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官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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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巨变惊魂(上)

陋室床榻上,诸葛守幽幽转醒,只觉浑身发热刺痛,喉口也烧得干灼,脑中有片刻恍惚,待模糊的视线慢慢凝聚成形,混沌的意识也逐渐清晰,一张狞笑的脸庞,一只夺命的巨掌是晕厥前唯一看见的,记得的。

    忆起那猛烈的掌风,诸葛守陡然一惊,直觉想要起身,哪知才微一使劲,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痛,他[啊]了一声,复又躺回去,右手腕也隐隐作痛,从躯干到每一根指头都酥麻无力。

    这时,门[吱嘎]被推开,一股药香钻入鼻间,他缓缓偏头望去,就见玄影端碗走进来,跨入门槛时身形一顿,接着急步走到床前,把碗放在桌上,转身道,[你醒了?感觉如何?]说着伸手探他的额头,仍是滚烫。

    诸葛守轻吐一口气,眼神越过他看向四周,空无一人的屋内,陈设简单而熟悉,又看向玄影问道,[这儿不是咱们夜宿的民宅么?其他人呢……]突然气血翻涌,令他忍不住猛咳起来。

    玄影迅速点了他心口两处穴道,手掌平摊在胸腹间运气输送,诸葛守顿觉劲凉之息抚平燥热,疼痛骤减。玄影见他面色稍霁,收掌坐到床头,轻轻扶他靠在枕上,边道,[穆御官与卢怀任善后,清除残尸,殿下去令尊府上求援。]

    诸葛守诧异莫名,[去我爹那儿求援?求什么援?]丞相不再,徒留空名,无法过问朝政,是同布衣平民,还能给予何种援手?私心里,他并不希望爹再趟入这滩浑水,但自个儿却已经身在其中,只怕会牵连一家老小,所以诸葛守早有与家人断绝关系的准备,没想到书信还未寄出,却又多生是非,以爹的个性,若知道他被伤,决不会坐视不管,要撇清,难呐。

    玄影端起碗用勺子搅了两下,舀出来送到诸葛守嘴边,见他嘴巴紧闭,以为他怕药苦不想喝,便宽慰道,[药汤乃汤,不难喝。]

    诸葛守仰头靠在竹枕上,皱皱眉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殿下为什么去找我爹?他要做什么?对了,尸五爷…没事吧?]他到现在仍不明白,就算[尸五爷]是御尸,到底也只是具照符令行事的死尸,为什么不管是经年也好,还是那个元天师,都对他那般执着?

    玄影把勺子移近,[你先把药汤喝了我再说。]诸葛守听他语气坚持得很,这时候身子本来就虚,连脾气都跟着力气一块儿流逝掉,又深知玄影这个人不知变通不懂转寰,也懒得跟他在喝药这上面争执不休,便道,[我喝就是,你放下来,我自己喝。]玄影道,[你不方便,刚接好的骨头,别动它,我喂你。]

    诸葛守低头,瞥见右手腕部到肘部缠着厚厚几层绷带,手指稍一弯曲就从手腕处传来一阵疼痛。玄影见他面色发白,额间渗出细汗,知道他在暗暗用力,查探伤势,忙开口阻止,[别用劲,你受了内伤,不能出力。]诸葛守听出他语气中的关切之意,笑道,[别担心,我只试试。]玄影点点头,勺子里的汤已经凉了,他倒回碗中搅了搅,又舀一勺出来,[喝。]

    诸葛守伸出左手拿过勺子,[又不是全身瘫痪,你帮我端着碗就成了。]喝了一口,忍不住赞许,[好味道,这药汤是谁做的?]玄影不语,诸葛守想了一会儿,[不会是你炖的吧?]见他还是不语,似乎是默认了,瞪大眼睛看向他,从上扫到下,叹道,[从武学医术到女人家的缝缝补补你都不落下,没想到还有一手好厨艺,玄影,你让贫道不得不佩服,怪不得殿下连个贴身丫头都不要,原来一切早有贴身护卫打点妥当……]说着偏头沉思。

