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铁匠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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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不是番外之火鸿君

    午后的阳光一点点地泄进窗内,将案桌上的书简全都镀上了层金色,坐在案桌前的男子抬了头,双眉微蹙了一下,接着将眸转向正开窗的女子。

    “把窗关上。”男子音调平平。

    “好不容易有了太阳呀。”女子转身,有些不甘心。

    男子冰冷的眼从书简上移开,将书放下,接着大步走到窗边,从女人手上拾过窗子的下摆,趴地一声关了回去。

    “你有身孕。”他简单地说,拉过女子的手,重新回到案桌旁坐下。

    铁花伏在火鸿君的膝旁,看着他又沉溺到书简中去,又呼了口气。

    他们真的找到了这样一个地方,虽然不如在子休先生的山谷那样四季如春,但也算是安静祥和,这儿该是靠近塞外了,但听火鸿君说,这儿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虽然附近人烟罕至,但她第一次到了这里,便被那广阔无边的草原给震撼住了。

    铁花想着,拉了拉火鸿君的衣摆,那男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接着又专注于他的书中。

    昨夜才刚下过一场雪,天冷得出奇,铁花正裹在厚实的毛绒衣裳中,软软地坐着,有些无聊地看着窗外那座被积雪覆盖了的山脉。

    “冰沐,下雪了。”她说。

    “恩。”

    “冰沐,我…”她刚开口,便被火鸿君立刻打断。

    “不准去打铁。”他很快地说道,抬眼看着她有些乞求的眼神。

    “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拿锤子了,我刚刚看到那口大锅有些破旧,只要把它放在火上烧一下,只要几柱香的时间,我就能把它给修好…”铁花说着,眼中已经泛出神采。

    “铁锅破了,让老张去再买一口。”火鸿君说罢,又看了铁花一眼。

    “别说锤子,绣花针都不能碰。”

    铁花只能作罢,书房外传来一阵阵沙沙的声响,那是几个侍从在扫着院子的雪,虽说归隐到了此处,火鸿君还是雇了不少的婢女小厮来照顾两人的起居,在那次分别之后,狐岚还与火鸿君相见了一次,将几大马车的东西交给了他,那马车上的层叠的木箱中全是属于火鸿君的奇珍异宝,听说那只是宅邸中极小的一部分宝贝,但也够他们大肆吃喝几辈子的了。

    火鸿君在这塞外之地建起了一座山庄,雇人在前面的这片大草原中圈了几百匹好马,不论是新鲜的雪山水还是街道口的火烧,只要他们需要,便可以随时派人骑马去买。

    总之,铁花觉得,这种隐世的生活,比起她原来想象的可要不一样多了。

    火鸿君终于意识到身边的人不再动弹,他的夫人趴在他的膝头,一下下均匀地呼吸着,俨然已经无聊地睡着了。

    他轻轻地将手上的书放下,开始端详起她来,她的睫毛很长,但并不上翘,闭合时倒看不出这一点来,她的脸比自己第一次遇见时要白了许多,现在逐渐透出了一股粉色,他总能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打铁时的模样,面颊熏得发黑,满脸是汗,这样专心致志地打造着她手中的剑,这些年来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却从不曾放弃过,他明白她想象中的归隐生活是怎样,但无论她怎么习惯,他也不愿意那些粗活再把她累着。

    她的脸埋在领子上衬着的貂毛中,俨然已经睡熟了,而两人才隐居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的肚中就有了他的骨肉。

    火鸿君这么自顾自地想着,又突然有了些悸动,古夫人的教学居然被这个小妮子记得牢牢的,第一次的那个夜晚,他低估了这个看着朴实的乖孩子,几乎降不住她,当然她毕竟还是新手,在那接下去的两个月之中,不论是草原溪边还是木塌,他已经让她见识够了他的厉害。

    所以这个小生命,就这么急切地到来了。

    “冰沐,你的眼神,好奇怪。”突然底下的一个声音,火鸿君脑中的画面立刻被打断,铁花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那双半还沉浸在睡意中的眼这样直直地看着他。

