉着自个儿是混帐透顶,别人默默包容,自己更得寸进尺,都是人为他,哪有他为人?而躺在脚下的好友却从未怨过一句,不求谢不求回报,陈木自认不配得他人如此关爱!走过生死这一遭,他头脑清静多了,见禁本上记载了解咒的法子,便依样照做,用朱砂封了七窍,却不知白虎镜何处可寻。他刚历灭门之痛,如今又眼见朋友为自己丧命,一时竟不知怎样自处,在洞窟里窝了近半年才下决心放下血仇,他没有回天尊寺辞行,摇身一变,成为尸官卢怀任,带着行头天南海北地闯荡,就只为了有一天能再换回一条命……]说到这里重重叹了口气,眼神逐渐回复清澈,他抬眼看向经年,拼命挤出笑容,涩涩地道,[这十来年算是没白跑,总算给我找到了…]

    经年听他这么说,眼中却没流露一丝喜色,方才他轻描淡写地一句[放下血仇],说得轻巧,可真做起来,要经受多少矛盾折磨,舍得之间不能两全,他的这番选择必是令自己痛苦了许久,也正因为此,经年本来要说的话反倒不忍心说出口,只随意问了一句,[怪不得卢大哥你总是仁兄仁兄的叫,依我看该是卢怀任的’任’兄吧。]

    卢怀任一愣,确是被她说准了,只是这么多年下来,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谁是陈木,谁是卢怀任,以曾惯用的称呼,也是为了提醒自己还活着的目的,但叫着叫着却不知不觉变了味,毕竟曾经的挚友是活生生的血肉,能对谈能共饮,而被困在陈木体内的却是一缕不自知的阴魂。

    他惨然一笑,[本来还想借妹子的白虎镜,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经年将下巴搁在五爷头顶,肚子里的话蕴量几番,硬是挑了个无关紧要的话茬出来,[卢大哥….唉,不对,陈大哥?也不对……那个,今后该怎么称呼啊?]卢怀任失笑,敢情她刚才一脸严肃都是在想这个问题来着?只觉得女孩儿家心眼儿细,尽在这些个小地方钻牛角尖儿,忙道,[原来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反正都习惯了,况且,我现在是你卢大哥没错啊!]说这话时面上多少回复初见时的神采,但只一眨眼工夫,又变得颓丧起来,只见他双掌撑在前额上,五指还不时揪扒头发,喃喃道,[明明是任兄,怎又成了刑天?那任兄的魂魄又哪儿去了?啥时候换的,明明一直都跟在身边,要有个什么事儿,我不会不晓得啊……]突然一转念,想到在风花谷和人头纠缠时,陈木发狂先行离开,他出谷后找了一夜才再西侧山道口子找着,莫不是在那空档出什么事儿了吧?

    经年听见他的自言自语,稍一琢磨便摸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口唇动了动,却觉得所有的话哽在嗓子眼儿里,明知该说出来,却又不知怎么吐出口,便朝还情瞥了一眼。其实经年并不肯定还情能听出什么道道儿来,也是有口难言,出于本能的求助他人,但就这么无心的一眼扫过去,还情立时明了那眼色隐含的暗示,看向卢怀任,轻声问道,[阁下所说禁册,可否借为一观。]

    卢怀任愣了一愣,那本禁册着实重要,虽然里面记载的咒术他都能倒背如流,也知此□□不宜外传,却不舍得弃毁,是以一直贴身携带,这时还情要看,自然让他为难,但转念一想,如今都什么时候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报实了,也没啥子好隐瞒的,再则还情不若凡人,自有一股叫人俯首的威仪,于是卢怀任没多挣扎,从怀里掏出册子递上。

    还情一接过书册,经年就够头看过去,只见书页泛黄老旧,不仅没有封皮,内页也多为缺损,再看其墨迹和文书排列的格式,该是凤朝初年之作。还情慢慢翻页,对每页的内容也不细看,只挡一眼便翻过去,翻至记载封魂禁术的最后一页才捧高书行行过目。经年看了个大概便又站回[尸五爷]身后,摸摸他的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便轻轻解下挽发的绸巾挂在椅背上,双手一上一下梳理散发,闭眼叹了口气。

