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机会?机会他已经给过了,没有人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和他在一起,就像没有人能体会当他被再次背叛时,究竟承受着怎样的撕心裂肺。他已经没有再多的勇气来相信第三次。
他知道这个为老大抱不平的人其实并不能理解他们之间的纠葛。三年的时间,不足以说明任何。连二十年的时间都没能让自己清醒,何况区区三年?不过是是错误支流的蔓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沉重,只是夜深寂寞时有点痛。
两人都没再继续说话,车在路理臣恍惚时停下。他有些茫然的抬头,面前奢豪的大宅不正是自己的家吗?
“他不见我?”
那人转头看了路理臣一眼,目露难色,最终在思想斗争后,选择保持沉默。
没有得到回应,路理臣揪紧的神经蓦地松下来。可是随着下沉的还有他心中微渺的期待,可是结束了,不是吗?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最好是永不相见。
他这样想着,却忍不住在下车后回头看这载他逃生的车。
再一次的被救,他该心生感激,还是该痛恨他的故技重施?这是个无法说清的乱网,他挣扎在里面,无法逃生。除非,除非那个撒网的人不复存在!
他回到自家的客厅,看着外面已经布置好的重重防护,头痛的揉着太阳穴。究竟是什么人这样想置他于死地?正无头绪的时候,管家来禀。
“少爷,傅董前来拜访,不知道见不见?”
“傅成溪?让他进来。”这个人的手腕或许能给自己一个答案也说不定。当初这人不是还充黑道的想绑架自己来着?却以失败告终,想到这儿,不免又要想到那人,顿时止住了继续下去的心思。
傅成溪从门外走来的时候,路理臣忍不住眯了眼。外面的光线不强,但是这人几年来锻造的气场倒是让人为之心慑。简单服帖的衣着,清晰明朗的五官,已经全然退去了学生时代的青涩与稚嫩,他已经不再是会害怕黑夜的少年,他甚至习惯了在暗夜里生存。
“理臣!你没事吧?”傅成溪的脚步略显的急促,脸上的表情也是满含着担忧。他原本在酒店里等与路理臣共餐,却没想到快到时间的时候,听到酒店外的枪声。他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朝窗外看那些一个个在枪声里倒下的人。他只记得他一直在搜寻地上的人影,只期盼里面没有一个是理臣。
还好,当一辆轿车以急速退离现场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那车里必定安然坐着那人。
现在看见人好好的坐在沙发上,眯眼看自己。心中仅剩的不安,也随之消逝。看来是没受到什么伤。
“没事!你怎么知道我在家?”路理臣挥手,示意管家沏茶招待客人,自己也站起来迎接贵客。白马国际的帝王,可不比当初的太子,自然要尊贵的多。他抓住傅成溪的手腕,将他带到沙发上坐下后,自己才在一边落座。
“怎么今天这样客气?”傅成溪顿时受宠若惊,看向路理臣的神色都有点怪异。照理说,依路理臣的性子,不让他吃闭门羹,至少也会坐在那里,凉凉的看自己尴尬落座。今天不仅好茶相奉,还亲自起身迎接,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莫非是今天的意外?想到这里,他却是心下一沉。不由脱口而出,“不是我派的人。”
说完就想甩自己一耳光,人说关心则乱,说的就是他现在的窘迫。刚刚那话简直等于此地无银。
“当然不是你。”路理臣诧异的扫他一眼,对于他的紧张有些莫名其妙。“如果是你,我还会赴约吗啊?或者还会让你进我家的门吗?我可不想这么英年早逝。”
尖酸的话听在傅成溪耳里却无疑是天籁之音,让他紧绷的神经立刻松懈下来。他朝路理臣笑了笑,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不过你知道是哪边的人,这么急着要我死吗?”路理臣端着茶,大红袍的独特的香味萦绕鼻尖,持久不散。狭长的凤眼眯着时,总是让人觉得里面藏着危险的气息。
大概也猜到路理臣会问这个问题,傅成溪抿了口茶,缓缓舒了口气,才低声说,“你还记得,在w市的时候,被你送进牢里的那个吗?”
“......顾廷方?”路理臣愕然。顾廷方三年前就化名潜逃出狱的事情他早就知道,而且,此人就在京中的事,他不久前也有所耳闻。可是,他总觉得,若是他想杀自己,也不用等了三年,在这个时间点来动手。在这之前,在自己势单力薄的时候,他有的是轻易得手的机会。一个人在仇恨的熏陶下,总不可能还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吧?
“我觉得不会是他。”
“我以为你不知道他的存在。”傅成溪知道他会这么说,是大致知道了些什么,不禁摇头苦笑,“看来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那你知道顾廷方现在正依附于哪方势力吗?”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你知道?”听到这里,关键就要出来,路理臣立刻集中了心思,听傅成溪说出那个要命的背后黑手。
“你不知道吗?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打听到,那个人似乎有段时间和骆峰的人有密切来往。骆峰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我在香港的生意好几次就差点毁在他们手上。最嚣张的黑道,头目也是个目空一切的人。”路理臣细细回想关于骆峰的一切,却发现,虽然几次都差点栽在他们手上,自己却对对方知之甚少。不由得有些心悸,如果是这样一个利剑一样又神秘莫测的组织,天天藏在黑暗里要自己的命,就是在这京城,他也不得不窝在家中避难。
真是窝囊,这样嚣张跋扈的组织,竟然能生存到现在?简直不可思议!