    玄影端碗的手轻颤了一下,低低道,[诸葛大人抬举了,玄影为影,是下人,做这些,应该。]嘶哑的嗓音里含着些许抑郁,话不多,却叫诸葛守听出了端倪,虽然不满他的这套下人论调,但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不知为什么,他能感觉出玄影对自己的身份很在意,有那么点自卑的意味在里面,当下道,[为人臣子都一样,你是,诸葛守也是,除了人皇,哪个不都是下人?]玄影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催促,[快喝,凉了效果减半。]诸葛守[嗯]了声,把勺子放进碗里,直接用左手捧起碗,[咕咚咕咚]饮尽,交还玄影放在桌上,胡乱用袖子抹了抹嘴,却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过了,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是你帮我包扎的么?这衣服……]

    玄影替他拉好被子,声音有些不自然,[情非得已,望诸葛大人见谅,血衣已弃,这衣服可能不太合适……请先将就。]诸葛守注视他半天,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听这吞吐的语气也知道他万分尴尬,笑道,[委屈你了,还要为贫道忙里忙外,唉……想来殿下没让你跟着他也是顾虑到我,贫道真是没用…你大可不必管我,保护殿下,随时护在他身旁该是你的责任。]玄影道,[诸葛大人亦然,殿下也吩咐过玄影要好好照顾你。]

    诸葛守惨然一笑,苦中作乐,[他也够大方,你对我太好,贫道真怕殿下会喝醋啊!]玄影摇摇头,[决不会。]诸葛守哈哈笑了两声,忽而面容一变,正色道,[好了,我已经喝完了药,换你回答问题,说吧,之后发生了什么事?]玄影考虑片刻,缓缓道来,[尸五爷被夺,你伤重,穆御官让我们先带你来这处治疗。因这里粗陋潮湿,不适养伤,虽做了针灸,仍需上好药物补血回气,你不便走动,殿下便快马加鞭赶往贤丞相居所,找人来接我们。]

    诸葛守闻言松了一口气,喃喃道,[原来是这种求援……]玄影听见他的低语,只说了个[你]字便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诸葛守轻抚胸口,闭上眼睛,任玄影扶他躺平,就在玄影欲起身的前一刻捉住他的手,张眼定定地凝望床帐顶,柔声道,[玄影,你真体贴,不知殿下愿不愿意忍痛割爱……]停了一下,斜眼望过去,[不过,贫道流浪惯了,要人跟着颠沛流离…怕是没人愿意。]玄影拉开他的手塞进被褥中,轻道,[玄影没有选择主人的权利,但对诸葛大人,玄影只有甘愿二字。]诸葛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呛咳着开口,[玄影,你…你……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我说说而已…道士还要啥贴身丫环侍卫的,你别认真,别认真。]

    玄影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捧起桌上的碗,仿若没把他的话听在耳里,回头关照道,[你好好休息吧,等接的人来了我再叫你。]诸葛守见他要走,忙问,[那姑娘和姓卢的呢?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玄影回道,[殿下说,穆御官不会过来了,他们自有他们的打算,无需我们操心。]

    诸葛守心下暗叹,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算是有点了解经年的处事方式,她能独自去梅岭会灵蛇就敢单枪匹马闯禁宫夺人,殿下对她有心,况且事关己身,不会不管,只是,要帮,也要有能耐,自己身负重伤,殿下不会武功,玄影又丢不下他二人,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吗?他刚刚开始喜欢上那姑娘,真不希望见她遇到不测,想帮,却又不知从何帮起,怕是反倒拖累了人家……

    玄影见他愁容满面,安抚道,[穆御官非是俗辈,别挂怀,先养好自己的伤才有作为。]他平日不怎么说话,也不懂得如何安慰别人,话说到这份上已是极限,语毕,再不回头,端着碗慢慢走出去,掩好房门。

    诸葛守失血过多,身心俱疲,在玄影出门后又沉沉睡去,等他二度醒来,已身在马车的卧榻上,正在赶往丞相府青莲居的途中。

    ???