    还情合上书册双手奉还,待卢怀任接手后,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所中乃是移形换体之术,并非封魂禁咒。]经年拍了拍额头,心想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也不管人家接不接受得了。卢怀任还没反应过来,只呆怔道,[移形换体之术?]并不清楚具体指得是什么。

    还情又道,[移形换体,多为破病将死之人为续命借由术者之手与健康青壮互换肉体,得以续命,也有邪道中人自用此术欲求得永生,但邪术非人所能驾驭,常人滥施,落得肉躯变形,丧心失性的下场,终至化为妖物,无一例外。]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紧盯卢怀任不放。

    卢怀任只觉得她说的邪术险毒非常,却又不知道这和自己说的过去有什么关联,看还情瞅着自己像要他发表什么见解,半张着口接不上半句话。经年见他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还情却闭口不再言语,似打定主意只点拨不明说,就让这桩悬事儿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她是见不得拖泥带水,既然起了个头,迟早也是要道破,不如一次了结,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早些看清事实对被蒙在鼓里的人自有好处,于是坦而直言,[你还不懂么?卢大哥!你那朋友对你施的根本不是啥封魂术,而是移形换体之术!也不是什么失败后导致魂魄互易,根本打一开始就注定是这么个结果!]

    卢怀任一惊之下,即刻反驳,[怎么可能!?那书册上明明写的是封魂禁咒!]经年摇头叹气,也不跟他磨嘴皮子,直接走过去,趁他兀自怔愣之际拿过那本书册,翻到后面,往桌上一摊,指着书页道,[卢大哥,这书册虽老旧,唯最后几页破损严重,而且奇怪得很,你看着张纸…]她提起最后一页边缘,[打横被撕裂,中间缺一段,上方残页是封魂咒的施法,下方残页是破禁之法,乍一看,文体墨痕都像是出自同一页,可你没发现上下均无衔接,分开各成章节,中间那缺损又写了些什么呢?依我看,这上面一半和下面一半所写的根本不是同一种法术,你再看…]她反折书册,指着中缝部位,[这上半页之前有些毛边,而这下半页之后也有些毛边,都像是被撕过的,假使有两张完整的书页,咱们将前页撕去上半部分,将后页撕去下半部分,要使这两部分看起来像是一张纸该怎么做?不就是掩饰撕痕不吻合么?所以多撕一段,留空中间……]她松手,见卢怀任圆瞪双眼,久久不能言语,知道他还需要时间来消化刚才那番分析。

    虽说以拆页合一的手法糊弄人也不是没可能,但那书册破破烂烂的,就算没撕边儿也都起毛了,哪还看得出来哪页对哪页,经年也不是神仙,看一眼就能看得出这么多名堂,之所以要那么说也是经年耍的小手段,毕竟要将一个人多年认定的事实全盘推翻,不端出足够分量的说辞如何取信于人?更遑论是卢怀任这种一根线通到底的直肠子!

    卢怀任不停揣摩她的话,越想越觉着有道理,也越想也觉着难以置信,面色乍青乍白,反复念叨,[不可能…怎么可能……]经年见他有所动摇,再接再厉,[卢大哥,那上半部分残页记载的封魂术是由天魔神教惯用的[封魂化尸]便由此衍变而来,为的是令僵尸不腐,确为困魂逆天的邪法,用个不好是会神魂相交,但跟你认为的封魂禁咒是大不一样!而那下页也就写了什么白虎镜照身之类的,哪是什么破解之法,白虎镜里边儿的灵气是辟邪万能,自然能使邪术失效,根本就是最后来个警言啥的!依我看,刻意给你看这,也是想叫你把心思放在找镜子上。]初见不久,卢怀任曾无意透露封魂术一事,那时他似在说笑,经年根本不当真,只知道朱砂封七窍也算是邪术的一种,对施术者自有几分警戒,土窑镇时卢怀任自掀底牌,要借白虎镜,言语恳切,着实叫经年错愕了一回,再听他将前因后果讲完,合着这么揣度揣度,结果也就摆明了。虽然到现在才知道是移形换体造成的魂体错位,但打一开始,经年就没认为他会用什么封魂禁咒,因为三大禁术的史本自始至终就没出过天尊寺,她所见的那本才是真迹——随心显字,字若浮萍飘荡在纸页上,绝非凡世所能假造,而早在那时便被方丈焚毁,哪还轮得到今世之辈参看?

