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官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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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替心符(上)

经年的笑脸僵掉了,本来是口快说的句玩笑,这一下可好,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只好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顺着之前的话头往下接,[这会儿大白天的,人气火旺,就算里面有牛鬼蛇怪什么的,怕也整不出事来,进去瞧瞧有什么古怪的。]

    [是呀是呀!]卢怀任在一旁帮腔,[心悬着浑身都难受!这里面干净也就罢了,要是不干净啊,迟早得成第二个风花谷,遭罪的在后头呐!]

    殿下环望来来往往的路人,虽不能说个个面带喜色,但这热火朝天的景象不正昭示此处人和万事兴么?哪有点被祸害的迹象?转念又一想,不是不害,而是时候未到,万一真有啥躲在里头伺机害人,他们这一走岂不相当于纵魔行凶么?

    就当他在进与不进之间辗转徘徊的时候,石板口子里走出来一个头戴冠帽,身穿墨绿官袍的大人,殿下一见他慌忙扭头,打开扇子遮住脸,只露双眼睛在外,经年则闪身缩到他后面。那大人一路走来,侍卫们纷纷让道,恭立在两旁。

    他也不问一堆人围在这儿做什么,只对着殿下瞧来瞧去,一会儿撩胡须,一会儿凑近了看,满脸狐疑地问道,[这位……这位公子,可否给我看看你的脸?]

    殿下并不识得此人,但从袍子的颜色就辨出他居高官位,在宫里见过自己也大有可能,不移开扇面,只憋着嗓子道,[咳…小…小民伤风未愈,恐有不便…望大人见谅。]

    那大人点了点头,皱眉瞟了眼卢怀任,又朝殿下身后望去,只瞧见红缎的蝴蝶花结,最后把视线投向高坐马背的[尸五爷]身上,定了会儿才收回目光,沉声对侍卫们喝道,[窝在这儿做什么!?还不给我站回去!]那些侍卫匆匆跑回石板口,排成两列把守在外边儿。他又横了殿下和卢怀任一眼,[你们也别堵在这儿,走走走!]袖子一挥就要赶人。

    殿下松了口气,正要回身,不想诸葛守和玄影双双从人堆后插过来。那大人见了玄影似是吃了一惊,再看殿下,从上扫到下,当眼光落在从腰间垂下压袍的飞凤玉牌上时,当下拂袍单膝着地,拱手高举过头,[下官愚昧,冒犯太子殿下,求殿下宽恕!]

    殿下用力拍了下脑门,摇摇头,收起折扇,无奈地瞟了玄影一眼,那黑面罩黑衣袍,在外面不敢说,在宫里却是独一无二,每个人都知道,这独一无二的玄影护卫随侍在他身侧,几乎形影不离,想来那大人便是由此认出自己的身份。

    卢怀任一头雾水,看看跪在地上的大官,又看看殿下,[什…什么太子殿下?]

    殿下正为难着不知如何开口,经年戳戳他的背,悄声道,[殿下,你就招了吧,就快到京城了,你还指望能瞒多久?]这个不说那个不说,还叫人家怎么帮忙?

    殿下叹了口气,见经年拖过卢怀任,在他耳边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卢怀任忽而若恍然大悟般瞪眼瞧过来,颇不自在地露出一个笑容,对跪在底下的人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那大人又磕了个头说了声[谢殿下恩典]才缓缓起身,仍不敢抬起脸来,毕恭毕敬道,[不知殿下亲临此处有何要事?]

    殿下[嗯]了两声,眼睛斜向身边,见卢怀任挤眉弄眼,拼命做出[进去]的口型,把折扇放手心拍打,不急不忙地开口,[土窑的拆建是由你监管?]那大人回道,[是,下官提世贤,任三兴府土司。]殿下笑了笑,打开扇子在胸前挥了两挥,又恢复了从容的姿态,[原来是提御史,久仰久仰,你的十凤戏龙宫栏真可谓巧夺天工,令我大开眼界!]雕宫栏是在宫墙之上镂刻花纹以增景致所用的技巧,而十凤戏龙则是此技灵用之极下的产物。

    那提御史拱手道,[多谢殿下赞誉,小人实不敢当。]殿下瞥见卢怀任开始打起了手势,往石板缝儿里直指,清了清嗓子,这才道,[提大人,我想知道这儿的工程进展得如何,不介意进去看看吧?]提御史道,[不敢,殿下请。]说着让到一边。

    殿下正准备叫大伙儿拴马,一个字还没全说出来便被经年拉住袖口,只见她摇了摇头,轻道,[殿下,我们还是别进去为妙。]

    殿下不解,[怎么?]方才说进去的也是她,怎地才一转眼,主意又变了?

