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暗的旋律
字体: 16 + -

第九章 骗子的例外

    fri feb 13 11:25:31 cst 2015

    夏雪

    尘土,无尽的尘土。夏雪奋力向上爬,她不知自己爬了多远,这条密道盘桓弯曲,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到达地面。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像只土拨鼠,只是没土拨鼠爬的快。她想起了坐在摇椅上看电视里土拨鼠的情形,那是个明亮的午后,大叔在读一本黄色封皮的书。夏雪清楚地记得自己鼓起腮帮子凑到k身边撒娇,大叔只是对她笑了笑就继续回到书本里。她不甘心,于是双手用力按下鼓得像气球似的两腮,接着“噗”一声喷出气来。大叔笑了,他放下书,用一片雕着蔓藤花纹的金色钢制书签夹好书,把手放到女孩头上。不知为什么,夏雪很喜欢k摸自己的头。

    洞穴内潮湿黑暗,弥漫着腐败气息。她早已辨不清方向,好在根本不用去辨别,这似乎只有一条路,前行,前行……在她和大叔居住的地方是个被粉刷成淡黄色的小楼,挨着一条三岔路口。街道上铺满青色、红色和土黄色的地砖,下雨时会变得很美,像静卧在浅溪里的彩色鹅卵石。夏雪喜欢穿着靴口带着蝴蝶结花纹的粉色雨靴出门,往水深的地方走,让脚丫透过靴子感受到雨水的清凉。等大叔靠近时突然用力跺脚,让雨水飞溅,可每次他都会躲开。

    又往前爬了一段距离,气味变得更加难闻,这是股刺鼻的腥臭味。夏雪仿佛在下水管道里爬行,那味道熏得她睁不开眼。好累,她爬不动了,膝盖和手指都传来疼痛感觉,像触到滚烫的热水。每一步前行都变得更加艰难,她好想休息一会,可又不能在这恶臭气味中停下,会被熏死吧?

    光明!她眼前出现了光亮,和清新的空气。她从未如此渴望冷风,从上面吹下来的冷风。夏雪加快速度,在快到洞口时一只瘦手进了进来,她听见凯文的声音,“你可真够慢的,我还以为你走错路了。”他说。

    她被凯文拉出洞口,这是别墅北墙外的一个角落,四周种满了半人高的灌木,发着新嫩的绿芽。她有点冷,外套在逃跑时没来得及捡起,初春的夜风在她手臂上划过,留下一串鸡皮疙瘩。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当然是跑喽,”凯文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个守卫盲点,如果他们没换新监控的话。”

    三人弯腰顺着灌木丛前行,在树枝阴影里穿梭,脚下的泥土又湿又软,消减了行动声响。他们在树影尽头停下,等月色被夜云遮住时才敢窜出,迅速隐身在墙影里。高达三米的院墙冰冷、坚硬,她紧贴在墙上慢慢前行,直到凯文止住脚步。

    “就是这了。”凯文说,“你们俩扶我上来,然后我再拉你们。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地下室少了三个人。”

    夏雪和艾琳诺托住凯文,他把破衣服脱下盖在铁丝网上,双手勾住墙边,接着整个人翻上墙。

    “下一个是你。”夏雪对艾琳诺说,却猛然发现墙上的凯文并没递手下来。

    “姑娘们,我答应带你们逃出监牢可没说要离开大院。”凯文消瘦的长脸上露出一丝奸笑。

    骗子!夏雪在心里咆哮,可惜不能喊出来。突然,女孩意识到了什么。“我可以给你钱,你说过,你是为钱工作。”

    “聪明的小姐,”他赞叹道,“要知道,我逃出来后需要买衣服、食物、车票……我可不想再被抓回来,毕竟我没剩多少指头可以被那变态砍了。你出多少?”

    “八千,全给你,我们两人的费用。”

    “成交,不过……”凯文干笑了下,“请允许我小人心理作祟,我需要先看到钱。”

    可我没钱,夏雪知道,她所有的钱都在外套里。“现在没有,出去后我会还给你。”她实话实说。

    “哦……让我猜猜,你想说让我先救你出来,然后带我去找你家人,他会支付我费用是吗?”

    夏雪看得出他笑意中的嘲讽,“我一定会给你的,我发誓,我还会支付你利息。”

    “我愿意相信你,可凯文从不接受赊账,”他说着,却伸出一只手,“可凡是总会有例外嘛。”

    夏雪用肩托着艾琳诺,好让她可以够到凯文伸出的手,正当她往上爬时一道强光从塔楼射过来,正照在凯文脸上。那光很刺眼,穿过阴沉夜色,接着传来几声喊叫。毫无疑问,他们被发现了。凯文说了句“对不起”后从另一侧翻下墙,只留下两个女孩在矮墙下的黑暗中。

    快跑!夏雪拉着艾琳诺狂奔,离开围墙,踏着湿软的泥土,跨过灌木丛。地面变得坚硬,夜风悲鸣,身后的喊叫声越来越近。快跑,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奔跑,忘记膝盖因爬洞擦破的疼痛,忘记脚踝被“考拉”攥伤的酸涨感觉,没命的快跑。她再次钻进灌木丛,沿着别墅外墙飞奔,不远处就应该是侍女雕像喷泉,也许趁守卫们不注意我能逃出去,也许……

    不知从哪里伸出的一条腿将她绊倒,她就地打滚再次翻身站起。可艾琳诺没这个本事,她重重摔倒后被人擒住。是黛西,她果然是个麻烦的角色。事到如今只能拼了,夏雪拔出匕首双手握住向前猛刺。大叔说过,在面对强大对手时最好用两只手,左掌顶住攥起的右拳,这样在最后发力时可以更快、更稳、更狠。

    夏雪动作极为迅猛,“蜂针”的刀尖已到黛西胸前,她似乎可以感觉到匕首刺中这个女人后的触觉。可就在最后发力的一瞬间,黛西身体发生了倾斜,虽然只是一点点,可这足以让过刀锋。接着夏雪感到腹部一阵剧痛,双脚开始发软,瘫倒在地上。后来的事情她记不太清,只知道黛西将她抗在肩膀上,喝退守卫,朝别墅后门走。别送我回去啊,求求你,我不要回去啊!她想喊,却喊不出来,声音就在嗓子里回绕,头又肿又涨。

    黛西没带她回别墅,而是在后门外石墙阴影里将她放下。

    “这个匕首蛮特别的,哪儿偷来的?”黛西问。

    “才不是偷的,咳咳”夏雪终于可以透口气,嗓子又干又辣。“是大叔送给我的,还给我!”

    “当然会还给你。”女人脸上露出阴狠的狞笑,“在我用它宰了你之后!”她说着凑上来。

    我要死了吗?夏雪还没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总觉着日子还长,长得可以让她好好陪在大叔身边,学会做华夫饼、学会唱古典的歌谣;把k的衬衫补好,两年前救自己时被打破的衬衫他一直没扔,也没补。还有好多事没做,我还想看见大叔,我不想死,不想死……匕首的尖刃透着寒光离自己的额头越来越近,一切仿佛变得好慢,可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就别吓唬她了。”

    这个声音,好耳熟,熟悉得像七月柔软的白毛,像达芬奇先生坚硬的龟壳,像大叔温暖的怀抱。是大叔!毫无疑问这是k的声音。黛西收回刀势,左侧嘴角轻轻上翘,接着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夜色中走出。黑西装、黑领带,一头黑色乱发和修剪整齐的胡须。夏雪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着扑过去,扑进寒冷春夜里的唯一温暖,进入大叔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