    卢怀任听她讲这一通,没开解多少反而是惑上加惑,脱口便问,[不管那是个什么术,跟移形换体又有啥关系?总之是我活过来了,这又怎么讲?有人特意自个儿找死么?]经年合上书页将薄册塞回他手中,嘴角微微一撇,看似在笑却像是以此来掩饰真实的情绪,压低声音慢道,[卢大哥,移形换体之术根本就没记在你那册子上,听你说的话再瞧瞧你的身体状况便一目了然……]她不往下说,转身走回[尸五爷]身后,低头把玩五爷的发梢。这可叫卢怀任发急了,[我的身体又咋了?小妹子,怎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卡了?]听他这意思看来对前面讲的话并不是全然反对到底,但就接下来要说的话,经年还真难以直爽爽地吐出口。

    她还琢磨着该怎么把话讲得婉转之际,还情代她解了围,[先前为你把过脉,体气虽足,脉象不稳,以我多年经验来看,是为身心相斥之故,借尸还魂亦有此症状,从外表难以察觉,殊不知体内阴魄渐逐阳魂,内腑气滞,如慢性毒,伤于无形,死亦难自知。]卢怀任闻言骇然,难道偶尔的头眼昏花是因此所至?

    经年早以鬼眼透其体内,确见五内有不同程度的腐蚀,但他似浑然不知,经年本对他抱存戒心,才一直没将此事道破,只想看他究竟走得是哪一步棋,而现下可见,他不仅没在布棋盘,甚至也是他人手中一枚不自知的小棋子,经年从他一番讲述中了解到此人重情重义,一段故事听下来是感触颇深,反倒更顾及他的感受,不忍在揭开伤口的同时顺手撒把盐下去,见还情说得够直白,当下决定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还情接着道,[移形换体,人难施成,你的朋友一未异变二未性狂,只有一解,施术者非人,与你相交多日,是昔日的卢怀任,也是今日的形魔刑天。]经年见她面色不变,口气依然平平淡淡,说出来的话却一针见血,只差没直接说,你这被施术的打一开始就被人给利用了,什么友情,关怀,到头来全是一厢情愿,于对方,则不过是计谋一场。

    卢怀任强辩道,[任兄绝不是刑天,我了解他!他…他…他绝非虚情假意!]眼光却别开,不敢正视还情。还情不动声色,只说真相,[刑天魂体不全,需靠肉躯庇护方能现于世间,然凡身难抵魔魂侵蚀,每隔数年换体一次,而换体之后尚有一段时日适应新身,其间肢体僵化,难于行动,这便是天劫,于受劫日,无人相互何其危险,若然肉体受创,容不下魔魂,便无从避开天光,因而设此一计使以朱砂禁锢魂魄,让你将他带于身侧,以便安然过得天劫,之后仍假扮僵尸,必是为等待时机,刻意隐藏身份。]

    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经年听到桌底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遂尔弯身瞧向桌肚里,除了几双脚丫子啥也没瞧到,只以为是卢怀任不自觉踢到桌腿,也没多想。卢怀任倒是没在意,只听还情说完话,人就整个懵掉了。他不想怀疑挚友,更不愿去想那么多复杂的事,而还情和经年都说得振振有词,让人不知该怎么反驳,他怕的不是死,也不是被利用,被算计,而是怕心中的那一点疑惑,那一丝动摇,污蔑了好友一片赤诚情谊。