    经年从翠石大道直闯北门[凤尾三关],不容两旁侍卫拦阻,抖出灵蛇剑强杀而入,随着一阵呼啸,大批持矛官兵一队接着一队从楼廊后窜出,朝这边包抄过来,领头的正是提御史。

    经年瞪眼看向他,厉声喝问,[五爷在哪里!?]提御史冷笑回道,[将死之人何必问这么多。]经年轻哼一声,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双眼冲血,放出红光,顿时唏嘘四起,最前排的士兵个个面露惧色,她环眼一周,视线重回提御史身上,逐渐变回原色,咧嘴笑道,[碑羽正殿,祭脏坛。]提御史脸色一变随即隐去讶色,森然道,[知道又如何?没命哪里也去不了!上!]手一招,身后士兵如潮水般涌出。

    经年立剑于身前,缓缓吸进一口气,俯身前冲,一手持剑斩断矛头,另一手隔空挥扫,挡开来袭之人,脚不停歇,挥开一人往前进上一步,但被困在中间,腹背受敌,不断有矛尖刺向后心,经年边闪边挡,始终脱不出人围。若对手换作鬼怪尸魔,她可毫不犹豫,大开杀戒,偏偏阻路的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非是她忌讳杀人,只是眼前的士兵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对着无辜,她下不了杀手,因此剑只守不攻,掌力还需拿捏三分。方才她现出追魂眼,探得[尸五爷]所在之地正是远古遗留的拜神祭魔法堂——祭脏坛,出昼至阳,奉果品香烛供神,入夜至阴,以鲜血活肉养魔,两极相顾,消灾解难。把[尸五爷]带到那种神魔相杂的地方必有他因,那原因,经年并不明白,所以更加焦急,无奈兵士越涌越多,她狠招不出,处处留手,难进难退,被纠缠在原地。

    正当两相僵持之际,忽而传来砰砰作响之声,哀嚎此起彼伏,不出多时,后方官兵如城墙坍塌倒了一片,卢怀任与陈木双双杀将而上,掌罗万象,拳雨横飞,脚踏三十六式梅花步,一左一右,轮换进击,正是少林绝学——伏魔双罗阵。此阵在罗汉拳的基础上加入下盘攻势,需二人配合方能成阵,拳出五行,仰掌为水,立掌为木,扑掌为火,握拳为土,钩手为金,辅以十路弹腿,出招如箭,收招如绵,一招得手,连环进击,如黄龙滚水,浪里推舟,气势磅礴,立时排开众人,冲到经年身边,被拳脚直接击中的官兵个个瘫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经年没想到他会跟过来,心中忧喜参半,硬是展开笑颜招呼道,[卢大哥,你来得正是时候!]卢怀任对她龇牙咧嘴,[小妹子,我就知道你会私跑,看来你是不相信我这作大哥的了?不够意思啊不够意思!]经年搔搔后脑,眼珠斜上去看看天,突然一拍手,大声道,[哎呀!卢大哥,刚才你那一路拳法可真叫经年大开眼界,敢情在风花谷你还藏私来着?谁才不够意思哩!]卢怀任抓住刺过来的矛一扭折断,又出一拳打在那人脸上,回头瞥向经年,[风花谷是意外啊,要不是咱家仁兄出状况,卢某也不会丢了魂儿连祖师爷都忘了叫啥!]听他语气忒冲,经年笑道,[哎哟!大哥,您还跟妹子怄气啊?]卢怀任道,[这时倒叫大哥了,哎,反正是卢某倒贴,人家不领情也没法子,只好独自伤心咯!]经年被他故作心痛的模样逗乐了,直道,[哎呀哎呀,大哥就甭在糗我了,都是经年不好,改明儿敬大哥一壶酒当作赔罪还不成么?]卢怀任哈哈大笑,[赔罪就不必了,小妹子,真当大哥是自己人就说说要我怎么帮忙,看你急得很,却又缩手缩脚打杀不开,想和这群废人周旋到啥时候?]

