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怜黛心玉娇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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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临门怪事出

“老太太,王府的花轿到了园门口了。大老爷二老爷在嘉荫堂设宴款待。”

    “知道了,让他们多坐坐,喝杯茶歇歇脚儿。我们娘们儿再多说两句话。”贾母说着,眼泪便又掉下来。

    “老太太别伤心了,引得王妃也伤心落泪,刚上好的妆又哭花了,晚上洞房的时候,王爷见了,可要笑话咱们家的表姑娘了。”凤姐儿陪笑劝解,众人又忍不住笑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这猴儿,又在这里胡说。你妹妹这就是王妃了,你说话还这样没轻没重的。”

    “没事儿,我们姐妹从小儿玩笑大的。况且林妹妹这不还在咱们家嘛!这会儿我们说笑几句还无妨的,等三日后回门,我可就要给新王妃磕头请安了。”凤姐儿又笑着去黛玉跟前羞她,惹得黛玉抬手拍了她两巴掌。

    “老太太,北静王府的管事在催了,说吉时已到,请林姑娘上轿!”外边的喜娘再次提醒。

    “哎!知道了!”贾母又是一声叹息,眼中的泪水又落下来,“端茶来。”

    紫鹃忙将一大早便煮上的参汤取了一小盅来,今天黛玉要行很多礼仪,这一日折腾下来,便是一个身强体壮的人也难免会累坏了,何况她如此羸弱之体。所以这所谓的茶,就是参汤了。

    贾母从紫鹃手中紫红色雕漆芙蓉花式的托盘中,将那一只定窑斗彩小盖盅端起来,含泪递给黛玉道:“玉儿,嫁入王府后,你就是王妃了。太妃面前,你不仅仅要尽一个儿媳应尽的孝道,还要替王爷多尽孝道,还要尽心伺候王爷,将来要相夫教子,切忌贤良淑德。不许任性妄为,更要要宽待下人。严谨持家,恪守妇道……”

    黛玉微微低头,贾母说一句,她答应一句,一边答应着,眼睛里又含满了泪花:“老太太多保重身体,玉儿谨记老太太的教诲,以后会常回来探望老太太。老太太不必挂心……”

    “玉儿……”贾母老泪纵横,端着小盖盅的手甚至有些颤抖,哆哆嗦嗦,摇摇欲坠。

    “外祖母!”黛玉徐徐跪倒,对着贾母磕了三个头。

    “玉儿快起来。”贾母躬身,鸳鸯和紫鹃忙把黛玉扶起,黛玉便把那盏参汤接在手中,两口喝下。

    “好了,自己一定要保重身子。知道吗?”贾母伸手拉过大红盖头,盖在黛玉的头上,紫鹃和雪雁过来搀扶着黛玉慢慢的走至门外。

    潇湘馆外早有北静王府的喜娘等候在那里,八人抬的大红花轿也等在潇湘馆门口,管弦声声,尽是喜庆欢快之曲。众人见新娘子出来,忙上前来伺候着黛玉上了花轿。随着一声清亮的嗓音:“起娇!”

    绣着凤凰牡丹的大红花轿徐徐抬起,黛玉便慢慢的离开潇湘馆,离开大观园,离开贾府,开始她新的生活。

    黛玉原想着出嫁这日,奶兄王沐晖会来北静王府上道贺,毕竟那次在王沐晖家里,她看见北静王水溶和奶兄王沐晖好像是很要好的朋友。然王沐晖却在黛玉出嫁这日奉命出京了。

    而王沐晖呢,也是皇命难为,否则得话,他怎么可能不去参加水溶和黛玉的婚礼呢,北静王的婚礼,可是几乎动了在京所有的大小官员。

    声乐悦耳,迎亲的花轿在北静王府的大门口徐徐落下,北静王府的大总管水安站在大门口,高声一喊,北静王府门口围观的人们便慢慢安静下来,乐手也止了吹打。水溶一身吉服,胸前十字披红,笑意盈盈的走出门口,满意的端详着停在门口的花轿,仿佛已经看见黛玉站在自己面前一般。眼睛里的笑意足以醉倒门前上千官客。

    身边的家人拿过系了红绸的弓和扎了红花的苍头箭。水溶手持弓箭,对准花轿的轿帘连射三支苍头箭,众人连声叫好,大声喧哗鼓掌。

    水安高声宣道:“请新娘子下轿!”

    花轿旁的四个喜娘不紧不慢的走到花轿跟前,前面的两个掀起轿帘,后面的两个伸出手,准备扶着里面的新娘子下轿。

    然就在四个人看向花轿里面的这一刻,顿时愣住——新娘子一身大红嫁衣靠在花轿里,一手握着红红的苹果,一手揽着太后赏赐的白玉如意,一动不动,对外边的喧哗吵闹竟似全然没听见一般。

    水溶站在门口的台阶之上,原是等着黛玉下轿,然后二人双双入府的,谁知这轿帘掀开,新娘子却迟迟不下轿!

    “怎么回事?”

    “咋的了?”

    “新娘子怎么了?”

    喧哗吵闹的声音慢慢消失,上千名看客一时间全都交头接耳,满脸疑惑起来。这花轿到了王府的门口,新娘子怎么就不下轿了呢?