    经年待要说明,却听得一声冷笑,[穆御官,你有何话不妨出来说,没必要这般躲躲藏藏的。]只见那提御史抖抖袖子,挺直腰板,脸上哪还有半分谦恭之色。玄影即刻抢上两步挡在前面。

    经年从殿下身后走出来,笑吟吟地道,[提大人,你眼睛挺好使,是真的神眼呢还是早有准备?]

    提御史看向上面,冷言讥讽,[不准备也一样,穆御官,别藏了蛇尾露虎头,下次记得连上头的那个一块儿藏了起来!]经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不恼火,出言招了[尸五爷]下马,拐住胳膊,笑得跟个无赖泼皮似的,[你怎么知道就是忘了藏?我是舍不得呀,倒是你,一身腥气,打老远就窜进我鼻子里了!不回家洗洗也该买个麻袋套一下!]

    殿下嗅了嗅,只闻到一股子汗臭,心头觉得纳闷,他哪里知道经年所说的腥气是指阴腐之味,方才那提御史走过来的时候,经年躲在后面偷偷用半分鬼眼看过去,见他背后隐隐带着丝丝白气,像是刚从冰窖中出来,便断定被石板围在里头的绝不仅仅只是拆建工地。

    提御史不理会经年,对殿下道,[下官奉命前来迎接殿下,若您不想跟小人进去,小人便当尽力护送殿下回宫。]

    殿下收起扇子捏紧,沉下脸质问,[奉命?奉谁的命!?我用得着你来护送么!?]提御史不答,又道,[下官还奉旨缉拿穆御官……]未等说完殿下便推开玄影上前一把楸住他的衣领,[什么叫奉旨缉拿?临行前,父皇曾允我若是能说动穆御官复职便不予追究!这又是何来的旨!?]提御史拨开他的手,整了整衣服,[殿下,允诺随时都能变,圣旨可就不同了!况且,你真的说动穆御官复职了吗?]殿下心一凛,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提御史看了看凑上来看热闹的群众,又瞥了眼防备在侧的诸葛守和玄影,不怀好意地笑道,[这里人多事杂,若在此动手难保不伤及无辜,主子正在里头候着,各位,请吧!]伸手掌摊向石板口。

    殿下犹豫不决,倒是经年爽快,[去就去吧,这麻烦在,早不来迟也会来。]卢怀任对她苦笑道,[这麻烦可是我惹的,对不住啦,小妹子,方才是咱自己要进,现下可是被逼着不得不进。]经年道,[卢大哥千万别自责,是人家惹上来的,要错也不会错在你一人身上。]对殿下使了使眼色。殿下点点头,[也好,我倒要瞧瞧你家主子是什么东西!]

    提御史招侍卫过来牵马,转身便先往里面开道,卢怀任率先领着陈木跟上前,殿下紧随其后,有玄影,诸葛守二人一左一右护在身侧,经年和[尸五爷]断后。

    走进里面才发现,原来石板里外共围了五层,之间相距三案之长,每层石板插入的地方都与邻层错开,这一层的隙缝处对着下一层的石板中央,最外层的石板内壁,内四层的石板两面,每间隔一块就被贴上一张符纸,除了殿下,另外几人都知道这符纸是专门遮罩阴气所用,通常都是尸官道士之流不得已而使的保命术,能暂时将阴邪之物困于符界之中,待人逃到咒力所及范围之外,那符自然就解了。而用在此处却又是另当别论,那施咒的人很有可能身在符界内,经年倒不会天真地认为是为了避免阴气外泄,伤及平民百姓。

    绕过最后一层石板,果见里面雾气缭绕,真个如风花谷一般,只是坑洞尚在挖掘之中,坑里坑外人影耸动,隔着雾气看不清楚。提御史见几人没跟上来,回头道,[怎么不动了?主子还在里面等着呢!]