    听他这么说,经年叹了口气,扫断戳刺过来的两只矛,摇头道,[就是废人才可怜么,卢大哥,你留点情面。]卢怀任闻言又是一阵大笑,[放心,死不了,顶多断几根骨头,躺个数月,好了妹子,不多言,这儿交给我和仁兄,你先冲出去吧!]经年挂心[尸五爷],见卢怀任以寡敌众游刃有余,也就不再顾虑,点头道,[也好,卢大哥自己多小心。]飞身上蹿,踏着众官兵头顶跃过去,一蹬上廊檐,几纵跃奔往宫苑深处。

    提御史在后面,见经年跳上屋顶,脚跟一转,也想跟着追过去,却在这时被同样蹿出包围圈的卢怀任和陈木拦得严严实实,当即拔出佩刀,摆好架势,欲与二者一决生死。

    经年翻过长廊横檐,经由花园,再上[碧青宫]屋顶,身后追着几路官兵,却没一个能赶得上,约摸半盏茶的工夫,已到祭坛殿外,只见鸱鸢背对着她站在殿门前。经年变跑为走,缓缓接近,在距他一丈之内停步,见他没有任何动静,尚不敢放松警惕,想起他曾落下的一句话——[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眼神一变,杀意骤起,右腿弓步微屈,上身前倾,剑尖对准要害之处,意在一击毙命。

    沉默的气氛,偶起的轻风,形成一种肃杀的紧迫感,经年目光锁定眼前的敌人,紧绷的身姿,冰寒的剑气,如同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只见她左脚跟微抬,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嘶嘶入耳,正要蹬地前冲,忽闻鸱鸢轻狂笑声响起,[哈哈,对着毫无防备的人仍要痛下杀手么?穆御官?]

    经年顿身,盯着他始终负在身后的双手,留心每一根指头的动向,压低声音道,[三皇子不是毫无防备之人。]鸱鸢略微偏头,眼睛却不看向她,[以背向人,何来防备之说?你若动手,便是偷袭,非是光彩的作为。]经年沉着应对,[光彩与否,于我何干?挡路者,还要经年留手吗?]鸱鸢冷哼一声,转过声来,眼睛半睁半闭,不复对战时的狂态,只见他嘴角一撇,似笑非笑道,[你有能耐留手么?]此话甚是挑衅,经年不为所动,沉住气持剑以待。

    这时,官兵分三路从楼廊宫墙后涌过来,将经年团团围住,鸱鸢举起一手,众官兵全数将矛头对向经年,立定待命,他看过去,漫不经心道,[如何?要我下令,让你做些战前准备么?]经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剑尖指向不见丝毫偏离,她目不斜视,覆在剑柄上的手越握越紧,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前挪步,心道已无需计较杀一人与杀多人的区别,她不能一直顾念人命,尤其是现下,强敌临头,不使出全力就是自寻死路,经年倒真想试试看死是何种滋味,但死在什么人手上必须由她自己来选择,至少,被乱矛戳死决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她亦步亦趋,越到近处灵蛇剑所散发的寒气越盛,鸱鸢放下手,一抖披风,忽道,[我非挡路,莫紧张。]说着侧迈两步,让出门位。经年一愣,脱口问道,[什么意思?]鸱鸢负手而立,冷笑道,[意思就是,让你进去,我不为难。]说罢闭上眼睛,当真不见半分战意。经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恍惚心神,怕他口是心非,趁人松懈之际暗下杀手,仍然挺刀维持出招的姿态。

    鸱鸢眼不睁,却能感到强烈的杀气一波波传过来,拳头一握,逞胜之心蠢蠢欲动,他气沉丹田,努力抑制杀戮的冲动,淡然开口,[穆御官,你是块好料,却不是我真正感兴趣之辈,我欲独挑的强者就在里面,不过,一对一的较量还需条件平等,被青龙镜照过,体力会有所损耗,杀你,要叫你死得心服口服,别在阴曹地府说我趁人之危。]经年明白他所指的强者是谁,心下暗暗诧异,在土窑镇,[尸五爷]的强悍令他恼羞成怒,之后拔剑相向虽有逞勇好胜之意却未见他拿[尸五爷]当真正的对手,凌厉的攻击只朝着作为操控者的经年咄咄逼来,是什么原因让他前后变化如此之大,不得不叫人心疑。