“骆峰会到今日还在香港黑道间屹立不倒,他的背后必定是有一个强势的后台在撑腰,而且我猜,那个后台要么是国外势力,要么就是这京城里的一方。”傅成溪说道这里的时候,已然冷凝着脸,如果是京城的官方势力,那么即使是他,也没有办法帮到理臣什么。
路理臣知道他的意思,蹙眉间,已是心思急转。京城内的各方势力在脑海里像蛛网般密集,他无法准确的判断究竟是那方势力,但是至少有一点,他或许可以确定。
“如果是京城内的势力,在这个时候忽然动手,其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不是吗?”路理臣又抿了口茶,神态却是轻松了不少,至少不是那样茫然的面对那只看不见的毒手,至少已经知道对方的目的所在。
“你的意思是?”傅成溪试探的看向路理臣,不确定的说出内心所想,“是因为你与温雅定亲在即?”
“所以有人狗急跳墙,坐不住了。”路理臣笑着接口。俊美的脸苍白却透着奇异的光彩,“想要我的命,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理臣?”傅成溪在一边看的有些坐不住,总觉得这人又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虽然很不愿意,但他还是咬牙说,“这件事,你还是和温家的人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怎么?你觉得我没有办法自己解决吗?”路理臣却是冷下了脸,如果连这件事都要依附温家,那么和温雅订婚,甚至结婚后,他路理臣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件事牵扯太大,怕你一个人处理起来会吃力。况且,这本来就不该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温家也占着一半的原因,而且她们才是主因。没必要把麻烦揽到自己的身上。”傅成溪垂眸抿着杯里的茶,话说到后面时已是神态深沉,就像是浸**阴谋权利多年的老人,对待利益你我,永远分析的清晰而冷漠。
“你是说,我应该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温家?让他们来解决?”是啊,自己何必这么傻,把麻烦揽到自己身上。原本就是政界的利益冲突,为什么要他路理臣来承担压力?他不由多看了眼一边沉着冷静的傅成溪,看来成长的最慢的依旧是他路理臣啊。
自然,一个永远被浸在蜜罐里的少爷,永远备受宠爱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他们的成长速度,若不是有那二十年多来的记忆,若不是有那让人无所适从的两次背叛,或许路理臣依然还是当初的路理臣,任性骄傲,率性天真。或许永远也不会明白什么是阴谋利益,什么是攻于心计。
“果然还是要向傅太子学习。”路理臣忽然想到从前在学校里,齐颂每每拿傅成溪当做自己的需要学习的正面教材时的苦口婆心,那时候就该知道,这个人的确该是自己要学习的榜样,无论是永远优异的学习成绩,还是深不可测的心机算计。
忽然冲进耳膜的熟悉称呼,使得傅成溪僵了片刻,那些深藏地底的尘封往事,又忽然冲出地面,鲜明的悬于眼前。那些几乎快被掩埋的纯真过往被一一掀开,原来那些灰色的少年情怀,其实还这样鲜亮的藏在脑海。
即使物是人非,曾经的悸动,又哪里是说忘就能忘记?只差一个导火索,便能重燃往日心火。
他看向路理臣依旧平静的面容,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绚丽的花火。那是年少时还未燃尽的心动,此时又开始砰砰的燃起生机。
其实他早该知道,当初和他争宋铭的初衷,除了对宋铭的依恋,最多的,还是对路理臣得不到的不甘。
“我记得,我当初做了件傻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怪我?”他已经不是当初青涩的,羞于自尊的少年。他已经知道,若是想要,就必须争取。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当初的一败涂地,不过是因为没有勇气坚持。
“什么事?”难道他是为自己的欺骗做忏悔?路理臣恶意的猜想。若是这样,这家伙也未免太高估他的心胸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更靠近了路理臣,将右手伸向他的面前。“我不后悔向你伸出手,其实那天我没有醉。”他的目光坚定,直直的盯着人时,总让人产生不可抗拒的错觉。
路理臣却一下子懵了,完全不知道他忽然说出的话究竟是何意?只是看着越发逼近的脸,以及男性炽热呼吸的侵袭,让他立刻将人推开,同时在脑海里快速回忆他们曾经的一切。
像在大海里寻找一颗遗失的海珠,茫茫天地间,却是没有任何可以依凭的线索。
“在双人宿舍里,那年,我们大三。”
温柔的声音像是一道强光,忽然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照出一条光明的隧道。隧道的前方,有着朦胧的过往。
是的,那时的年少悸动,那样迷人的神态,那样青涩单纯的喜欢。他还记得,那个向来端正自持的少年,醉倒在寝室一角的床榻,迷离的眼神直直的看着他。
而他!他做了什么呢?
他走上前,握住了少年的手,几乎没有思考的就印上了他的唇。记忆被翻出,他依稀记得那青涩蓓蕾甘甜的味道。
只是,他也害怕世俗,更怕即将到来的各种打击。所以他仓皇的离开,落荒而逃。
而现在,那个被他诱下地狱,却又被同时遗弃的人,却回头对他说,他不后悔。
有什么在他沁凉的心间缓缓凝结起一株透明的冰花,他知道是那样美丽,可是它就在心间,那彻骨的寒意同样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