    经年不知他此时的想法,只以为他不能接受事实,叹道,[卢大哥,可还记得风花谷那一场混战?]见卢怀任一颔首,接着说,[经年以为是大哥您故意叫陈木发狂的哩,那时还一直觉着你接近咱们是不安好心…]

    卢怀任闻言苦笑一声,心想,自己这热肠子还真是吃力不讨好。

    经年看到他笑比哭难看,眼中闪过愧色,垂下头,边拨弄五爷的头发边道,[可那时候,我还真不知道你要那行头发狂跑出去是干啥,后来在这儿碰上还情姑娘,你也知道,这姑娘不只通天晓地,不只知过去堪将来,更是慧眼识人,读心用看的就成了…]只听还情闷笑出声,经年耸肩吐了下舌头,继续,[所以我猜你大哥是算到有这一尾神人挡路,怕自个儿露了馅儿才决定不跟咱们同行,先绕过这关再说,没想到怕露馅儿的不是大哥你,而是你那行头,那时他是自主发疯的,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她知道卢怀任对刑天偷袭一事怀愧在心,所以特别强调最后一句,叫他甭再自责了。

    卢怀任也听出她语带安慰,心头一酸,眼眶子热热的,他慌忙起身,看也不看旁人一眼,说了声,[我到外边儿透透气。]便匆匆几大步跨出门去。经年见[尸五爷]跟着缓缓偏头,两手轻轻在他肩头按了两下,低声道,[别担心,他要花些工夫适应咱们说的话,到底鬼门关逛过一圈,连家仇都放下了,没什么想不开的。]又偏头看向还情,[多谢你代我说了不少话,要不然这会儿还道不清楚呢!]

    还情不语,起身朝外面走了几步,看看天色,回头征求经年的意见,[已是日落时分,不如在此休憩一晚,你方醒,他亦要做个抉择,明日别过,我不拦阻。]经年听她明明说的是挽留的话,听在耳里却像是下了道不容抗拒的必遵令。经年心想,这时卢怀任定是心绪纷乱,不知何去何从,留下来清静清静也好,但自己却无挂碍,又不是非带卢怀任随行,去留全在一念之间。考虑到五爷刚脱符咒,自己还没跟他独处够哩,一下子又要去打打杀杀实在无趣得紧。于是她点点头,顺应还情的意思。

    还情欠身道,[请姑娘好生休息,还情不多打搅。]说罢缓缓退去,跨出门槛时顺手将门掩上。经年发现地上有一条断断续续的红印字似乎是脚链拖动留下的痕迹,走过去俯身伸指轻触,粘稠濡湿,是血。

    经年直起身子,搓了搓指尖,往回走到[尸五爷]身侧,疑惑低语,[这血还带着些热度,新鲜的……她哪儿伤了?]见五爷脸一偏,嘻嘻一笑,粘血的手胡乱在自个儿衣服上抹了两下,一把搂住他的脖颈,乐呵呵地说,[五爷~~就剩咱俩儿了,经年服侍您睡觉吧?]隔了一会儿见五爷慢慢别过脸,忽觉心情大好,嘴上便宜更是占个不停,[哎呀,才刚穿戴上又要脱了!]见五爷眼光一闪,竟自能猜出他的心思,将脸硬凑到他眼前,[嗯?经年知道,以前么脱了外衣有内褂,但这会儿么,里外上下就一件,又不能委屈您和衣而眠,反正就只有经年呐,脱光光也没什么哩。]

    [尸五爷]微垂头,嘴角轻挑,经年看得痴迷,半跪在地,侧头枕在五爷腿上,闭眼轻叹,[五爷,不说冷呢,您能不能抱抱经年?]感觉一只手轻覆在她耳上,顺着鬓发滑至肩头,微用劲揽住他的肩头,经年半掀眼睑,面露微笑,然而笑意,却染不进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