    火鸿君眼神闪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脑袋,接着又转身举起了书简。

    在头三月,还是节俭点为好,他边这么跟自己说着,便强迫着又阅读起了书简上的文字。

    “庄主,夫人…”门口传来了小厮的通禀声。

    “何事。”火鸿君道。

    “有一位姑娘求见。”小厮答。

    火鸿君看了铁花一眼,两人都有些莫名,在这个地方处了侍从,他们基本不与任何人打交道。

    “让她进来。”火鸿君道。

    接着出现在书房门前的,是一个穿着异族服装女子,她头一抬,接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好心的老爷,夫人,求求你们让我住在这里,我本是晓珊族族长的女儿,但秋天的一场瘟疫,却让全族人都死去了,我从那儿跑出来,走了那么多天,才在这儿见到了这个庄子,我实在没有力气走动了,老爷夫人,如果你们不收留我,我很快就会死在路上的…”

    那女子如泣如诉着,站在一旁的小厮却皱起了眉。

    “老爷,这个女子族中有病症,若是传染了…”

    火鸿君转了一下眸,看看铁花的肚子。

    “给些钱币,让她离开。”火鸿君冷冷道。

    “是。”那小厮刚想上前去拉那女子,那女子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没有病症!我身上已经没有病症了!我从族中逃出,本以为会死在路上,没想到吃野果,喝雪水,却不知不觉将那病症给消了。”那女子急切地说着,开始将自己的领子翻开,“你们瞧,什么都没有,若是赶我走,这附近荒无人烟,我很快会…”

    那女子脸颊被饿得有些凹进,领间的肌肤还是雪白一片,再仔细看,她分明是一个长相清丽的女人,连小厮看着都吞了下口水。

    “就让她住下来吧,冰沐。”铁花转身说道,“我们这已经有了那么多人,多增加一人也没什么关系吧?”

    火鸿君蹙了下眉,又看了看那女人,终于点了头。

    “那就让她做些杂事,不过之前一定要让医者检查清楚,有一点病症都不准多留!”

    那女人忙感激得连连磕头,她临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铁花突然想起。

    “香兰。”那女人道。

    晓珊族的香兰,原本该过上既定的幸福日子,她生下来便是族长的女儿,美貌非凡,能骑善射,虽说脾气坏了一些,但所有的族人都视她为掌上明珠,族中青年人的梦想便是娶她为妻,不过她却一个瞧不上眼。

    “你们这些人啊,在我看来全跟山中的野猪没什么分别,我可不愿意嫁给你们。”这是她高傲地对那些提亲者最常说的一句话,她打算在今年八月十五的时候办一场比赛,谁是唯一胜出的那个勇士,她就嫁给谁。

    不过香兰的安乐的日子就这么被一场瘟疫给破坏了,在她还没准备好这一切时,全族的人都死了个干净,她在翻山越岭了近十天,才在命悬一线时找到了这个庄园。

    但她心底有了主意,在见到那个男人的第一眼起,她便打定了目标。

    那个面容冷峻,双眼冰冷的男人,身上散着抑不住的贵气与傲气,她只看到他,便明白他与那些山沟沟里的族人是那么明显的不同。

    而那个女人,那个只是略有姿色的小小的女人,凭什么站在他的身边,还担了“夫人”这个称号?

    香兰洗净了身体,将自己傲人的黑发梳理整齐,接着让它散在自己的身上,她感受着那发丝掠过肌肤的触感,再对镜看着自己美貌的脸,微微一笑。

    她可不相信,那个男人会拒绝她这样的身体。

    “夫人你,有身孕多久了?”她跟在铁花后头,问。

    “才一个多月。”铁花回头笑道。

    这是个很笨的女人,香兰才说了两句,便说服她收了自己为贴身女婢。

    才一个月,滑胎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香兰心想着,不禁暗自发笑。

    她要先趁个夜晚摸到庄主的房里去,待两人生米成熟饭后,庄主难免舍不得自己孩子,会在两个女人之间摇摆,在这个时候她再下一剂族里的秘药,让她滑得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这个女人也没有一点价值,她这样风华绝代的聪明女人就能成为新的庄主夫人了。