    这时陈木的喉间又发出低咆,卢怀任反手将他推入石板后,下了三道镇魂符又加了一串念珠挂在他胸前,经年道,[卢大哥,你怎地用起和尚的东西来了?]卢怀任抓抓头发,干笑道,[我这也是没办法,手里又没别的法宝,只好跑和尚庙求了串儿咒珠子来,据说是安魂的,总归有点儿用,对了,妹子,你那个咋办?]经年想了想,也把[尸五爷]推到石板后,对着提御史道,[就这么点路,叫你家主子走过来得啦,难不成还要太子殿下去给他请安?]

    那提御史尚未开口,就听一个低沉沙哑声音传过来,[岂敢岂敢,太子是何等尊贵。]同玄影的嘶哑不一样,这个声音并不难听,甚至相当悦耳,只是带着一种压抑,听着像耳外被覆了层膜。

    紧接着二条人影出现在雾中,缓缓接近,看着看着由模糊变清晰,后面的那个人蓬头垢面,被头发挡着看不见脸,一身脏破的衣裳拖拖挂挂,比乞丐更像乞丐。而前面那个人身着黑色战甲,行步稳健,火红的披风在身后浮荡,左肩上的凤头银身金眸,一条赤红舌焰喷在勾喙 外,虽然被头盔遮住面容,但这神武战甲却只为一人所有。

    殿下轻轻按下玄影横挡在前的手臂,缓缓踱步上前,严肃的神情倏尔起了变化,先嗤的一声笑起来,接着仰头闭眼,叹道,[你就是主子么?没想到…真没想到……居然连你都搅和进来了!]

    那人抬手卸下头盔夹在腰侧,灰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大大小小的伤疤零星纵横在脸上,为本是俊朗的面容多添了几分狰狞。只见他甩了甩头,将垂在眼前的散发甩到肩后,笑道,[难道皇兄以为我只够格在战场上逞凶斗狠?]

    此人正是三皇子鸱(chi)鸢,殿下欲除之而后快的元天师所拥之人,骁勇善战,号称[吞龙将军]。他与殿下一个在战场上,一个在宫墙中,离多聚少,虽为兄弟,交情却甚浅。

    殿下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头发,正是由于长年在外征战,屡遭生死难关才累得少年白头,毕竟血脉相连,竟不忍看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垂眼望向地面,虚声道,[三弟莫误会,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鸱鸢扯动一边嘴角,似笑非笑道,[皇兄别跟我口是心非了,朝中不是人人都说我名为皇子实则一介蛮夫,满肚子草包只配耍刀弄剑!]

    殿下听闻过此类私语,只当是一群吃饱闲着没事干的人瞎放屁,没料到他会耿耿于怀,直道,[那些下流之辈的闲言碎语,你又何必在意?]

    鸱鸢仰天怪笑一阵,低下头恶狠狠的瞪着他,凶神恶煞般的样子与先前判若两人,[不在意?不在意!?你们这些满腹经纶,风度翩翩的高雅公子怎么会了解我的心情?你懂吗?你懂吗!?]他用力把头盔砸在地上,一手胡乱擦抹脸面,一手拼命拉扯头发,[看看我这样子!?看看我这副鬼样子!!!啊——!!!]他撕心裂肺地狂吼,双手一齐用劲,硬生生楸下一撮头发,抓破皮肤。

    殿下被骇得后退几步,玄影和诸葛守怕他癫狂之下会出手伤人,一个抽刀,一个抽剑,栖身挡上前。

    他弯腰粗喘,过了会儿直起身子,神情又恢复成面带微笑,鲜血从眼下被抓破的伤口中流出来,顺着右边脸颊滑落,他也不急着止血,仿佛受伤的人不是自己,任由血珠子颗颗滴落在黑甲上。他来回扫视护在前面的两个人,后透过间隙望向殿下,下巴一抬, [皇兄,少了这些帮手就一事无成么?叫他们退下,你我单对单,你敢是不敢?]