    见她如钉脚在地上,一动不动,鸱鸢道,[怎么?让路给你还不走?我的耐性有限,若你执意非战不可,鸱鸢自然奉陪到底,就怕时间不等人,撑得过现在撑不过子时。]他话中有话,语带玄机,经年心中一紧,脑中自架起一座天枰,鸱鸢不是易与之辈,想想之前的战况,以二对一堪堪险胜,若现在交手,定是讨不了便宜,依她看来,鸱鸢的实力不止如此,挠是能胜,也免不了受伤,后面尚有未知的难关,[尸五爷]被夺,她已经失了主动的优势,不能再添不利,鸱鸢此举的用意有待商酌,但眼下不容耽搁,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稍作权衡之后,经年不再犹豫,几大步跨进殿中,就在她进入之后,殿门轰然而闭,将嘈杂人声隔绝在外。

    祭脏坛由三个部分组成,以圆形祭坛为中心,一条狭长过道贯穿延伸,前半段的[通神道]为昼行之路,后半段的[通魔道]为夜行之路。经年顺着[通神道]一路慢跑,四下里寂静异常,不见半个人影,带着回响的脚步声回梁余绕,天幕未落,竟有种入夜阴恻恻的感觉。跑到过道尽头,推开祭坛大门,入眼竟是遍地肉泥血浆,刺鼻的气味扑面袭来,令人头晕目眩,经年偏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跨入,地上淤积的血肉居然没过脚面。

    她走得奇慢,下巴紧收,微低着头,眼神流转,不动声色地打探每一个角落。两面贡台依次排着九个人头,三男三女三童,脸面都被清洗干净,每个人头叼着一串黑珠,照此来看,应该是魔祭贡品。中间的法事坛摆放一个贴满符咒的木桶,二人多高,虽然地面被血肉据满,但凭印象,经年可以肯定木桶底所压之处正对地面所画的[天极□□],那桶即是用来法祭之物,里面装的是物,是人,亦或…是尸?经年心中已有定论。再看向正对面的高台,帝王观祭便在那上面,设有龙椅相座,此刻被竹帘所隔,帘后无声无息,不似有人。

    经年右脚迈前一步,腰身半旋,灵蛇剑挥出一弯白光袭去,直闻[噼啪]作响,竹帘应声崩裂,一道劲气由内至外对上剑光,[铿]一声,两相化解,又一道劲气紧接射出,直扑经年面门。经年手腕一转,在身前舞出剑花,剑身飞旋出的锐风将气劲尽数扫开。剑风方止,狂笑声随后破耳而入,笑声中夹着震裂心肺的内力,经年凝神以对,握剑的手不曾有丝毫颤动,她望上去,见有两人一坐一立,坐在龙椅上的人黄袍圣冠,正是当朝天子,而站在椅旁,身穿银锦官袍,灰发长髯,纵身大笑的人不是元天师又是谁?

    经年将视线移向皇上,看他面容枯槁,双眼无神,现出鬼眼窥其体内,但见心脏之中一纸符咒,怒气油然而生,厉声喝道,[你好大胆子,竟敢对天子使用活体埋符的邪术!]元天师盯着她泛光的双眼,一手轻抚胡须,[穆御官,你修为不浅,这对招子给老夫如何?]经年舔了舔上唇,呛声道,[就怕你有命说没命拿!]压低身子,蹬腿跃上高台,一出手便是杀招,灵蛇剑径往要害刺去,喉,心,顶门,一连数下,招招快,招招狠,不给对方喘息的余地。但那元天师也不是省油的灯,攻得快,避得更快,就见他侧身让过直逼额心的剑尖,从经年身侧翻下台阶,双脚落地,腥泥乱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