    “香兰,你的身体已经全好了吗?”前方一个声音飘来问道,“你看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香兰一愣,但随即脸上挂出了笑容。

    “好多了,那还要多谢夫人和庄主救命之恩。”

    香兰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怀了孕的女人嗜睡,在月亮刚爬上梢头时,庄主夫人便已在房中睡去。

    那夜星光灿烂,香兰特意抹了些脂粉,又梳了个最引人的发髻,垂了一丝发在胸前,她在胸下缠了紧紧的腰带,这样看去,她的体型简直是完美到了极致。

    庄主他一人坐在院中,正独自小酌着,想必他也早就寂寞难耐了吧。

    “庄主。”她逐渐靠近他,分明已经感觉到了他宽阔的背膀后散出的那股灼热的气息。

    火鸿君身子没动一下,连月光打在脸上的阴影都没有动个半分。

    香兰只得将那些小菜一一端上。

    她今天领口系的很松,她俯身靠近着他,他的眸只需一转,就能看到她雪白的脖子和脖子下方更诱人的东西。

    可火鸿君目无表情,就如尊石像般,自顾自地喝着酒。

    香兰咬了咬唇,眉头一锁。

    “哎呀。”她故意动了下手臂,那酒水便撒到了火鸿君的胸口。

    “庄主,抱歉,我,我帮你擦擦。”香兰忙说着,掏出了手绢,就往火鸿君身上扑去。

    可她还没有接近,火鸿君伸手利落一挡,香兰几乎被那股强大的力量震得后退了几步。

    “走开。”那个男人冷冷地说,丝毫不给她留一点回转的余地。

    香兰惊愕地站在那儿,从始至终,火鸿君就这么坐着,连正眼都没有瞧她一眼。

    一股无名火从她心头升起,族里的那些人谁不是为了搏她一笑就愿意干任何事情,而他居然…

    她干脆上前,从后头慢慢伸出手去。

    “冰沐…”从后面传来一个惺忪的声音,那个坐着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开始意图转过头来。

    香兰牙一咬,干脆就搏那么一次,她才不信她会输给那个小女孩。

    于是铁花就见到了这样的场景,香兰整个人在后边勾着火鸿君的脖子,柔软的身体几乎依全依在他的背上,她亲昵地刚要继续下一个动作时,铁花叫唤了一声,火鸿君转过身来,香兰神色慌张地从火鸿君身上跳开。

    “夫,夫人…”香兰微微埋下头,现出一副娇羞却又惊愕的模样。

    只要他们俩产生了误会,趁着夫妇间隙时,她便更有机会。

    “你醒了。”火鸿君起身,朝铁花走去。

    “你们…”铁花睁大了眼,看看香兰,又看看仍旧目无表情的火鸿君。

    火鸿君的脸在月夜下依旧平静,他极其自然地将铁花乱掉的一缕发抚过。

    香兰现在回转身与铁花对视着,那个女人脸上还有些惊愕,她绝对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对,她的唇有些微动了,气愤吧,开始哭闹吧,从她的角度看去,自己与庄主两人,应该是已经抱在了一处。

    “我们去休息吧。”铁花突然绽出了笑容,拉过了火鸿君的手,仰脸对他道。

    于是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在一片凄风月塘中,只剩下香兰一人站在原地。

    第二天,这个名叫香兰的女子便失踪了,跟着丢失的,还有几支庄主夫人的点翠发簪和一些珠宝。

    香兰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很久以前,铁花见过一个相似的情景,那个教会她不要被距离和光影糊弄的男人叫欧阳谦。

    她不知道这个庄主曾经养着几百名美丽非凡的女子为门客,同时他还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姐姐。

    还有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个气质非凡的庄主和看起来并没有艳绝四方的夫人,是经历了多少事情才互相坚定了彼此,这样执着相守在这片广阔的雪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