    殿下没被他挑动,只迈了半步上前,[不敢,无人相助,我的确什么也做不成。]鸱鸢闻言畅声大笑,边笑边道,[你看看,你看看!父皇,除了我之外,你的儿子们个个都是孬种!能承你位的,唯我一人!你悔得不迟,悔得不迟啊!!哈哈哈哈哈……]待他笑完,殿下才问,[你这话…又是何意?]

    鸱鸢抖开披风,从胸甲内掏出金帛黄卷展开,一字一顿地念道,[长皇子义王听诏,天地大成,王威当雄,咨尔凤子,历位无功,今废位留封,改立三皇子鸱鸢为太子,钦此——]

    最后两字拖着长长的尾音在上方回荡,殿下身子一歪,差点站不稳脚跟,亏得卢怀任伸手扶了一把才没当众出丑。

    鸱鸢见他受打击自是大快,不卷圣旨,手一扬,直接抛到殿下身上,[好好看清楚,看看印章是真是假,别说我假传圣旨诓你!]口气甚是狂妄。

    殿下俊颜惨白,抖着手把挂在肩上的金帛拿下来捧在手上反反复复地看,看了多少遍,面上就变换了多少副表情,从不敢置信到愁容满面到无奈叹息,最后闭上眼睛低低说了声,[儿臣领旨。]慢慢卷起圣旨揣入怀中,抬起头,眼中竟不见晦暗,反似带着另一种坚定不移的信念,不避不让地直视自己的兄弟。

    鸱鸢被他的目光盯得全身不自在,狠狠地道,[怎么?你不服吗!?]

    [既领了旨,不能不服。]殿下的脸色仍然发白,语调却是平平淡淡,好似被废了太子对他而言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我曾说过,三弟镇内乱讨外敌,屡建奇功,就算日后被立为太子也是无可厚非。]鸱鸢冷笑连连,嘲讽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别笑死人了!想借此展现你宽大的胸襟还是见风使舵,逢迎巴结?]殿下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道,[我虽从未想过让出太子一位,却也曾自卑处处及不上你,比起碌碌无为的挂名太子,常胜将军的名号更叫人钦羡。]鸱鸢哼了一声,并不搭腔。

    殿下环顾四周,只觉外面是阳光灿烂,这里头却是阴沉昏暗。他将近来遇上的事在脑中过了一回,所有的疑问浮上来,却依然不得解,但以往,不管是南岭上的将军府,还是风花谷,都没有半个能说会道的活人,而这一处却不同,于是他沉思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道,[三弟,你为何会在这儿?]南境战事已了,他的确是回了宫里,但这拆建挖坑的事,需要动用一个皇子……甚至是新立的太子来监工吗?

    鸱鸢算到他会这么问,[我向父皇请命宣旨,自然要在此处等你。]殿下道,[你知道我们会打这条路走?]鸱鸢哼笑道,[南下进京只有两条路可走,你们夜宿镇外民宅,怎么看都不像要绕远路啊!]殿下一惊,正要开口,他却代为接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夜宿民宅?哼哼……先是州县府借马,接着讨通行令强过万福桥,不走郊僻,行事张扬,一个翩翩佳公子,一个蒙面护卫,一个俊俏书生,还跟个带僵尸的奶娃子,走到哪里不引人注目?这镇里镇外多的是我的耳目,有心留意,还怕掌握不到你们的动向吗?]

    殿下一愣,心想这确实是自己疏忽了,此趟出来表面上看只是为了寻人,寻着了便带回宫,虽怕路上会遭人暗算,但他们不是在逃难,人多事杂有时反倒是种掩护,不明白的是,三弟为何刻意打探他们的行踪?如果要宣读圣旨,等他回宫也一样能做,却又为何引他们来此?疑云重重,他竟不知道要从何问起。

    见他低头不语,鸱鸢背过身往回走,越过身后那人时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话,就见那原本如木雕般一动不动的怪人突地飞窜出来,绕过殿下直接朝经年冲去。经年早有防备,侧身闪过,那怪人转而扑向[尸五爷],被经年拽住后襟,弯身一个过肩摔,摔了出去。他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落地时,脚尖一蹬,又飞扑上前。