    “水安。”北静王水溶的眉头微微皱起,猜不透花轿里面有什么古怪。照王沐晖所言,黛玉应该对这门亲事并无不快之心才是,怎么这会儿花轿到了门口,却又耍起小性子来?

    “是。”水安是王府里办差办老了的人,听见水溶叫自己,忙上前躬身点头,转身下台阶往花桥前走去。

    “怎么回事?”水安焦急的看着轿子里毫无反应的新娘子,问着边上的喜娘。

    “奴婢们亲自扶着王妃上轿,当时并无不妥,这会儿只怕……只怕王妃累了,靠着轿子睡着了吧。”喜娘也是北静王府上挑选出来的妥善人,在经过千思万虑之后,终于说出了相对合理的解释。

    水安暗暗地叫苦,这北静王妃在过门的时候,于花轿中睡着,实在是件稀罕事,只怕到不了天明,这京城满大街头就会传遍了。哎!

    “王爷,王妃好像是睡着了。”水安在水溶耳边轻声说道。

    “呃?睡着了?”水溶眉头展开,嘴角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那只有本王去接王妃下轿了。”

    水溶说完,便抬脚下了门口的阶梯,一步步走到花轿跟前,一摆手,两个喜娘恭敬地闪到一边,水溶往前一探身,把黛玉打横抱出花轿,一步步往大门口走去。

    “好!”

    “好啊!”

    “好!”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叫好,接着便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因为新娘子睡着了,且睡的非常的沉。北静王府上鞭炮声声,也没有将她惊醒。但这拜天地又是大事,良辰吉时耽误不得,所以,大总管水安建议,找两个婆子过来,搀扶着昏睡的王妃拜堂,但被水溶一口回绝——“王妃身子羸弱,怎能经得起那番折腾?还是本王抱着她拜天地好了。”

    北静王太妃坐在高堂之上,铁青着脸,看着儿子抱着那个小小的黛玉一脸严肃的拜了天地,又拜了高堂,便转身将黛玉送往洞房之中。心中的怒火已经冲到了极点,若不是身边的梅香一直在悄声的劝导,她只怕早就拂袖而去了,根本不会接受儿子抱着那个林姑娘的深深一拜。

    “过分!真是太过分了!若不是太后赐婚,我……我根本就不让她进这个家门!”北静王太妃怒不可遏,在水溶抱着黛玉离开之后,自己也扶着丫头的手回自己的卧室,把数百名来贺喜的客人全都晾在外边,不管不顾。

    “太妃息怒,太妃息怒。”梅香和太妃房里的其他丫头们齐刷刷的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此时唯有梅香还敢说两句话,“太妃息怒,身子要紧。外边还有各府上的太妃王妃以及诰命夫人们,府上的大局还赖太妃把持,太妃娘娘一定保重身子。”

    “保重身子?保重身子有什么用?我们水家的脸都丢尽了!都丢尽了!你们说,我……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人?我……我教子无方,辱没了祖宗,我去祠堂请罪去!”太妃说着,便要往外边走。

    “太妃娘娘!”梅香拼命地上前,抱住太妃的腿,哭道:“娘娘一定保重身子,奴婢想,今日王爷所为,定有不得已之处!太妃莫错怪了王爷……”

    按道理,今儿这事,梅香作为一个丫头,是没有资格说这些话的。但此时此刻,太妃大怒,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在儿子水溶身上,要去祠堂跪拜请罪,回头来还不知如何处置水溶。

    而梅香是从小长在王府的丫头,心中一门心思要做姨娘,甚至将来生个一男半女的,熬成侧妃。所以她极力的巴结到太妃身边,成了太妃身边的第一红人。此时她看见太妃如此恼水溶而不提这位新进门的王妃半个不字,心中早就把黛玉恨了个透透彻彻,但她极有心计,想着自己若是能替王爷开脱了,他日王爷必定会感谢自己,甚至宠爱自己,所以才会大着胆子,拼了性命,上前来苦劝太妃。

    “太妃细想想,那林家的姑娘素日的名声,咱们也听说过一二,她养在荣国府的时候,便把她的表兄迷惑的神魂颠倒。而她那表兄整日在王爷跟前闲言碎语。今儿这林姑娘进门,王爷自然百般怜惜。王爷是男人,如此做不过是怜香惜玉之情。只是可恨这林氏女子,竟然如此不知羞耻,花轿落在府门外而迟迟不下轿,太妃想想,如此情形之下,除了王爷这样的做法,哪里还有第二个法子?王爷所作所为虽然有些荒唐,但也是不得已而为,难不成王爷就看着那花轿停在门口,新娘子迟迟不下轿,耽误了吉时不成?”

    “你说什么?她把她表兄迷惑的神魂颠倒?这句话你哪里听来的?这可不是小事!你莫要胡说。”太妃此时也是气糊涂了,若是她还有几分理智,原该在梅香开口的时候让她闭嘴,梅香这番话,听上去是为水溶辩解,但若传扬出去,北静王府上哪里还有半分颜面?连皇上和太后也会颜面扫地。