    玄影和诸葛守护着殿下往旁让开,那怪人只攻向经年和[尸五爷],对其他人视若无睹,他张牙舞爪,也没什么招式,手抓上去就张口咬下来,除了多一具身子,还真和风花谷的人头没两样。

    殿下怒问鸱鸢,[你这是做什么!?]鸱鸢闲闲地回道,[提御史不是说了吗,奉旨缉拿穆御官,皇兄,你还是呆着别动,免得受鱼池之殃。]殿下道,[你且住手!我会带穆御官回朝面……]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不必了!]鸱鸢手一招,就见提御史从袖口中掏出另一宗黄卷,展开念道,[皇帝诏曰,御尸官穆经年玩忽职守,擅盗御尸,私逃出宫,其罪当诛,传三府六督,携令追捕,立地处决,凡抗令者,格杀勿论!]并出示通杀令牌。

    殿下如遭五雷轰顶,全身一震,僵立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瞥眼见卢怀任加入战局,心下焦虑万分,对玄影道,[你去助穆御官一臂之力。]却听他拒道,[玄影只保殿下和诸葛大人安危。]也就是说除了他们,别人的死活跟他无关。

    殿下深知玄影为人处事的方式,此刻他虽被削了太子之位却性命无忧,父皇要拿的是穆御官,一出手便成了抗旨,下属犯法,主子也会跟着受累,玄影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诸葛守见他畏缩,挺剑欲相助上前,他打小在道观长大,不懂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只素来与殿下交好,见他莫名被废了位心头本就窝火,那三皇子却还咄咄逼人,说动手就动手,那股蛮横劲儿他是怎么也看不过去,一路结伴,一同患难,他见识虽少,却也懂得情义二字,见朋友受欺岂能袖手旁观,高叫一声[我来了],就要冲过去,可还没跑两步就被玄影拽了回来,他挣脱不开,急得一头是汗。

    鸱鸢冷冷地提醒他,[诸葛,就算你是贤臣相的独子,若抗旨也是死路一条,你想断了诸葛家的香火么?]诸葛守回道,[这不劳您操心!爹告诉我,有生就有死,不怕死就怕活得窝囊,若我今天弃友人于不顾,当了缩头乌龟,在这里拣了命,回去也要给他老人家活活打死!]鸱鸢反问,[你要朋友情谊,就不顾君臣之礼了吗?]诸葛守张口就道,[君有理臣自当遵从,君无德不如不做皇帝!]自从兴建庙观之事被搬上朝议,宫里就闹得人心大乱,参折反对的朝臣贬的贬,罢的罢,三兴府总提督因拒不动工便以抗旨罪拿进大牢,贤臣相为其求情,竟被遣送出境,名为养老,实则是要他远离朝政,空悬一个名头。为求一己长生,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纵妖孽横行,伤子民性命,这样的皇帝,不要也罢。

    他语出惊人,别说殿下,挠是经年,也给吓得不轻,一个闪神,差点被那怪人抓到,好在卢怀任及时拉她避开。

    鸱鸢瞟了他一眼,没对他的出言不逊作任何反应,继续朝坑洞那方走去,提大人紧随其后。

    殿下见经年,卢怀任二人始终徒手相搏,都不使唤行头,经年也不用剑,与那怪人缠斗得极为吃力,心一横,从怀里掏出圣旨当场撕裂。如今的皇帝不过是具傀儡,他本不想大动干戈,暗里除掉元天师,顺理成章的继任帝位,也少遭人非议。在被立为太子之前他已潜心专力,暗里造势,拉拢高官贵臣,自有一批死忠追随,三皇子在外手握兵权,在内有元天师力承,两方相争,谁顶太子头衔,谁就占上风。但一步失守却不等同于全盘皆输,满朝文武对一臣专宠都是敢怒不敢言,见风两边倒的墙头草只会攀权富贵,谁得势就做谁的狗腿,不值费心。三皇子暴戾恣睢,苛虐兵士,虽打胜战,却失人心,此番改立,定要招人口舌,难服众意。没有元天师惑言,他自有法子让父皇废改立太子的黄卷。只见他拉住玄影的手,咬牙道,[皇位,丢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